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長安城門外，南疆，司南城，兩隊人馬的車駕停在外頭。

  從右側中間那輛馬車上下來了一身著紅衣，頭戴血玉步搖的女子，她微微低頭，整理著自己的裙擺，整理好後，身後的男子將鬥篷給她披起。

  衍辰道

  “去吧。”

  趙渺渺點頭，隨即係起鬥篷，往司南城的車駕方向去。

  兩隊人馬不過隔著中間的城門，趙渺渺很快就走到了那頭，對著侍衛道

  “告訴百裏城主，趙渺渺求見。”

  “請世子妃稍等。”

  侍衛走到了從左往右數第三輛車駕上，很快就出來，走到她麵前道

  “這邊請。”

  趙渺渺掀開車門上的簾子，眼眸中的寒意，讓百裏硯下意識的回避著她的目光，趙渺渺也知道自己這眼神，太不友好了，於是微微垂眸道

  “百裏城主，我來兌現承諾，昨日的承諾，我允你劃一刀，今日看城主氣色不錯，該是可以劃的時候。”

  百裏硯將袖裏的匕首拿了出來，是趙渺渺昨日給的那個，他輕笑

  “你走吧，衍辰會拿我開刀的。”

  趙渺渺直視他的眸子道

  “我讓的，他不會，百裏城主，何時變得如此怕他。”

  百裏硯看著身邊依舊昏迷的司徒姝然，眸色不明，但是握著匕首的手漸緊。

  他道

  “你的激將法用的很不錯。”

  趙渺渺將雙手袖子拉開道

  “那你受嗎。”

  百裏硯將匕首打開，直視趙渺渺眼中的寒意

  “但正如你所說，事情想得簡單就好解決，佳寧郡主，是你給的情蠱，我當找你，但如此說，她也不是全然無辜的，若劃一刀，所有氣都消了，一切都解決了，那是不可能的。”

  趙渺渺輕笑

  “百裏城主，我鬥膽問一句，若是她沒有死，姝然，你還會娶嗎？”

  百裏硯搖頭

  “那這輩子，我都不會娶她。”

  “那是了。”

  她眸中的寒意直逼百裏硯

  “姝然是大康朝的長公主，她放下了驕傲來找我，我事先沒調查清楚給了她，這當然是我的錯，她隻是與你產生了錯誤的焦急，何錯之有？”

  “百裏硯，這一切的錯都在我，懂嗎？”

  百裏硯閉上了眼睛，腦海裏全是她，那個鮮活的她。

  “佳寧郡主，對不起。”

  他終究還是下了手，頃刻間，右手鮮血緩緩的流出，她笑著將匕首擦幹

  “百裏城主，如今我再問你，可否解決這件事？”

  百裏硯幹澀的道

  “可，郡主快些回去包紮吧。”

  趙渺渺點頭，將匕首收回

  “百裏城主，她是南疆的前巫祝，如果沒死，也不會與你有個好結果，既是娶了姝然，不愛她，也對她耐心些，包容些。”

  她淡漠的低頭，拿著帕子將傷口上端一寸紮緊，而後將袖子放下，將車門上的簾子掀開，回頭道

  “照顧好她。”

  百裏硯如今，算是佩服了趙渺渺，不是因為那一刀，而是她的眼眸。

  她那不顧一切也要達到目的的樣子。

  真的和某個人很像。

  他想了許久，腦海中兩個人的樣子漸漸重疊，他輕笑

  “果然在一起久了，神態都差不離了。”

  他轉身，映入眼簾的是昏迷著的司徒姝然，眼眸中閃過掙紮的情緒，腦海裏依舊是那人。

  而後不久，他麵無表情的對外道

  “啟程，回司南城。”

  “諾。”

  ——

  另一邊，衍辰看著她皺著眉頭

  “無暉，啟程。”

  她上了馬車之後，衍辰直徑拉開她的右手袖子，眼眸中滿是滲人的寒意

  “趙渺渺，你過去就是受虐？”

  趙渺渺小聲的道

  “就是，就是劃一下而已，他下手不重的。”

  衍辰不說話，沉默的幫她包紮，倒了幾隻蠱蟲下去加速愈合傷口。

  她見衍辰一言不發，算是知道，這次可能真的玩過火了。

  “衍辰。”

  她小聲的叫道

  衍辰抬了抬眸，依舊不說話

  “衍辰，你理理我。”

  衍辰將蠱蟲夾開後看著她一會後，又低頭繼續包紮

  “衍辰，你理理我說說話好不好呀。”

  她帶著撒嬌意味的看著他，衍辰將紗布包起，無奈的看著她

  “趙渺渺，你就不能讓我省點心嗎？”

