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我的王者時刻(二)
作者:貓世子      更新:2020-12-28 15:37      字數:3948
  2018年,華國的大部分百姓都過上了吃喝不愁的日子。互聯網的高速發展,在這個信息爆炸的時代,人與人之間的三觀經常天差地別。

  哪怕大部分人脫離了貧困和愚昧的狀態,也依然存在著落後的地方,無論是思想還是生活水平,都停留在四五十年前,完全與時代脫軌。

  周蕭清的家就在這樣一個地方,位於甘平省隴西的一個小村子裏,交通閉塞,以農業為生,整個村子不過幾十戶人家,互相之間都極為熟悉。

  在這裏,重男輕女,男主人對妻子孩子呼來喝去,稍有錯漏就是非打即罵都是常態。

  周蕭清的家裏,這種情況是最嚴重的。

  作為家裏的獨苗,母親從小寵在心肝裏,可他自幼體弱,父親不喜歡他,一個不順眼就是拳腳相加。

  他的父親,有很嚴重的暴力傾向。

  他與母親都是受害者。

  周蕭清背著書包,從最近的車站下車後,又步行了足足一個小時,才到了村口。

  周蕭清的腳步突然放的很緩,離家半年,那些已經被他努力遺忘的回憶,在回到這個地方的時候,全都曆曆在目。

  他怕了。

  想到家裏善良到懦弱的母親,周蕭清一咬牙,踏上了回家的方向。

  “老張,瞧見沒?老周家那個兒子回來了!瞅瞅人家那模樣,讀過書就是不一樣。”

  周蕭清路過一家院子時,裏麵係著圍裙的『婦』女使勁伸著脖子往外看,說話的語氣透著酸味兒。

  周蕭清沒敢搭話,埋著頭往前走,很快就看到了熟悉的房子。

  那是一間很小的院子,看起來陳舊破落,後牆上密密麻麻長滿了爬山虎,院子裏的牆上掛著幾串風幹的玉米。

  院子裏最顯眼的是一個蹲在牆角光頭大漢,綠『色』的軍大衣,上麵有幾個顯而易見的補丁,吊三角眼讓他看起來凶神惡煞,正端著一碗飯在呼啦呼啦吃著。

  “爸,我回來了。”

  周蕭清站在門口,聲音小的就像蚊子叫。他的雙手不住的搓著褲縫,緊張的腿都在抖。

  “啪!”

  一塊石頭精準的砸到了他的頭上,額頭瞬間紅腫。

  “小王八蛋!老子我供你吃供你穿,一走就是半年,念了兩本破書就想跑了是不是?我草你媽戈比的,給我跪下!”

  大漢放下手裏的碗,三步並作兩步走了過來,黝黑的巴掌重重的扇在周蕭清的後頸上,嘴裏的唾沫星子噴了他一臉。

  周蕭清足足矮他爹一個頭,身材更是沒有他一半壯實,這一巴掌直接讓他一個踉蹌,差點摔了一個狗吃屎。

  “小小回來了?”一個『婦』女驚喜的聲音從廚房傳出來,就見一個幹瘦的女人從屋子裏跑了出來,粗糙的雙手握著周蕭清的手,眼淚吧嗒吧嗒就掉了下來。

  “小小剛回來,你能不能不打他?”『婦』女乞求的目光看向身後的男人,身體一軟,就要跪下去。

  “媽,我沒事。”周蕭清手臂暗暗用力,支撐著『婦』女的身體。

  男人一聽,三角眼一瞪,蒲扇一般的大手一巴掌甩過去,把『婦』女扇倒在地,嘴裏罵罵咧咧的說道:“賤人,我讓你出來了麽?老子打自己的種,你一臭婆娘摻和什麽?”

  說著說著,男人的眼珠子有些泛紅,拽著他的妻兒扔到院子裏,狠狠的踹了兩腳,看著蜷縮在地上哀嚎的妻子,一聲不吭的兒子,頓時更加暴躁。

  拽著周蕭清的頭發扇了他兩巴掌,看他嘴角流血也不鬆手。

  旁邊的周母哭著爬過來,死死的抱著周蕭清,讓男人的拳打腳踢都落在自己身上,求饒的聲音斷斷續續:“打我吧別別打小小,他是老周家的獨苗啊!”

