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依珊和汪向陽都愣住了，這也太絕情了一點兒吧？

  商陸也是愣了，但是沒過多久，他看著楊橙橙的臉，很大聲地笑了出來。

  像是陷入絕境之後無助得隻能苦笑的渾身是血的戰士。

  那笑聲在嶽依珊和汪向陽聽來都有些難受，商陸這也太可憐了一點。

  笑過之後，商陸什麽都沒有說就轉身開車離開了。

  楊橙橙一個人站在路邊，低著頭，叫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商陸的車到了十字路口拐彎看不見車影了，嶽依珊和汪向陽準備走，就看見原本站在那裏的楊橙橙像是腿軟了一般跌坐下來。

  他們兩個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睛裏看出了驚訝。

  更讓他們驚訝的事還在後麵。

  他們看見，楊橙橙站了起來彎下腰從垃圾桶裏拿出了剛才被她扔掉的那個盒子，她打開那個盒子拿出裏麵的項鏈，把它握在手心裏閉上眼睛笑了出來。

  門口的哨兵看見嶽依珊和汪向陽回來了就對他們敬禮，“嶽隊！汪小姐！”

  然而兩個人都耷拉著頭沒有理他，哨兵奇怪地收回手看著他們兩個走進院裏。

  為什麽十幾分鍾前出去的時候還笑嘻嘻地跟他打招呼，現在就看都不看他一眼了？

  “兩個相愛的人，為什麽不能在一起呢？”

  按照嶽依珊的性子，他會逗一句汪向陽反問她“你是說我們嗎”，但是他居然沒有反問，反而接了一句“對啊，為什麽？”

  可見剛才聽到的看到的給他帶去很深的觸動。

  他一直都以為，是商陸對楊橙橙單相思，從楊橙橙對商陸的態度也可以看出來，她對待商陸就像是在對待一個令她厭煩的追求者。所以所有人都覺得，她不喜歡商陸，甚至對商陸一點感情都沒有。

  嶽依珊和商陸從小一起長大，商陸對於楊橙橙的上心程度那真是前所未聞的。

  楊橙橙第一天調到他們隊裏來的時候，商陸就看上她了。

  用商陸的話來說就是，這姑娘身上有山間蘭花的氣質，清新脫俗，高潔淡雅，和他以前所見過的女孩子都不一樣，她一笑起來好像周圍都會開花。

  那個時候嶽依珊戳著商陸的身前笑罵他說：“該不是你自己的心花開了吧？”

  商陸特別誠實地點頭，眼睛裏是從未有過的認真。

  “我就喜歡這個姑娘！你離她遠點兒，不要讓她看上你了！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以前我看上的姑娘總是會看上你，但是這次我是認真的，這個姑娘和以前的那些都不一樣。”

  嶽依珊那時反嗆他，“她要是看上了我不就說明她和你以前看上的那些姑娘沒區別嗎？”

  後來事實證明，楊橙橙對嶽依珊一點意思都沒有，她的確沒有看上嶽依珊。

  楊橙橙對待隊裏的所有人都是一模一樣的態度，不管是軍官還是普通士兵，她都一視同仁。

  她待人的時候總是會微笑著，她給人的印象也都是溫柔的、優雅的。

  商陸追她追的全隊都知道了，可是她還是那個態度，到最後，她可能是被商陸弄煩了，商陸這才明白，原來縱使溫柔如楊橙橙也是會生氣的。

  對於楊橙橙來說，商陸總歸是變得特別一點了，她隻對商陸一個人生氣。

  有時候喝多了，嶽依珊會指著醉的不省人事的商陸罵，世界這麽大，那麽多好姑娘，他為什麽就偏要纏著楊橙橙，把自己在楊橙橙那裏僅剩的好感敗光？

  商陸抱著酒瓶子對著嶽依珊搖頭，“老大，你沒談過戀愛你不懂，有一個人就是你一眼看見她就知道她是你要找的那個人，不管她對你怎麽樣，你還是會像發了瘋一樣喜歡她。”

  嶽依珊把商陸往他床上一甩，把被子一掀蓋住他的頭，這人真是沒救了。

  可是從剛才看到的楊橙橙的反應來看，她明明就是喜歡商陸的。

  既然喜歡，既然兩個人相愛，那為什麽不可以在一起？為什麽還要一次又一次地說那些很重很重的話來傷害他？

  既然兩情相悅，那麽隻要她傷害了他一次，她自己就會受到他所受的雙倍的傷害。

  楊橙橙給商陸的傷害會轉移到她自己身上，再疊加一遍從商陸身上反彈回來的傷，那樣就是雙倍的傷害。

  為什麽要傷害自己？又為什麽要傷害他？

  汪向陽不懂，嶽依珊也不明白。

  楊橙橙那麽一個愛幹淨的人，會坐在地上，還會從垃圾桶裏撿東西。

  這些無一不讓汪向陽和嶽依珊震驚。

  汪向陽自認為她已經很了解楊橙橙了，畢竟楊橙橙可以說是她回國之後完全憑心交到的第一個朋友。汪向陽和嶽依珊他們的熟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工作關係，但是和楊橙橙的熟識卻全因她們兩個有相同的愛好和興趣以及相符合的價值觀。

  在嶽依珊的印象裏，楊橙橙對待什麽事情都是好脾氣，唯獨到後來會對商陸生氣。

  可是楊橙橙剛才握著那條項鏈的時候，臉上的痛苦和無助是他們從來都沒有見過的。

  那個跪坐在地上的楊橙橙，是他們從未接觸過的一個完全陌生的楊橙橙。

  走到家樓下，嶽依珊放心不下商陸，還是要回部隊看看。

  汪向陽知道他擔心商陸，也就不攔他了。

  “快去吧!”

