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查到他頭上了
作者:宋玉悲      更新:2020-12-28 19:45      字數:2884
  江府,江清黎正在書房處理公務。

  屋內即有四五人,依次排開站好,手上都是準備請主子過目的名單,其中一個遞上了今日被發賣為官奴的名冊,男人翻了兩頁,隨口喚道“小疏,幫我研磨。”

  旁邊伺候的書童戰戰兢兢“家主,小疏已經沒了……”

  江清黎一愣,輕笑出聲“沒事,幫我研磨吧。”

  鼻腔似乎殘留著雲疏身上的香味,不由的失神。

  將名冊內的玩意兒安排到各自的去處,江清黎伸了伸懶腰,想著今晚又可以去見她的小奴兒了,男人滿臉的慵懶。

  一暗衛進到室內,見有人在場,跪在地上隱晦的稟告道

  “家主,雪四有要事求見。”

  “你們都出去吧。”

  江清黎淡淡地吩咐道。

  眾人不敢停留,手裏捏著名單快速離開,隻留下雪四一人。

  男人瞧了一眼跪著的男人,懶散地支著腦袋道“讓你守著胡五娘,你回來作甚?”

  主子的眼神看似淡漠,實則在周身的內力一直在壓迫自己,雪四隻覺得神形俱散,快要撐不住了“回主子,胡五娘聽聞語安坊有女屍,就跑了過去,我一看聶涼也在,就沒敢跟上”

  江清黎鼻腔輕輕哼了一聲“語安坊的女屍又是什麽?”

  雪四將頭埋的更低了“沒處理好,直接棄屍了”

  江清黎把玩著帶著朱砂墨水的毛筆,眼底裏滿滿都是倒映出來的火苗星子“你是說隴北候府的那個婢子?”

  “是。”

  前些日子他去找小奴兒,有個不識相的婢女撞了他一下,正讓他惡心的緊,沒想到那個婢子的那雙眼睛,正是那日盯著他的小奴兒不放的眼睛,一時更加厭惡,就將那兩個眼珠子摘下扔給花一,沒想到花一竟然沒處理好。

  “屍體讓聶涼看到了?”

  江清黎轉動著筆,一滴兩滴的墨點子灑落在雪四跪在地板上,像幾朵嬌豔欲滴的臘梅在他膝蓋處盛放。

  “是,不過隴北候府的婢子們都處理了,也命人報官交了罰錢,這事應該了了。”

  雪四盯著眼前的朱砂墨點,隻覺得渾身發涼,卻死死咬住唇不讓自己失態。

  “嗬……”

  江清黎眼底的火苗慢慢燃起滔天巨焰,麵上卻不動聲色道,“把花一叫來吧。”

  一個令人作嘔的奴婢罷了。

  就算是分了屍,也不過是十兩的贖金,還抵不上一頭驢的價錢。

  隻是,區區小事竟然被禦衙門的人知道了。

  胡五娘那個女人著實可惡。

  一想到她,江清黎心底的殺氣就忍不住地往外冒,殺人的念頭不斷地蒸騰著。

  可是他不能動那個女人。

  也不是完全不能動,隻不過麻煩了些。

  他還要娶妻,還要生子,不值得。

  江清黎吐了口濁氣,眼裏的血腥漸漸消去。

  他拿起筆,重新又拿出潔白的畫布,提筆在上麵畫著。

  僅僅一炷香的功夫,畫布上就呈現了一個垂髫女孩。

  小女孩不過穿著灰色綾羅,上麵沒有什麽紋路,明明隻是總角打扮,眼底卻有著超過同齡人的成熟,大大的眼睛望著前方,手裏握著饅頭似乎要遞給什麽人。

  江清黎眼底又呈現出嗜血的腥色,大筆一揮,濃墨潑灑上去,烏泱泱地一片黑河就這麽地圍繞在女孩身邊。

  屋外,花一已經到了門口,原本壯碩的身子此刻弓著腰,盡量讓自己縮成一團,剛毅麵龐也鎖上濃濃的愁霧。

  該來的總是會來。

  咬了咬後牙槽,男人沉著嗓子道“主子,罪奴花一前來請罪。”

  男人頭也不抬“進來吧。”

  花一弓著腰推開了門,踏進房門立刻跪在地上,朝著江清黎的方向重重磕了個頭,淒聲道“花一知錯了。”

  江清黎依舊不看他,隻是細細地描繪著女孩的發絲,等到女孩的劉海全部畫完了,才淡淡的叫了起“別髒了我的地板,起來吧。”

  花一站起身來,還是不敢抬頭看男人的臉色。

  江清黎蘸了蘸墨水,又開始描女孩的眼睛,見花一一直不吭聲,不禁開口道“難不成讓我請你回答嗎?”