  趙渺渺低頭，委屈的道

  “你可以不操心呀。”

  衍辰這下真的是怒火中燒，直接叫停了車駕，自己走到外頭和無暉一起駕車。

  趙渺渺也急了，她從未遇到過這樣的狀況，雖然自己犯錯在先，但是他連聽自己說話都不肯了

  真是越想越委屈了。

  趕了一天路，到江東，衍辰一句話都沒和她說。

  路上渴了餓了都是星雲進來，到最後星雲幹脆坐在裏頭陪著趙渺渺，趙渺渺癟了癟嘴，對著星雲道

  “他怎麽這麽能發脾氣，我還沒怎樣呢。”

  星雲坐在趙渺渺的身旁道

  “娘子，這事情你確實太過於莽撞了，換我我也是有些生氣的。”

  趙渺渺抬眸看著星雲

  “可是這是最好的辦法，我也解釋過了，他怎麽就這麽能生氣呢。”

  星雲歎息了一聲，他們倆之間的事情，她也不好插嘴。

  過了不久，馬車停了下來，星雲開口道

  “該是到客棧了，我先下去，娘子後下。”

  趙渺渺揉了揉眼睛點頭，她剛剛睡了一小會。

  江東是大康唯一一個不宵禁的郡，夜晚依舊繁華熱鬧，但比起長安，這裏多了許多水氣，和許多不同的東西。

  趙渺渺下馬車的時候，下意識的看了眼衍辰。

  好家夥，這人直接和扶著寧酒年的秦燃直接走進客棧了，等都不等她了。

  這下她原本覺得自己不對，饒是再怎麽覺得，現在心裏也多了幾分氣性。

  剛剛走到身後的時秋懿見狀，也知兩人可能鬧了矛盾，便拍了拍趙渺渺的肩

  “渺渺，晚上和我住一屋。”

  趙渺渺點頭，用左手和時秋懿牽手走進去。

  “剛剛那位客官已經將天字房全都包了下來，三位娘子和這位公子直徑上樓便可。”

  “秋崽，你和世子妃一屋，那我住哪？”

  時秋懿愣了愣，看向趙渺渺，趙渺渺看著季妄很淡定的道

  “和衍辰一屋就行。”

  時秋懿頗為認同的點頭，對著季妄道

  “衍世子不會嫌棄你的。”

  季妄突然感覺，自己有必要讓衍辰和趙渺渺和好，就憑他不想和一個大男人同處一個屋子。

  二樓，這一天來，衍辰終於看了趙渺渺一眼，這下好了，輪到趙渺渺不看他了，直接挽著時秋懿的手臂離開。

  衍辰怔愣並且疑惑的看著季妄，季妄聳了聳肩

  “你別這麽看著我，她們晚上要同住一間，把我趕到你這來了。”

  衍辰氣的笑出聲來，咬牙切齒的道

  “很有能耐啊。”

  季妄拍了拍他的肩

  “那咱商量一下，你把你媳婦哄回去？”

  衍辰直接轉身

  “她愛在哪就在哪！”

  季妄在他關門的前一刻跟上，還是被關在門外。

  他站在走廊上思索片刻。

  去了衍辰房間對麵第三間無暉的房間。

  和他總比去找秦燃夫妻好得多。

  ——

  房間內，趙渺渺鬆開時秋懿的手，坐在了軟榻上，很是難過的低著頭，時秋懿將門關上坐到她身旁，問道

  “怎麽這麽難過。”

  “他一天不理我，還對我發脾氣，秋懿，我尋思我已經說了自己的不是，也去討好他了，他怎麽還跟我擺臉色呢。”

  時秋懿站起身握住她的左手

  “跟我去外邊吃點東西，然後告訴我事情始末。”

  趙渺渺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是有些餓了，她跟上時秋懿的腳步往樓下走，衍辰坐在桌子前心緒不寧，正好聽到了趙渺渺的聲音，下意識以為她要進來了，立馬走到門邊。

  “秋懿，我之前來江東，一定要吃江東的小餛飩和蟹黃包，那可是一絕，我帶你吃小餛飩吧，晚上吃清淡的。”

  “好呀。”

  衍辰心中有些鬱悶，怎麽和自己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呢。

  她居然還開開心心的去吃餛飩！

  吃小餛飩去了！

  他越想越鬱悶，不知為何突然想到，萬一她加了辣椒進去怎麽辦，那可不成她剛受傷忌食辛辣，不成不成，還是要自己看著比較好

  於是在衍辰想了快一刻鍾後，他將茶杯放在桌子上，去到無暉房間。

  叫上了季妄

  季妄有些不明所以的問道

  “大晚上的找我喝酒？”

