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歲的白明衍，實在是太孱弱，抓著依素胳膊的手，也在顫抖著，依素反手，握住了他冰涼的手“別害怕，走，我們一起走出去，無人敢攔你。”

  白明衍聽著依素的話，慢慢的從地上站起來，依素本打算跟在他的身後，走出長公主的寢殿，但是白明衍一步都不肯離開依素，緊緊的拉住依素的手向外走出。

  走出內殿，白明衍發現果然沒有一個人跟攔著他，心間底氣不禁足了一些，依素也感覺他的手有了一些溫度，但是現在不是她說話的時候，依素隻能繼續低著頭，跟在白明衍的身後。

  依素想著自己在今日內殿之前，還有法力，走出內殿的走廊後，依素試了試，發現自己的靈力，根本就沒有一絲一毫想要回來的意思。

  依素將手中帶血的匕首，收到自己的袖子下，因為她看到一個，比沾了龍血的匕首，更辟邪的東西，那就是正站在書案前，回頭看著從內室走出來的他們二人的，長公主白可蓉。

  依素皺眉，她慣見鬼魂靈魄，也見過不同氣質的人，帶有帝王相的人，比如說宋律，自己也是見過的。隻是這位長公主，渾身上下，散發的，簡直是如同太陽一般的光芒，那種耀眼奪目，隻是站在身邊，都覺得，自己的光芒被掩蓋了。

  依素想到，這應該是天上的女仙，才會有的氣韻，但是這樣應該超然世外的女子，卻站在昏黃的燈光之下，滿臉疲倦，她的目光中，隻閃過短暫的疑惑後，就走了過來，對已經走到外殿門口的二人，道“站住”

  她的聲音不高，但就隻是這簡簡單單的兩個字，讓白明衍無法動彈，依素也頓住了腳步，她知道，現在的白明衍，要對抗長公主，簡直如同做夢一樣，她四下看了看，然後盡量的，讓自己不那麽顯眼。

  “姑姑，天色不早了，朕也該告退了。”說著，白明衍抬步，就繼續往前走。

  “你可以走，身後的女子，留下吧。”說著，白可蓉側身，走出了自己的書案，看向兩人。

  依素看著白明衍鬆開了自己的手，她也收回了自己手中的匕首，然後拘身，跪在了地上。

  “姑姑，我要帶…”

  “陛下，公主應該是有話對奴婢說的。”說著，依素抬頭，看向白明衍。

  白明衍記得依素的臉，雖然隻是短暫的兩麵，但是她的聲音，氣息還有此時的樣子，都讓白明衍，不舍得把她丟下。

  白可蓉對這個突然出現的女子，也觀察了一番，這女子雙眼無神，臉色發白，沒有一點人的活氣，不過腳步輕盈，走路的時候，習慣隱藏自己的弱點，一看就是習武之人，她穿著樸素，自稱奴婢，但身上的衣服，並不是宮裏宮女所穿的樣式。突然出現，又從內室出來，無人發現她是怎麽進來的，隻是現在的她，好似藏不住的狐狸尾巴，有些狼狽，但好似風吹動的樹，動的，都是這些，不相關的樹枝，而依素，就好似樹幹一樣，一動也不動。

  依素被定得有些煩躁，微微的眯了眯眼睛，試圖用一些法術，但是白明衍依然不為所動，顯然，這時候，話最好用的，就是白可蓉“怎麽，我的話這麽快就不管用了嗎？”

  白明衍還是走了，大門關上，屋中隻有看了和依素兩個人了。

  白可蓉看著人都出去了，覺得站著有些疲倦，幹脆坐了下來，居高而上的看著依素，道“如此，你也該起來吧。”

  依素聞言，沒有要再安靜的跪著的必要了，於是依素站了起來，拘身對白可蓉道“見過公主。”

  “我等了你許久了。”白可蓉伸手，拿起放在一側的奏章，一邊看，一邊繼續說道“我聽高相說起過你，說你在其他幾國的民間，是非常厲害的驅魔師。”

  “在下來這裏，也是公主您授意的嗎？”

  “怎麽會，我怎麽會想到你會偷偷的進到我寢宮裏呢。”白可蓉笑了笑，在紙上寫上了幾個字後，慢慢的等著字跡幹透“我隻是，在等你。”

