白明衍眨了眨眼睛，看著端著手掌，在屋裏轉來撞去的依素，不由的歪著頭問“你在幹什麽？”

  “我在聚集氣息，不要跟我說話”依素凝神，想要讓自己的氣息盡量的穩一些，她已經許多年，沒有使用過這個法術了。

  白明衍依舊一臉懵然的看著依素什麽都沒有的手掌，隻覺得此時半眯著眼睛的她，有一些可怕。

  依素手中聚攏起一隻空空的球，然後散發出靈力，籠在這個醫館的每個角落，等到靈力回溯的時候，依素就會知道，這裏都發生過什麽。

  但就當依素在收攏自己靈氣的時候，門被從外麵推開了，依素下意識的縮了縮肩，靈力瞬間的回縮，依素還是沒能承受的住靈力耳朵反噬，小吐了一口血。

  燕冬進來的時候，感覺到又一股風從自己的身後，猛地向屋裏湧去，等他進來的時候，卻見門口就站著一位身條修長的女子，嘴間帶血，臉色倒是沒有什麽不妥。

  “姑娘，您還好吧？”燕冬立刻跑了跑了過來，想看看依素的情況。

  依素看了看自己的胳膊，又看了看好像不認識自己的燕冬後，對燕冬說道“燕大夫您，是看不了我的傷的。”

  說著，依素伸手，用袖子擦了擦自己的唇角後，對白明衍使了個眼色，白明衍也察覺到了那股風，不過一切發生的都太快了，他上前，站在了依素的身邊，扶著依素，坐在了一邊的椅子上。

  依素坐下後，調整了一下氣息後，對燕冬道“燕大夫不認識我了？”

  燕冬有些茫然的看了一眼依素後，搖搖頭。

  依素皺著眉“那應該不是什麽重要的事情了。”

  “藥店的活計說有位夫人和一位年輕的公子找我探病，不是二位嗎？”燕冬進門就稱呼依素為姑娘，依素指了指了指自己“夫人…”

  又指了指白明衍“年輕的公子，就是我們二位。”

  “你是夫人？”燕冬這話說的沒頭沒腦，但是他確實怎麽看，都沒覺得自己，是一位已經嫁人的夫人“你的神態不太像。”

  “不要太計較什麽神態和身份了。”依素沒有辯駁的打算，她飛快的查看了一番自己凝結的氣息裏的東西，卻發現這個醫館，隻建了不到十年，氣息中帶回來的往事的碎片，最早也是九年前的冬日。

  “姑…夫人不讓在下給您看病，又要見在下，不知夫人所為何事呢？”燕冬見依素走了好一會的神，這會一幅不可置信的樣子，就覺得這個有些眼熟的夫人，臉上的表情甚是靈動呢。

  “依…夫人她剛才吐了一口血，確實要找大夫看看啊…”白明衍看著依素袖子上的血跡，還是想讓燕冬給依素看看，依素倒是沒有拒絕，她伸出了自己的手“燕大夫可是遠近聞名的名醫，看看也無妨。”

  “我隻是剛剛開始坐館行醫，夫人口中的燕名醫，應該是我的父親吧。”燕冬坐在依素身前的矮凳上，放在脈枕，在依素的手腕上敷上白紗後，搭上了自己的手。

  他的指間很涼，依素的手腕也是，隔著一道薄薄的紗布，二人互相感受著彼此的體溫。

  依素靜靜的看著燕冬，燕冬垂眉，然後抬起頭來看向依素，他的眉目很淡，臉上的表情也不多，但還是浮現出一絲驚訝之色，依素知道他是號到了自己的不妥。

  燕冬開口道“夫人，夫人若是來考究在下的，倒是沒有必要拿自己的身體犯險，服用改變脈相的藥，是最傷心脈的。”

  “那請大夫說一說我的脈相是什麽樣的？”

  “夫人的脈相非常的緩慢，心緩如同慢眨眼，而且脈相裏，有非常豐沛的氣韻。”

  “夫人她，真的如此嗎？”白明衍是個凡人，燕冬也是，他們應該是第一次見依素這樣修煉之人，自然不知道依素脈相有異，是她本身就是異然。

  “我隻是心跳的比較慢而已。”依素收回了自己的手“燕大夫剛才說得對，在下來，並不是找大夫您看病的，而是有些事情要打聽。”