  衍辰不耐煩的道

  “不是要和我商量哄媳婦，快點的。”

  季妄眼眸亮了亮，立馬拋下手中的花生，拍了拍無暉的肩膀

  “兄弟，謝謝了。”

  而後攬住衍辰的肩膀往外走，無暉看著兩人走了，立馬收拾桌子，從窗戶翻到星雲的房間去。

  “你怎麽突然開竅了？”

  衍辰別扭的道

  “我隻是怕她吃了不該吃的東西，導致傷口發炎怎麽辦。”

  季妄笑眯眯的不開口，直盯著衍辰，衍辰被看的心裏發毛直接道

  “行了行了別這麽看著我，我就是想哄她得了吧？”

  季妄往斜對麵餛飩鋪子看去，從他們這個位置可以看得到兩人，但是她們看不見他們。

  “早這麽說，我家秋崽至於挺著大肚子去幫你開導媳婦？”

  衍辰眯著眸子看著季妄，季妄尷尬的輕咳一聲

  “咳咳，開玩笑不行？”

  “快點的，什麽方法快告訴我。”

  季妄看著時秋懿，心下也開心了幾分。

  “其實吧，沒有什麽事情在夜晚解決不了的，所謂夫妻床頭吵架床尾和不是？”

  衍辰立馬讓他認清現狀的道

  “人晚上和時秋懿睡一屋。”

  季妄尷尬的一笑，眼眸不離時秋懿的身影

  “還有啊，我想想，哎不對，我就沒有和媳婦吵架過，怎麽給你出主意呢？”

  衍辰伸手，不知從哪裏變出了一個小匣子，季妄再不懂，他也知道，這裏邊的東西絕對不是好東西，他從心一笑

  “那我把秋崽帶走？”

  衍辰將匣子收回，對他道

  “快去。”

  “那你怎麽哄？”

  衍辰抬眸睨了他一眼

  “我怎麽哄？總比你說的方法要好很多，就不該相信你。”

  季妄輕咳，自己出的辦法，的確是很不靠譜。

  “那我去了？”

  “還不快去？”

  季妄立馬起身，衍辰轉頭看著餛飩鋪子的動靜

  ——

  “秋崽，你們吃餛飩怎的不叫我一起。”

  時秋懿有些意外的道

  “你怎麽來了？”

  季妄摸了摸鼻子，他道

  “無暉太無聊了，我便一人出來逛逛，剛剛好路過看了眼，正好看見佳寧，便走進來了，沒想到真的是你們。”

  季妄從前當軍師的時候，看著趙渺渺和寧酒年挖牆角長大的，這聲世子妃，她許他不叫，他便就不叫，也稱她為佳寧。

  “你要吃什麽，我請你吃。”

  時秋懿如是道，季妄搖頭

  “我看你吃便好。”

  趙渺渺突然覺得餛飩吃到嘴裏有些酸酸的感覺，可問題是自己也沒加醋啊。

  “季妄，你還是點一碗吧，不然你這樣看著我吃，怪滲人的。”

  時秋懿放下勺子看著季妄，季妄卻直接拉住了她的手

  “我剛剛看見了一家做孩子衣服的店鋪，我帶你去看看。”

  趙渺渺來不及作反應，時秋懿就被季妄帶走了，衍辰看著兩人離開，心下舒坦了許多。

  趙渺渺再低頭吃餛飩，最後草草吃了幾口便結賬了事。

  她能理解為什麽季妄突然帶走時秋懿。

  畢竟快要為人父，見到孩子衣服難免激動的，不過感覺，總感覺有點怪怪的。

  “姑娘，要放花燈嗎。”

  趙渺渺駐足，阿婆遞了個蓮花燈給她，她笑著拿出了銀兩，阿婆卻搖頭

  “姑娘，我看著你似乎有些心事，這盞蓮花燈送給你，將它放了，也將這些惱人的心事放了吧。”

  趙渺渺真心實意的對著婆婆笑著

  “謝謝阿婆，但銀兩還是要給的，阿婆做燈不容易。”

  阿婆也對她笑著，看她如此堅持，無奈的接過了銀子，給她指了指放花燈的地點。

  “阿婆生意興隆。”

  “小姑娘慢些走嘍。”

  趙渺渺走後，衍辰站在阿婆的跟前

  “阿婆，她同您講了什麽。”

  阿婆擺擺手

  “小公子喲，那位是心儀的姑娘吧，她剛剛買走了一盞蓮花燈，現在該去上遊了，小公子快些追去吧，我看著這姑娘心事重重的，也好好開解開解她。”

  衍辰對著阿婆道謝，但是又很認真的對阿婆道

  “阿婆，那是在下的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