  “如此，在下就是來見公主您的。”

  “你應該知道，我們大魏的國師，是個很有本事的人，對你這種非他本派的異端，會被他殺死的。”

  “所以，這也就是在下，在梁國的民間都很有名，但在大魏，卻隻能喬裝成宮女，藏在公主的床底下的原因了。”

  “你手裏的，是什麽？”白可蓉剛才一眼就看見依素手裏拿著武器，她十分珍重，現在已經藏在最便於出手的地方。

  “是匕首”依素並沒有拿出來的意思，隻是簡單的解釋道“在下是驅魔之人，身邊自然少不了邪祟，這匕首特製，能讓在下，少受侵染。”

  “哦？誰送你的？”

  “倒也不是誰送的，但是匕首本是凡鐵，上麵的東西，最為珍貴。”

  “好吧”白可蓉抬起頭“既然夫人現在不想拿出來，那就永遠不要在我的麵前拿出來了。”

  “公主放心，我也是收錢辦事。”說著，依素也與她四目相對，但是白可蓉沒有看她的打算，隻是淡淡一笑“小小平民，還敢直視我？”

  “公主，在下很會觀麵相，您的出身，倒是很高貴呢，即便是私生之女，也依然是公主呢。”

  “不錯嘛，這都知道。”白可蓉並沒有依素意料之中的勃然大怒，隻是淡淡一笑，眼神卻冷了下來“還有呢，你還知道什麽？”

  “陛下他，被邪物侵染了，您的國師雖然很有本事，但這邪物，還不是他一個小小的凡人可以祛除的。在下受錢財所托，就是為祛除這些邪物而來，那位國師也沒什麽可擔心的，我與他，不是一掛的，若他真的想要與我爭個伯仲，我不介意現在出去，擰斷他的脖子。”說著，依素站的有些累，直了直腰，然後看向白可蓉的眼睛。

  “你的眼睛沒有什麽的神色，我看不清楚你內心的想法，所以我沒有辦法相信你。”白可蓉這就是在拒絕依素。

  依素笑“公主，如果這麽說對您是一種安慰的話，那在下也可以告訴您，自您十四歲以後到現在，我也是看不透的，因為您的眼中，沒有在流過一滴淚。”

  “怎麽會，我怎麽說，也是個女人，怎麽可能不哭呢。”白可蓉否認的有些慌張。

  “恩，您說有那就有吧。在下是接著林曹司之女嫻雲的侍女之位，得以進宮的，我救了她，她帶我進宮，一方麵是為了報答我的救命之恩，更多的也是受我蠱惑，所以還請公主，不要責怪。”依素拘身，算是請求。

  白可蓉聽出依素的意思，然後點點頭“既然如此，那好吧”

  “公主，現在要怎麽處置在下呢？”

  “你覺得呢？”

  “我今日第一次見公主，實在談不上對公主您有半分了解。”

  “我倒是還沒有想好，這麽處置你，你先回答我幾個問題。”

  “公主請講。”

  “你現在，在做什麽？”

  “在下正在這祁宮中四下轉悠，不瞞公主，在下還真是有些茫然。高相跟在下說的，那種妖物，在下還不確定是不是陛下身上的那個，而且它不一定會害陛下，它最有可能攻擊的人，是公主您，畢竟現在，這大魏您是說話最管用的一個。”

  “夫人真是過譽了。我的下一個問題，就是你是誰派來的？”

  “為錢而來”說著，依素從胸中拿出一塊馬蹄金“公主看這個，您如果有這個，在下可以替您去往梁宮，殺了任何人。”

  “有錢能使鬼推磨，沒想到夫人，也是這樣的俗物。”白可蓉完全沒有在意依素的若有所指，表情依然淡定“我若想讓誰死，我自己去就可以。”

  “公主通透”依素還真是有些喜歡這個淡定的有些出方外的長公主。

  白可蓉挑眉“喜歡錢的人，我喜歡，可是你隻是讓你自己喜歡錢而已。你若是想，這金塊子，你想要多少，應該就有多少吧。”

  “公主，這是我們的閣規，我不喜歡也要收費的。”說著，依素收好了有些冰手的馬蹄金道“這嘩都，還真是有些冷。”