  “在下隻是一介草民，一個大夫，夫人所想要知道的事情，在下恐怕幫不上忙。”燕冬收好脈枕後，站了起來，伸長了胳膊，想要把依素請出去。

  依素站了起來，她想不通燕冬為什麽突然不認識自己了，自己看得出來，燕冬並不是裝的，因為他看著自己沒有絲毫的波瀾，眼睛也沒有回想的小動作，完全是把自己當做一個第一次見麵的人。

  白明衍不知道說什麽，隻是跟在依素身後，依素向前走了一步，不知道是不是血氣流的慢，依素的腳有些麻，她本想著跺兩下，但是燕冬卻盯著她的左腳，一直不放。

  依素活動了一下腳腕，燕冬卻抬頭，看向了依素，問“我們是不是從何處見過？”

  “我就說自己沒有認錯人，燕大夫是想起我來了？”不由得，依素還真的有些欣喜。

  “我見姑娘您腳坡，而且姑娘，好似穿了和那日一樣的衣服。”

  “都說了，她不是什麽姑娘了。”白明衍在後麵嘟囔著，燕冬也是一副沒什麽察覺的樣子，依素很驚訝於燕冬的這些奇怪之處，然後忍不住的問“燕大夫，您是不是有什麽問題啊？”

  燕冬頓了頓，隨後眼眸波動，恢複平靜的否認“沒什麽問題啊，天色不早了，既然姑娘…”

  燕冬說著，才看見依素頭上的銀釵後，改口道“夫人既然看完病了，就不留夫人了。”

  “你還沒有給我看…”依素想要試探他一下，卻被燕冬斷然道“夫人的脈相如此獨特，在下已經記在心裏了。”

  “你的記憶，是一片一片的，不會相連，需要什麽特定的聯係。你看到我，並不認識我，但也沒有忘記之前見過我的事情，你看到我的腳，才把這兩個片段連接在一切，確定我是你之前見到的人。你真的，是個奇人啊。”依素脫口而出自己對燕冬的判斷“你的身體裏，就好似有兩個人一樣，這兩個人的記憶並不串聯，要你去串，才會構成你的思想和記憶。真是太特別了。”

  白明衍拉著雙眼冒光的依素“夫人，您，您怎麽能這麽說一個人的缺點呢？”

  “這怎麽能是缺點呢？”依素伸手，不顧燕冬的退避，用食指在他的臉頰兩邊各滑了一下“男女授受不親，夫人請自重。”

  “你有一顆心，卻有兩個腦子。”

  “人不都都是有左右兩個腦子嗎？”白明衍不明白依素的意思。

  依素想了想“這件事是神明賜給你的天賦，你是不是很難覺得疲倦，學習做什麽東西都特別快？”

  “或許吧”燕冬沒有否認，因為自己確實是如此，從小就有一目十行的學習能力，年紀輕輕的就精通醫術，每日隻休息三兩個時辰就夠了。

  依素皺了皺眉，對燕冬道“我可以治好你，前提是，你要回答我的疑問。”

  “我不知道夫人在說什麽，在下沒有病。”

  “沒有病？像今日這樣，第二次見麵的人，卻一點印象都沒有的狀況，你還要保持多久？你可是大夫，萬一你的注意力，瞬間轉到另外一個腦子上的時候，開錯了藥，吃死了人怎麽辦？”

  “夫人放心，在下雖然有異，但是從未開錯過一張藥方，草菅過一條人命。”

  “也就是說，你的兩個腦子，都可以看病？”依素也見過一個人身上，其實是兩個人的情況，但這兩個人一般都是相反的性格，常常保持清醒的這個，都會是謹小慎微，而另一個則是大方衝動，共生在一個身體，總是會讓認識，照顧他們的人混亂不堪，而且他們都是獨自保存著各自的記憶，燕冬這樣的，依素還真的是第一次見。

  “沒錯”燕冬肯定的回答道。

  “那他為什麽在十一年前，燒毀了這塊地上，本來的醫館？”依素沉下目光，直直的盯著燕冬。

  燕冬眼神中，先是一陣茫然，隨後是兩個腦子中的記憶串聯在一起後的了然，之後愧疚，否認，掩飾更是不斷上演，依素看後，勾了勾唇“真不錯，真是不錯。”

