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旁的山嶺，如同準備振翅而飛的巨龍一般，背部高高拱起，隨時都會騰空而起。

  “雕蟲小技！居然想用虛妄迷惑我堂堂麟門副門主？”

  葛門主正要再度施展曇花神通時，沒想到身前的背影忽然開口說道：“雲璽，最近你的拳法有沒有什麽精進？”

  身前的背影沒有回頭，隻是發出一道厚重的聲音。

  葛雲璽渾身一顫，這才想起這是二十多年前，師傅帶著自己第一次深入禁域試煉的日子！

  而此時走在自己前麵的，豈不就是……

  不過葛雲璽心底終究還是保留一絲清明，嘴角嗬嗬一笑，並沒有作答。

  嗬，區區妄念，就想將我困在這裏……

  可誰想前麵的身影忽然轉過身，露出一張敦厚樸實的國字臉，眉宇之間滿是滄桑和惆悵：“雲璽，你別著急著離開，這麽多年未見，就讓為師再帶你一程，如何？”

  聞言後，葛雲璽渾身汗毛炸起，身體猶如被一股電流掃過一般。

  原來他以為眼前一幕不過是記憶重現，心魔作祟，可此時看到師傅段山河臉上不帶一絲虛假之意的悵然表情，葛雲璽猛地楞在原地，雙手慢慢放了下來。

  段山河沒等葛雲璽回答，轉回頭自顧自的向前走去，說話的語氣如同聊家常一般：“雲璽，不要怪為師對你要求太過苛刻，我很早之前就說過，你大師兄為人太過寬仁，做事不夠狠辣，將來麟門之中我這一脈還得靠你來撐著……”

  “後來的事情，果然印證了這一點……當年你不聽勸阻，執意要去救深陷禁域之中的雲梅，最終被魔種附身，引來遠古魔怪，如果不是你大師兄用自己的七魂六魄結出虛冥大陣，將遠古魔種封在你的識海空間中，恐怕你我師徒已經坐在地府之中一起下棋……”

  “嗬嗬，你大師兄真是一個傻小子，明明自己可以輕易逃走，千年難見的絕倫天賦，連老門主都誇他是麟門未來的中流砥柱，架海金梁，可為了你和你師妹甘願犧牲自我，陷入萬劫不複的境地，永世不得超生……”

  “明明你們平日裏關係那麽差，常常為了你師妹爭風吃醋，鬧得不歡而散，可最後關頭他還是笑著對你說，活下去，帶著雲梅一起活下去……”

  說話間，葛雲璽臉上已經是淚光閃爍，晶瑩的淚珠不住的從他臉上劃過，胸口的那道詭異疤痕似乎也開始隱隱作痛，被他塵封多年的往事，借著前麵段山河之口娓娓道來，很快便將葛雲璽的思緒拉回了十幾年前。

  “雲璽，我知道你早已達到九品巔峰，種種妄念和執念已經無法困住你的心神，但是就讓為師任性一回，帶你再走一程，走過這伏龍嶺就好……”

  此時的段山河亦真亦幻，葛雲璽明明知道對方不過是自己的一道執念，可依舊無法拒絕對方此刻的請求，隻能擦去臉上的淚水，笑著說道：“好，就讓徒弟再陪師傅走一程！”

  ……

  “心魔世界？”

  何心緲獨自一人漫步在無垠的金光之中，心情有些不太好。

  也不知道杜心杳從什麽地方找來這麽一個邪門的小子，居然能夠演化出心魔世界！

  虛幻和現實重疊，就算是八品武者也未必能夠做到，倒是那些遠古魔怪擅長這種手段。

  這樣一來，她自以為千挑萬選找來的好苗子，跟之前那個從千魔塔中飛出來的臭小子相比，明顯差了一截。

  “幸好葛師叔在場，他肯定花不了多少時間，就能破開這處心魔世界，我也不用費什麽勁，在這裏靜靜等待片刻就好……”

  說著，何心緲慵懶的伸了個攔腰，將自己曼妙多姿的婀娜身材展露無餘。

  就在這時，何心緲忽然感覺有人在背後拍了自己一把，她立刻警覺地向前一跳，觸地之後腳步一頓，柔身轉了過來，手中已然出現一把藍色短刃，散發著森然寒氣。

  可當她看清對麵的那張熟悉而又陌生的臉龐時，整個人立刻僵在原地，仿佛被石化了一般。

  “小緲，我明天就要離開孤兒院了，這張畫送給你，就當是分別前的禮物吧……”

  隻見一個笑語晏晏的秀氣男孩，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鏡，將手中的一副水彩畫遞到何心緲手中。

  “再見！我在東林等你！你一定也會找到新的爸爸媽媽……”

  說完，男孩揮了揮手，便向孤兒院的大門跑去。

  盡管心中明曉眼前這道身影，不過是自己心中的過往殘留，可是何心緲還是癡癡的揮了揮手，低頭望向手中水彩畫中兩張稚嫩的笑臉，一時間不知道是不是該打破這一切。

  咚！

  一聲悶響中，正準備去追求幸福的男孩，被一輛飛馳而過的大貨車撞飛出去，整個世界一下子隻剩下灰白兩種顏色。

  “不要太在意，那不過是一場意外，明宇也許會在天堂找到他親生父母，你應該為他感到高興……”

  眨眼間的功夫，何心緲發現自己身著一身黑衣，出現在葬禮之上，所有人都會異樣的目光注視著她，唯有孤兒院的老院長拍著她的肩膀，輕聲寬慰道。

  可惜……

  過了沒幾天，老院長也撒手人寰，整個孤兒院也失去了資金來源，陷入關門的境地。

  “難道真的是我的錯？我真的是個不祥之人？”

  何心緲歎了一口氣，身上迸發出一股刺骨的寒潮，四周無數跌跌不休在咒罵她的身影，瞬間如同玻璃一般轟然崩碎。

  “也許十年前，我還會懷疑自己……但現在，我以孤獨為食，寂寞是我最好的摯友，誰也無法從我身邊帶走任何一條生命，畢竟，我隻剩下我自己……”

  何心緲仿佛看破一切過往，此時再經曆一遍曾經的苦痛，她的內心更加確定，這輩子除了空寂之外，她的心裏再也裝不下任何東西。

  “心緲，你還在跟你師妹慪氣麽？”

  正當何心緲準備破開一切虛妄，尋找這個心魔世界的核心所在時，身後忽然傳來一個溫文爾雅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