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一別，再相見，是長安城門被攻破的時候。

  仔細算算，她好像有五年沒有去見季妄了，留在季妄那的一個影子經常帶回來他的消息，她看完後就燒了。

  他還俗了，去了南疆，是在殷妁死之前。

  他幫著時秋懿回到了西洲，聯合西洲左右夾擊大康。

  他又見到了寧酒年，隻不過為時已晚，那南疆的小爵爺破了她的機關棋。

  他帶兵一路南上。

  他的身邊多了個姑娘，是趙渺渺的侍女，星雲。

  他到了大相國寺。

  她終是打開了思景閣的大門

  在皇城被攻破的前一天，她換上了公主朝服，去見她的兄長和名義上的母後。

  “皇姨姨安。”

  她往小孩手心塞了把糖

  “去玩吧。”

  “謝謝皇姨姨。”

  “參見聖人。”

  司徒越揮手

  “起來吧，今晚你和母後就先離開吧。”

  司徒景月將6個影子喚了出來

  “皇兄，母後，隻要你們帶著小孩，逃走，活下來，我們還有東山再起的時候。”

  司徒越眼眶通紅大吼道

  “你不懂！這是不可能的！要不大家都別想活著，要不你帶著太子離開！”

  司徒景月對影子道

  “你們看好太子。”

  “諾。”

  她眼底一片清明

  “皇兄，是我對不住你。”

  司徒越不疑有他

  “那就一起等死。”

  後來，她活了下來，她們都活了下來，死的隻有他。

  她眼底不見悲戚，隻是有股淡淡的可惜意味。

  趙渺渺蹲下對她道

  “司徒景月，兩個選擇，離開長安，和解了羈絆。”

  司徒景月看著她

  “趙渺渺，你很厲害。

  讓我在長安城再呆上一個月，我便離開。”

  趙渺渺點頭，將包袱丟給了她

  “長安城郊一處宅子。”

  “謝謝。”

  趙渺渺同時還丟給她一塊令牌，是清河令，不過，又不是清河令

  “離開後，有事拿著這個去刻著慕字的產業下，都會有人幫你。”

  司徒景月站起身，將令牌收好

  “趙渺渺，你成功了，恭喜。”

  趙渺渺將雲門搽拭幹淨，背在身後，對著司徒景月很認真的說

  “他真的心裏沒有你，別固執了。”

  司徒景月看著自己的手腕，搖了搖頭

  “我走了。”

  “再見。”

  再也不見了。

  那個住在宮城裏沒享受過一天來自父親明麵上疼愛的姑娘，帶著她的六個影子離開了，她離開宮城的那天，穿的是青色的衫裙，走到清輝大殿的時候，她見到了那個日思夜想的人。

  這次，他不用再對著自己行禮了。

  她含笑行禮

  “請季公子安。”

  季妄愣了愣，下意識的握住藏在袖子裏的那塊繡帕

  “公主……”

  司徒景月打斷

  “叫景月吧，大康已經亡了，我不再是公主了。”

  “景月娘子，這是要去哪？”

  “出宮。”

  季妄點點頭，隨後與她錯開身子，朝著自己要去的地方走去。

  司徒景月的笑容頓時收斂了起來，低聲對著影子道

  “影子，跟著我可怨？”

  “我等的職責就是一輩子守護著公主。”

  “叫娘子便是。”

  “公主，您在我們心中還是公主。”

  司徒景月無所謂的聳了聳肩膀

  “行吧。”

  ——

  再後來，她才知道，長安城郊的宅子，是季妄的宅子。

  他和從前一樣，又不一樣，比從前更清冷了些許。

  她住在西邊，他住在東邊。

  就這樣過了十天，她找上了季妄

  “季妄，你不是不喜歡我嗎，和我住在同一處宅子不難受？”

  季妄擇菜的手微微一頓，繼續擇菜，淡淡的道

  “總是會習慣的。”

  司徒景月撓著頭道

  “我習慣不了啊！我怕又似五年前一樣。”