  “夫人，他這是怎麽了？”白明衍看著走神的燕冬，問道。

  依素解釋道“就如同一顆蘋果樹上，不會隻結出一顆果子，燕冬這個人，你可以想象成是一顆蘋果樹，他的身幹中，有兩個蘋果，但是兩個蘋果相連在了一起。”

  “相連在一起，那不就是一個蘋果？”

  “可這兩個蘋果一甜一酸，有一日會徹底分裂，也未可知。”

  “徹底分裂了會發生什麽？”

  “我反正沒見過如同燕大夫這樣，活的如此久的人，他本來也與同有此異常的人就不一樣，沒準他就會是個特例。”

  “你說你能治好我？”此時與依素說話的，就是那日，依素見到的那個話不多，可以解決一切事情的燕冬。

  依素點點頭“是，我會的。”

  “我隻需要回答你…”

  “幾個問題。”

  “那…不，她何德何能？”正說著話，情況有了逆轉，此時的燕冬，就成了剛才跟二人交流的那個燕冬。

  這兩個燕冬的性格，並沒有太大的變化，依素都想不出他們為什麽分裂的原因“我可以，殺死你們其中一個。”

  依素直直的說出自己的打算，酸蘋果燕冬立刻開口問“殺了誰？”

  “應該是…”而代表著甜蘋果的燕冬卻欲言又止。

  “那個是本來的你，我就留下另一個。”說著，依素再次伸出自己的手指“或者，你們誰先伸出手握住我的手，我就留下…”

  依素的手指立刻被燕冬左手握住。

  一邊的白明衍看了一愣一愣的，就不是太明白，明明就是兩個人在說話，為什麽愣是有一種有第三個人存在的痕跡，而且那個痕跡，還很難察覺。

  依素與燕冬對視一眼後，燕冬先是覺得額間一痛，隨後左邊的耳鳴，他本能閉上眼睛，隨後，卻覺得自己好多了。

  “好了，現在這裏，隻有我們三個人了。”依素看了白明衍一眼“我幫了你，你要回答我的問題了？”

  “你做了什麽？”

  “你小的時候，可受了什麽刺激？”

  “這和您不相關吧，夫人。”燕冬還是有了一些不適應，覺得自己好似缺失了一塊什麽東西。

  “那好，那我就不必管了。現在該你回報我了。聽著，這座醫館，十一年前，是不是著了一場大火，大火之前，這裏是一座有著上百年曆史的醫館，而且本來姓張？”

  “這外麵的牌子上，不是都寫著嗎？”燕冬沒想到依素想問的，是這個。

  “那我再問你的，你父親的祖父，是不是有一個庶子，成為了太醫，然後因為卷入了一場你們都不知道怎麽回事的紛爭，被腰斬了？”

  “那是我的祖父，燕渝。”

  “果然如此？”

  “確實如此”燕冬肯定的點了點頭。

  “夫人，那是不是可以取下這個燕冬的血，然後引出那個邪物了？”

  “自然”說著，依素伸手，就想要打暈燕冬取血。

  她本來以為這件事情會很難解決，至少會發生一些別的波折，但沒想到，如此快的找到了解決的方法。

  “你等一下…”燕冬好似洞悉了依素接下來要做什麽，後退了一步問“你取我的血，引出什麽？”

  “引出你祖父的冤魂，他因為含冤，也不是含冤，簡單來說，就是他覺得自己冤枉，所以幻化成厲鬼，俯身在別人的身上，所以需要至情之人的鮮血，塗在被俯身的人身上，這樣，就能讓那厲鬼，感覺到一絲之前活著的氣息，這氣息是沒有任何厲鬼可以拒絕的，他就會從俯身之人的身體裏出來，到時候，我就可以將他…將他淨化，沒準受過幾年懲罰後，還能再次投入輪回。”依素盡量把這些事情，說的好一些，燕冬怎麽說都是燕渝的後人，自然不會接受自己的祖先，會被灰飛煙滅的結果，至於依素所說的淨化，也隻是有可能而已。

  這個可能性，並不大。

  “你要至親之人的血？恐怕要讓你失望了，我並不是我父親的親兒子”燕冬眼波流轉，隨後又好似下定決心，說道“我母親與別人生下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