  花一殺人從來不眨眼,堂堂八尺大漢卻被這一聲嚇得打了個哆嗦,要不是剛剛主子已經明確表示不喜他弄髒地板,否則他差點又跪了下去“回、回主子,奴才明明已經將她送到了屠宰鋪子,不知為何、不知為何竟被人掉了包,扔到語安坊了”

  江清黎嗬地一聲,語氣涼涼“這麽說來,從前你都是將那些個死奴送到屠宰鋪子供人食用,如今京兆府尹發現了,這可是犯了大罪。”

  花一被這一聲冷笑又嚇得一哆嗦,整個發抖連話都說不清楚了“不、不是的那些肉不是送給人吃的,鋪子裏、鋪子裏的屠夫處理好以後,都是送狩獵場裏的野獸吃的這規矩是從老主子、老主子定的……”

  江清黎此刻正描著女孩豐潤的唇時,聽到花一說到“老主子”三個字,筆鋒一轉,竟撇出一筆細細的墨來。

  她這樣無辜的樣子好看。

  不,太小了。

  還是長大點好。

  “處理掉吧。”

  江清黎癡癡地看著畫中女子。

  “如今這世道太平,有些東西是該結束了。”

  “喏。”

  花一心下一動。

  主子這是,不怪罪他了?

  “查出是誰調換的,殺無赦。”

  聽到主子熟悉的語氣,花一這才鬆了口氣,連忙應到“喏。”

  正猶豫著要不要告退,誰知江清黎又問了句“最近禦衙門有找上你們嗎?”

  花一剛剛放下的心又懸了起來,慌忙回道“沒有。”

  一室寂靜。

  男人抬筆刷刷兩下,畫作完成,見花一還呆呆的站在原地,有些不耐煩“下去吧。”

  這就完了?

  花一有些懵。

  剛剛主子的意思,是要讓自己對上禦衙門?還是說避著點禦衙門?

  糾結再三,他抬起頭想要看看主子的臉色,不料無意中掃到案幾上的畫作。

  一個小丫頭?

  花一垂頭想著,主子這是膩味了容二,開始迷戀童子了?

  自己去找幾個童子送過來,不知道會不會讓主子消氣?

  正當他胡思亂想著,江清黎冰冷刺骨的聲線似乎刺穿了耳膜“你怎麽還不滾,要我請你嗎?”

  花一大駭,連忙收回視線,連滾帶爬的滾出了書房。

  屋子裏隻剩下江清黎與畫中的小女孩。

  墨水還未幹,一些筆鋒粗一點的地方還殘留著水光。

  女孩的眼睛盯著那一團黑河,卻沒有看向畫布外。她的眼神溫柔帶著不屬於那個年紀的笑意。

  仿佛她的眼裏從來就沒有自己。

  江清黎隻覺得喉嚨處突然伸出一隻手將他緊緊地扼住,按在案幾上的手突然青筋暴起,一種強烈而濃鬱的恐懼感突然席上他的心頭,逼得他要爆炸。

  “該死的禦衙門……”

  他知道他的不安來源於哪——那個可惡的禦衙門。

  他等不及,這裏的空氣少了熟悉的芬芳,幾乎讓他無法呼吸。

  望了望窗外,外麵還是一片豔陽。

  夏日的夜總是來得晚一些。

  想了想那雙平淡無波厭世的眼眸,和畫中的女孩這般帶著悲天憫人的氣度,截然不同。

  嗬。

  目的達到了不是。

  男人拿起那副畫,惟妙惟肖的小人仿佛都要從畫中蹦了出來。

  他朝著女孩的臉上嗅了嗅。

  隻有墨香。

  昨夜,小奴兒的身上也滿是墨香。

  嗬。

  他兩手一揮,畫由豎著中間的位置被撕成兩半。

  畫中的女孩也被撕成了兩半。

  他將兩張已成廢紙的玩意揉成了兩個球,又覺得不甚有趣,雙手用力,盡化成了粉末。

  “進來吧。”

  門自動開了。

  一直守在門外的教坊眾人絡繹不覺得走了進來。

  眾人看著案幾後麵的男人一臉平靜,仿佛和剛剛沒有什麽區別,隻是看著他那完美無缺溫潤的臉,從心底升起一股不寒而栗的戰栗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