  “是，是冷了一些。”白可蓉好似在說閑話一樣，應和著依素的感歎“但比梁國好多了。”

  “公主您的話問完了嗎？”依素見白可蓉有些出神，這夜很長，但她不想都耗在這裏。

  “國師現在並不在嘩都，我本不想在此時處置了你。可是你闖入了我的寢宮，這也是一項罪過，我不罰你，好像不是那麽回事。”

  “聽聞公主您最近有些睡不好，在下用這個抵罪如何？”說著，依素從懷中，拿出一張皺巴巴的符紙，她在公主的床底，看見了一道符，她也是會畫的，於是她走到了白可蓉身邊，拿起她放在一邊的筆，沾了一點墨水後，在自己的符紙上畫了起來。

  那個符紙有個不妥的地方，就是會讓不好的東西，進到本來因為睡著，而虛弱的心防，依素就沒有畫成這一筆，但效果應該也是一樣的，依素把符紙交給白可蓉“公主不妨一試。”

  “我如何能信你？”

  “您不信我，您也睡不著不是嗎？若是試一試的話，或許這麽冷的夜，會過的快一些。”

  “快與慢，與我也真的沒什麽關係。”說著，白可蓉站了起來，但是並沒有丟在依素放在她案頭的符紙，提起茶壺，親自給自己和依素倒了杯茶，繼續問道“你以後打算做什麽？”

  “去陛下身邊，他身上的惡氣很重，剛才就有些失控了。”

  “你就信我會讓你去他身邊？”

  “公主，我在陛下身邊，沒什麽壞處的。”

  “你說沒有就沒有了嗎？我大魏可再也經受不住之前的事一次了。”

  “公主怎麽還謙虛了，大魏在公主手裏，還是曾經，在維明帝手上的那個大魏。”

  “你倒是對大魏很是了解。聽說，你與大聖的皇帝陛下，也有一些交集？”

  “公主很好奇這個嗎？”依素不信白可蓉是因為好奇，才會這麽問的。

  “知道一些，總是好過不知道。”

  “公主，大聖的皇帝陛下，會成為很了不起的聖主的。這是在下能告訴公主的，唯一的一件事。”

  “這一點，我也知道，所以我這不也正在極力拉攏他。”說著，白可蓉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後，對依素說道“嚐嚐，味道不錯。”

  依素端起茶杯，把杯中的茶一飲而盡，然後看向白可蓉，等著她最後的話“好吧，你回去休息吧。以後你要做什麽，都要告訴我。”

  “公主真的對這些事情，感興趣嗎？”

  “不是我感興趣，我很少會對關於我之外的事情，感任何的興趣，可是，我讓你告訴我，你就得告訴我，這是我的權力賦予我的東西。”說著，白可蓉放下手裏的杯子“這裏沒你的事了，下去吧。”

  白可蓉真的是一個聰明，機敏又驕傲的女子，她的一舉一動，讓依素感覺到了兩個字，那就是“魅力”，這種魅力，自內而外，吸引著每一個與她說話的人。

  依素從門口出來，剛剛聞到第一口新鮮空氣，她就感覺到自己的法力回來了，那種靈力囊瞬間被充盈的感覺，讓她感覺到欣喜，她又多呼吸了幾口新鮮空氣，笑容也在她的臉頰上綻開。

  “你，你無事嗎？”白明衍並沒有走，看見依素，立刻小跑著過來了，依素看著空無一人的門口，風也愈加大了起來，白明衍顯得孤單又單薄，依素屈膝“回陛下的話，奴婢無事。”

  “你，你不必與我這麽見外，我們第一次見麵，你還叫我公子，公子可比那一點意思都沒有的陛下，好叫多了，你就叫我公子吧。”白明衍下意識的抓住了依素的袖子，依素看著他白淨的手上，纏著紗布，問道“你的手，好一些了嗎？”

  “果然，我的傷口就是你為我包紮的，你到底是誰？你是真的，真的來幫我的嗎？”白明衍的一雙眼睛，現在又變得清澈而期待，依素想了想，道“如果你希望如此，我可幫你，但你，也要想好，你自己真的有能力，與裏麵的這一位，抗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