  汪向陽對著嶽依珊露出一個無比善解人意的笑容，好像嶽依珊的一切心思她都懂也都能理解和體會。

  他們兩個在樓下依依惜別，嶽依珊像極了出差去工作卻不舍得和妻子分開的丈夫，汪向陽像極了善解人意讓丈夫安心工作的賢妻。

  “去吧！”

  汪向陽對著嶽依珊揮手告別。

  嶽依珊走出去幾步又折了回來，“我還處在休假中，晚上一起吃飯嗎？”

  這大概是嶽依珊第一次正式約汪向陽，汪向陽也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

  “好啊！”

  得到回應的嶽依珊低下頭笑了一下，伸出手揉了一把汪向陽的頭發就去開車了。

  從車裏的後視鏡可以看見，汪向陽一直站在樓下淺笑著目送他遠去。

  嶽依珊這下終於明白商陸以前跟他說過的話是什麽意思。

  有一個人就是一遇上了，就可以把你從沼澤泥濘中拉出來，而且即使看見你身上的泥土和傷口還會毫不猶豫地伸出手去抱你。

  “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嶽依珊趕到部隊的時候看見門口停了很多輛車，門口的哨兵筆直地站在那裏，他把車開過去，降下車窗。

  “嶽隊好！”

  哨兵對著嶽依珊敬禮，嶽依珊回了個禮之後他們就把手放下了。

  嶽依珊沒有立刻把車開進去，反而把手靠在車門上。

  裏麵沒有人在走，部隊裏安靜得不像話。

  “裏麵什麽情況？”

  哨兵有些驚訝，“嶽隊您不知道？”

  嶽依珊笑了下聳下肩膀，“張參謀長放了我兩天假，我今天休假，就知道今天開講座，但是沒想到這麽大陣仗。”

  哨兵了然地“哦”了一聲開始跟嶽依珊解釋，“今天開一個心理講座，據說是從斯坦福大學來的一個很有名的華裔教授，北京城裏其他部隊的軍官都來了。”

  這下嶽依珊明白了，他把手收回來放到方向盤上。

  “看到商副隊了嗎？他是不是剛剛進來？”

  哨兵點頭，“十分鍾前剛回來。”

  “謝了。”

  嶽依珊沒再說什麽就關上了車窗開進了部隊，車停在停車場之後，嶽依珊直接往宿舍通往禮堂的路走去。

  既然是開講座，而且還是很有名的教授，那肯定不會那麽快就結束。

  商陸要是不去肯定會被張毅湛扒掉一層皮，他剛才還穿著作訓服，肯定是要會宿舍換常服的。

  十分鍾前剛回來，本身心情不好，動作也就不會那麽麻利，路上走個來回就要七八分鍾了。

  正如嶽依珊所想的一樣，他坐在路邊的長椅上等了幾分鍾，就看見商陸提著個帽子低著頭走了過來。

  走路不看前麵？

  嶽依珊挑了下眉，伸出腳去跨在路上。

  商陸走過來的時候低著頭繞開了繼續走路。

  嶽依珊：“……”

  他提了下褲子站起來。

  “前麵那個中尉過來一下。”

  商陸的腳步一頓，抬起頭來轉過身看向嶽依珊，看著他這一身休閑服，滿臉都寫著疑惑。

  “七爺？你怎麽在這兒？不是放假嗎？”

  嶽依珊隨手正了正他牛仔外套的領子向著商陸走了過去，抬手幫他撣了撣常服外套上麵的肩章。

  “這句話應該我問你吧？”

  嶽依珊隨手一指路上，沒有一個人。

  “大家都在禮堂聽講座，你怎麽還在這裏？”

  商陸沒有立刻接話，他低著頭戴帽子，似乎思考了一會兒。

  “我剛才送楊橙橙回家來著。”

  嶽依珊看他這幅慫樣就有點生氣，但是更多的是心疼。

  商陸這人吧，雖然平時看上去沒臉沒皮的神經大條，但是嶽依珊知道，他的心思比誰都細。

  嶽依珊“嗯”了一句，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問他：“然後呢？做好事把自己弄得這麽喪？”

  商陸歎口氣，抬頭看嶽依珊。

  他們兩個人差不多高，平常不勾肩搭背正常講話的時候都是平視狀態。

  可是嶽依珊看到商陸這有些受傷的眼神就覺得，他好像突然間變得很卑微很渺小了。

  “老大。”商陸苦笑，“我不想追了，我想放棄了。”

  嶽依珊沒有說話，本來就深邃的黑色眸子染上了一絲深沉的味道，叫商陸更看不懂他在想什麽了。

  商陸扯了嘴角露出一個極其牽強的笑容，“反正我是男人嘛！沒有什麽非她不可的道理，過一段時間就好了。”

  商陸說的滿不在乎，眼睛卻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