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蘭的打算注定落空。

  沃夫帶回魔藥後，將所有人趕出房間，隻留他和切彌兒在內。

  米蘭本想操控著切彌兒讓他留下了，但在接觸到沃夫沉沉的目光，心裏一個咯噔，還是沒像他想的那樣做。

  至於切彌兒，因為沒有米蘭的操縱，暈了過去。雷嘉他們對此習以為常，以為是詛咒的原因導致她的昏睡。

  沃夫從懷裏拿出魔藥，因為怕打開後魔藥融入海水，他將魔藥水用一個泡泡裝起來。掰開切彌兒的嘴，控製著泡泡進去。

  魔藥入口，切彌兒臉上突然被白光模糊一片，等光芒暗下來，眼睛鼻子嘴巴都出現了。

  沃夫對上切彌兒湖藍色的眼睛，微微一笑，“好久不見，小殿下，不知道你可還記得老夫？”

  切彌兒直起身子，睫毛如同蝴蝶振翅，紅唇微啟。

  “艾瑪！我的美貌又回來了！”

  切彌兒衝到鏡子前，摸著自己的臉愛不釋手，“嗚嗚嗚，果然還是這樣漂亮！”

  “……”沃夫愣住，“小殿下？”

  “我真美！美到窒息！啊啊啊，我不能呼吸了！”切彌兒沉迷自己美色無法自拔。

  沃夫遊進她，高聲喊了聲：“殿下！”

  切彌兒回過神，看著麵前的老頭子，“您哪位啊？”

  沃夫吃驚，“殿下你忘記我了？”

  切彌兒撓頭，“我應該記得你嗎？”

  “您小時候，我們見過。”

  “哦，那我不記得了。”

  沃夫沉默一會，“沒關係，您隻要記得以後我會作為您的後盾就行。”

  “您當女王一天，我就擁護您一天。”

  切彌兒露出費解的表情，“啊，那啥，雖然我長得挺好看的，但怎麽就成女王了？”

  “怪我沒說清楚。”沃夫行了一禮，惆悵地說：“殿下把我們的約定都忘了！”

  切彌兒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她什麽時候和老頭子有過什麽鬼的約定！

  “殿下五歲時，我們定下十年之約，十年後我為殿下鋪路，擁戴殿下為王。”

  沃夫殷切地看著切彌兒。

  切彌兒冥思苦想，終於在記憶角落裏找到這麽幾個畫麵。

  瘦弱的人魚女孩全身蜷縮在珊瑚叢裏，抱著魚尾靜靜透過珊瑚縫隙看。

  這附近海草很多，有些和女孩的魚尾顏色相似。兩個體格較大的人魚男孩罵罵咧咧順著海草翻找，路過好幾次珊瑚叢，都沒發現她。

  “死丫頭去哪了？”

  “這次她學聰明了跑遠了？”

  兩個人魚男孩又找了一圈，不甘心地離開了。

  “哼，我們回家堵她！就不信她不回來！”

  等他們走了好一會，人魚女孩才從珊瑚叢裏出來。

  珊瑚叢被她挖了一個洞，她整個身體縮在裏麵，洞口的珊瑚錯雜，難怪兩個人魚男孩沒看到她。

  女孩爬出來，拍了拍身上蹭到不明液體的小褂。

  “啊，擦不去了。”

  她撩了撩耳邊的碎發，她的頭發不齊整，長短不一，都是她兩個異母哥哥惡意剪的。

  現在回去肯定要挨打，不回去又吃不了飯。

  小女孩想了想，悄然離開人魚城的結界，奮力向海麵遊去。

  不知道遊了多久，她聽到了嘈雜的聲音，海風帶來腥甜的味道。

  小女孩躲在石頭後看，是人魚在和海盜交鋒。

  海麵上有不少屍體，小女孩眼睛一亮。

  偷偷摸摸遊過去，抓住一個人類快速躲在石頭後麵。

  露出小尖牙和爪子，努力想從人類屍體上撕下一塊肉。

  隻是她這次運氣不好，拖來的是個老的，啃都啃不動。

  她探出頭，觀察還有沒有別的，遺憾的是她離得太遠了，夠不著。

  她打不過他們，隻好躲在石頭後麵等戰爭結束。

  終於，沒有聲音了，女孩小心觀察著周圍，飛快向一具屍體遊過去。

  她幾乎是狼吞虎咽。

  吃屍體是偶然，不過是餓瘋了的結果。

  人魚灣附近戰爭很少，她不能回回都能撿到“食物”，而且過不了多久就會有人魚來打掃，她隻能盡可能讓自己吃飽。

  吃著吃著，她脖子一緊，整條魚騰空了。

  “誰家的孩子，竟然吃這惡心玩意？”

  小女孩被人拎著後頸肉。

  被人轉了個麵，小女孩看到了提溜著她的人魚。

  穿著普通鎧甲，是普通的人魚士兵。

  “在做什麽？”威嚴的聲音響起。

  人魚士兵回頭，立馬行禮，“將軍好！”

  雖然他挺嚴肅的，但提著個孩子，看起來十分滑稽。

  被稱為將軍的人看到了士兵手裏的女孩，瞳孔一縮。

  士兵很忐忑，尤其是看到將軍盯著他手裏的孩子，心更懸了。

  “將、將軍，這個孩子應該是誤入戰場的，我……我現在就把她送回去！”

  “慢著！”將軍把小女孩從士兵手裏接過來，“我來。”

  士兵愣愣的，將軍不忙嗎？

  將軍帶著小女孩遊走。

  “你的父親呢？怎麽單獨出來了？”

  小女孩呆呆地看著他。

  將軍嚴肅的臉緩和下來，露出個微笑，“你好啊，小殿下，初次見麵，我叫沃夫。”