  “我呸!王八羔子,都是你媽比的廢物!”男人最後狠狠踹了一腳,神清氣爽的端起他沒吃完的飯,吃的十分起勁。

  周蕭清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把周母小心翼翼的扶起來,兩個人不敢發出一點聲音,靜悄悄的回到了屋子裏。

  “小小,媽媽不痛,媽媽給你吹吹。”周母小聲的說著,和每一次被打之後一樣,掉著眼淚輕輕的吹著他受傷的地方。

  周蕭清又恨又無力,他又一次把他的母親拽起來,看著這個女人的眼睛,說道:“媽,跟我走吧,外麵的城市可以住明亮的房子,沒有那個人的毆打,隻有我們兩個,好麽?”

  『婦』女心疼的眼神瞬間瑟縮,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目光看著他,說道:“小小,你要搞分家?你爸是一家之主,我跟了他就是他的人,一切從夫。而且,你是晚輩,怎麽能有這麽不孝順的想法?”

  周蕭清的頭愈發疼了,看著這個思想固執愚昧的『婦』女,想到她一次一次保護自己,一點一滴把他拉扯大,痛苦的眼神又堅定起來,說道:“媽,我們再待下去,遲早被他打死,你想親眼看著我死麽?”

  “不會的,你可是老周家的獨苗,將來能傳宗接代隻有你了,他隻是脾氣暴躁,你看你爹農活做的那麽好,每年咱們家的收成都是最好的。”

  “我們忍一忍就過去了,都是這樣的,你看村裏別人家,人家都能好好過日子,咱們也要好好過。”

  周蕭清的眼神中蘊藏著抹不去的無可奈何,還有濃鬱到化不去的哀傷。

  “媽,我疼。”

  “哪裏?我這去給你拿草泥,等一會就好,一會就好”『婦』女聽到周蕭清喊疼,跌跌撞撞的翻找著『藥』品,完全不顧自己身上更嚴重的傷。

  周蕭清笑了,嘴角的弧度,是絕望,更是無法自處的悲哀。

  母親愛他,但永遠永遠無法擺脫那個人的束縛。

  晚上,周父把周蕭清叫了出去。

  “錢呢?”周父的眼神無比清明。

  周蕭清閉了閉眼,終是從口袋裏翻出一千塊錢,顫抖著交給了他。

  “下次少於這個數,我讓你媽在床上三天下不了床。”周父的眼神凶狠的嚇人。

  “好。”周蕭清的回答,安靜的像夜晚的霧。

  “小王八蛋,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又和你媽說那一套歪理,翅膀硬了是不是?真以為能跑了?我告訴你,你要敢半年不回來,就等著給你媽收屍吧。”

  周蕭清氣到吐血,這個人暴躁的時候六親不認,清醒的時候貪財狠辣。

  他用過無數種方法,哪怕是把這個人的嘴臉錄下來放給他媽媽看,她媽都苦口婆心的勸他孝順,無論怎樣,那都是他的父親。

  家暴,精神有問題,動不動就讓他們去死的父親,這樣的父親

  膽小懦弱,把三從四德刻進了骨子裏,卻對他有生養之恩的母親,這樣的母親

  那個男人離開之後,周蕭清靠著牆角緩緩坐了下來,努力抬頭看著溫涼的月光,那雙眸子裏,反『射』著晶瑩的光。

  他好想死。

  次日上午,周父叫著周蕭清去幹農活,毫不顧忌他傷痕累累的身體。

  忙了整整一天,晚上在家吃飯時,三個人圍在飯桌上,周父不說話,周母不停的給周蕭清夾菜,一時之間居然有幾分歲月安好的寧靜感。

  可好景不長,剛吃完飯,周母在外邊刷碗,周父聽著陳舊的收音機中播放的老舊的歌曲,煩躁的抓了抓頭,看向周蕭清的眼神格外暴躁。

  周蕭清暗道不妙,轉身就想找借口出去,可是來不及了

  他那弱小的身體,怎麽比得過周父的強壯?