  季妄洗好了青菜，轉過身，清冷的眸子看著她

  “總要試試，景月娘子。”

  司徒景月一臉鬱悶的離開。

  隨後幾天，季妄總是有意無意的在她麵前出現，撩撥她的心弦。

  “影子，你們說他這是什麽意思”

  影子們思考了一會道

  “可能是喜歡公主。”

  司徒景月若有所思的想著

  “喜歡我啊，那真是聞所未聞。”

  “公主，還有十天我們便要離開了。”

  司徒景月愣了愣，她隻對趙渺渺說了一個月。

  “那就，用十天來讓自己不留遺憾吧。”

  她對季妄再次表了心意，得到了一個答案

  “略微心動。”

  將她的希望擴大了許多，她整日纏著季妄，等到了第十天。

  她對著季妄道

  “你心悅我嗎？”

  “心悅。”

  “那娶我可好？”

  “娘子說笑了。”

  她的眸光略微黯淡，扯出了一個笑容對他道

  “我要離開了。”

  季妄依舊做著自己的事情，不回答她。

  她繼續道

  “可能一輩子都不回長安了。”

  季妄頓了頓手，依舊在做自己的事情。

  她深呼吸了一口氣，從背後抱住了季妄，季妄的身體略微僵硬，聲音也跟著僵硬了起來

  “娘子，鬆手。”

  “季妄，等你不惑之年，若還未娶妻，考慮考慮我吧。”

  “先鬆手。”

  “我就當你答應了。”

  “鬆手。”

  她鬆開了手，離開了他的領地。

  夜裏，蟬鳴聲響，微風輕輕的吹著，她收拾著包袱。

  而他站在窗前，看著對麵的她的一舉一動。

  他握緊了手中的白瓶，心裏正在艱難的作鬥爭。

  ——

  半月前，太和殿內，寧酒年將du藥遞給了他

  “她不能活著。”

  她又道

  “她姓司徒，雖然我很欣賞她，但是昨夜我走了盤棋，關於她的，是死棋。”

  如果不死在他手上，也是死在別人手上，他揉著眉心和她道

  “你那棋又有幾分真假？”

  “這也是皇帝的令。”

  “我，盡力而為”

  ——

  他看著那白瓶，還是走了過去。

  他直接的道

  “長安裏頭，都不想你活著。”

  司徒景月轉身，他將白瓶放在了桌上

  “這是他們給我的，讓我殺了你。”

  “什麽時候的事。”

  “半個月前。”

  司徒景月神色平常，這件事在意料之中似得

  她道

  “你想我活著嗎？”

  “我想。”

  “那便好，如果不完成命令你會如何？”

  “死。”

  司徒景月點頭，將白瓶拿到手中。

  “夜深了，該睡了。”

  “別衝動。”

  “我不會。”

  他走後，六個影子現身，拿下那瓶du藥

  “是劇·毒。”

  司徒景月點頭

  “處置了吧，我可不想死的不美。”

  “諾。”

  “公主，我等護送公主連夜離開吧。”

  司徒景月搖頭

  “把父皇給你們準備的那玩意拿給我吧，我不能離開。”

  “公主。”

  她不答，洋洋灑灑寫下了三頁書信，交給了最年幼的影子

  “我放你自由，你幫我把這看好了，屆時交給季妄。”

  “公主，屬下拒絕接令。”

  司徒景月道

  “必須接。”

  他咬了咬牙，伸出了手接過遺書。

  她喝下了桌上剛剛倒出的那碗酒，是影子的歸宿，【彼岸】。

  她感覺開心的很，走到床上閉上了眼睛

  感覺做了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裏，她還是個黃毛丫頭，跟在少年季妄的身邊，一步一步的離開清輝殿。

  ——

  數年後，

  長安大相國寺後山上，一不惑之年的男子在一個木牌上刻上了

  ‘季妄之妻’這幾個字，替換了那土堆原先的木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