  小女孩終於有了反應，她奶聲奶氣地回答：“我不叫小殿下，我叫切彌兒。”

  沃夫一愣，然後摸了摸她長短不一的頭發，“你被欺負了？”

  切彌兒瑟縮了下，她不懂為什麽眼前的老爺爺（頭發花白的就是爺爺）突然沉著臉，怪可怕的！

  沃夫眼裏是切彌兒看不懂的情緒，看的切彌兒不經意後退了一步。

  “啊，抱歉！”

  切彌兒不懂他為什麽又突然說抱歉。

  沃夫問她：“你想要當女王嗎？”

  “女王是什麽？”

  “女王就是——任何人都不能欺負你，至高無上的王者。”

  切彌兒聽不懂什麽是至高無上的王者，隻知道老爺爺說任何人都不能欺負她。

  “我，我要當女王！”

  沃夫欣慰地笑了，“很好。”

  “但是我現在不能把你帶走。”沃夫說，“大公主已經坐上王位，她看似溫和，實際上城府深，我對你特別，你肯定會被她納為眼中釘……這樣吧！我們約好，十年！十年後，我就擁護你當女王。”

  “等她盯我沒有那麽緊，我再來解除你。”

  那天，切彌兒腦子裏一片混亂，她聽不懂沃夫說的，等到沃夫離開，她才偷偷摸摸回了家。

  一回到家，就聽見繼母在怒吼：“她出來了！雖然不再是公主，但她依然好命被第七將軍收入麾下！”

  “你怎麽不說話？你想和她再續前緣嗎？”

  “你別忘了，我才是你的妻子！”

  “也別忘了，當初就是她拆散了我們！”

  雌性人魚一把將自己的兩個孩子扯到他們父親麵前。

  “如果不是她橫叉一腳，你兩個兒子會做幾年的私生子嗎？”

  “她現在有靠山，會不會報複我們？”

  “我不管，今天我們就搬走！”

  沉默著的雄性人魚終於說話了：“人魚城才是我們的家。”

  “那你要等著她來找麻煩嗎？你和她有過一段，你知道她的性格的！等她想起我們，我們能有好下場？”

  “我求你了！為我們的孩子著想吧！”

  裏麵很長時間沒傳來說話聲。

  很久之後，疲憊的男聲響起：“搬。”

  “那她的女兒呢？別告訴我你要帶走她？我們才是一家人！她就是多餘的！”

  “她是我女兒！”

  “女兒？嗬！我知道你在想什麽，可那女人走了幾年，你帶著她孩子艱難過日子，見過王宮裏的那位找過你們嗎？那位自己的女兒說斷絕關係就斷絕關係，會在意一個隔了輩的外孫女？別做夢了！”

  男人咬牙切齒，“我沒有！”

  “嗬，你什麽人，我還不知道？說是蕾佳娜強搶，你沒那點心思會成功？”

  “你！”

  “算了，懶得扯這些陳年舊帳！快點收拾東西，離開這裏！”

  “離開這裏，還能去哪？”

  “管它哪裏，隻要沒有蕾佳娜的地方就行！”

  房間裏的聲音消下去，或者是他們的聲音小了，切彌兒沒有聽見。

  晚飯時，繼母罕見地沒有罵她，兩個兄長也沒捉弄她，一家人心思各異地吃著飯。

  切彌兒睡得模模糊糊的時候，聽到了外麵有響動。

  她起身，小心推開房門，卻看到父親、繼母還有兩個兄長背著東西打算出門。

  “爸爸，你們要去哪裏？”

  青色魚尾的人魚神情複雜地看了和他相同顏色魚尾的女孩一眼，在旁邊虎視眈眈的女性人魚目光下，張了張嘴，沒有發出一個字。

  “走！”繼母無視切彌兒，一聲令下，四條魚尾撥開海水一致遊走。

  “爸爸！爸爸！”切彌兒在後麵追著。

  她還小，尾巴遠遠沒有他們強壯，她一邊喊，一邊哭，努力劃動自己的尾巴跟上頭也不回的四條人魚。

  漸漸的，她遊不動了，無助地看著空無一魚的海水發怔。

  她被拋棄了……

  切彌兒嘴一撇，大聲哭了起來，哭的眼裏一片模糊。

  模模糊糊中，麵前好像有個青色的身影。

  切彌兒趕緊一抹眼淚睜大眼睛看，青色的人魚皺著眉看著她。

  “爸爸！”

  切彌兒衝過去，緊緊抱住他的腰。

  父親帶著她追上繼母與兄長他們，繼母的表情很不好。

  父親低聲說：“她哭，會引來蕾佳娜追來的。”

  繼母沒說什麽，率先往前遊。

  兄長們和父親緊跟其後，切彌兒努力擺動尾巴。

  她還是沒有多大力氣，但這次，前麵四道身影總在她的視野範圍內。

  …

  切彌兒已經很久沒想起這麽久之前的事了，她看向還在等她說話的沃夫，淡淡地說：“哦，是你啊。”

  沃夫好像很激動，盯著切彌兒眼睛都不眨一下，“對！殿下後來消失在人魚城，讓我找了好久！十年之約早就到了，我還以為……不過，現在殿下回來了就好！”

  聽起來她很重要一樣。

  切彌兒笑了笑，這話聽著就行，最好別往心裏去。她可不信沃夫這麽大勢力的將軍會不知道她在哪！

  “先前我就注意到了，那個人類竟然敢操控您，要不要把他……”

  米蘭打了個噴嚏，心裏隱隱有些不安，不知道切彌兒喝了魔藥沒有，他試著去感應自己留在切彌兒後腦勺的針，竟然感應到了！

  果然是誇大其詞的藥！

  切彌兒摸了摸後腦勺，露出一個笑，“不用，留著，我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