  劈頭蓋臉的拳打腳踢像落下的雨水,根本無法阻擋。

  熟悉的疼痛,熟悉的家,甚至,無比熟悉的,弱小的自己

  周蕭清不敢承認,哪怕他拚命努力,成為了村子裏唯一一個考出去的人,他以為他在拚盡全力反抗的是他的父親,他以為他遲早可以把這個人打倒。

  可他最害怕的,最不敢麵對的

  永遠是他自己的恐懼。

  他害怕,每次一挨打,他都像個木莊子,不敢反抗,不敢還手。從小到大,那個人已經成為他最深的恐懼之源。

  跑不掉的,反抗不過的,周蕭清,這就是你的命啊

  惡魔一般的低語不停的在周蕭清耳邊環繞,他所有的勇氣都被擊碎,所有的堅強都如同泡影。

  被這個人束縛的,不僅是他的母親,更是無法逃脫的周蕭清自己。

  周蕭清在走神,他的身體似乎不屬於自己,那些疼痛和折磨,似乎隻是一場夢。

  快醒吧,醒了就安全了。

  周蕭清又進入了熟悉的自我催眠。

  可是這一次,完全不同於以往,周父眼神赤紅,狠狠地一腳垛在周蕭清的大腿上,隻聽“哢嚓”一聲,腿骨斷了

  疼,太疼了

  周蕭清終於意識到了不對勁,他想反抗,想逃跑,他想呆在東海市,再也不回來這個地方,他不管自己的母親了,他隻想自己好好活著,他怕了

  可他的意識瘋狂叫囂著,身體卻依然一動不動,雙目呆滯的接受著毒打,手腳無力,所有的反抗都是一個笑話。

  又是一巴掌,周蕭清的門牙飛了出去。

  周母在外麵聽到不對勁,趕緊跑了進來,看到奄奄一息的周蕭清,撕心裂肺的喊了一句:“不!”

  她瘋了一般的衝上去,用自己幹瘦的身軀拽著周父的胳膊,抱住他的大腿,拚盡全力救下她的孩子。

  他想要小小的命

  周母感覺到了,她恐懼的渾身都在發抖,她太害怕,可看到小小虛弱的樣子,就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讓她第一次奮力對抗著這個她從來不敢對抗的人。

  周母的牙齒掉了,眼眶陷進去了,腳腕碎了

  周父瘋了一樣毆打著麵前的女人,眼神中居然有一抹快意,那些鮮血和哀嚎,讓他激動。

  周蕭清慌『亂』的爬到櫃子的角落,看著發瘋的父親和弱小的母親。

  他的心裏不斷的告訴自己,衝上去,一起打倒那個男人,那個惡魔,讓他去死!

  可他手腳發軟,瞳孔收縮,太怕了實在太怕了

  突然,周蕭清的發抖停止了。

  那個被狠命毆打的『婦』女,四下揮舞的胳膊,居然慢慢的軟了下來,任憑周父再怎麽動手,她都不動了。

  那個瘦瘦小小的『婦』女,最後的眼神看著周蕭清的方向,是與往常一般無二的溺愛。

  周蕭清張著嘴,大口喘氣,眼淚不受控製的流著,他最後的弦崩斷了。

  周蕭清瘋了一樣的拿起桌子上的一把剪刀,尖叫著『插』入周父的身體,抽出來又捅進去,閉著眼睛重複。

  周父看著『插』進自己心髒的剪刀,眼神凶狠的看著這個大逆不道的兒子,拔出來瞬間劃過他的脖子。

  噴『射』的鮮血染紅了周父的眼睛,反而讓他的眼神變得清明。

  周蕭清捂著不斷噴血的脖子,不是他以為的輕鬆解脫,而是濃烈的不甘,他想活著,拚命的想。

  哪怕隻為自己活一天

  他還有那麽棒的舍友,那麽光明的未來,他還想打職業比賽,他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真心喜愛的東西

  周蕭清的意識越來越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