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太太聽到周二郎兩口子的話，也有些埋怨的瞪了一眼周四郎，這老四啥都好，就是心眼兒太實。要不是當初他在記事的時候把他送出去，他自己又找回來的事情。

  這些年，她也不能對他這麽反反複複，畢竟老太太還是有些擔心這小兒子記仇，可這些年不管自己怎麽對他，也不見他做什麽過分的事情，她也漸漸忘記了這回事，直到他倔強著借印子錢要就周璟珠開始，那件事她是越來越清晰的出現在她的腦子裏。

  沒辦法，看著天色漸晚，幾位叔公年紀也大了，周裏正隻好出聲了。

  “周老哥，這分家之事並不能兒戲，這協議也不能視作一張廢紙。既然孩子們分了過的也還行，我看您就跟著享幾年福，別再為他們操心了？如果你實在想孩子們回來，那也是可行的，現在我們都等你一句話，不過以後可不能再反複了？！”

  周老太太本不予答應，想著老四怎麽著手上還有些銀錢，自己也不虧，卻被周老爺子的一句話打斷了。

  “老四，你也是孩子他爹了，今天這事，我讓你做回主，你是願意分出去過，還是回來，都由你決定；不過如果你分出去過後，你侄子出息了，你可不許打著你侄子的名號在外做事，你可想清楚了。”周老爺子把目光轉向了一直低著頭不吭聲的周四郎身上。

  周四郎被點了名，自然抬起頭看向眾人，目光閃爍著不舍，但是想到最近搬出的這些日子，而且方氏的話他好像牢牢記在了心裏，回到老宅後，爹娘不會給自己的孩子多花一分錢的，他的金敏也不能上學，孩子們吃不飽穿不暖，想到這些，和現在的日子在一對比，他鄭重的做出了人生中第一次，而且是很重要的一次決定。

  “爹，娘，既然已經分出去了，那就這樣吧！免得再回來給爹娘添累贅，以後侄子們出息了，我們也就不借那個光了，您和娘跟著沾光是一樣的，我心也甜著呢!”

  說完，拉著方青草和孩子們，又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起身就朝裏正一拜。

  “麻煩裏正，在我們的分家文書上，添上每年給我爹和我娘每人五兩銀子的養老錢。”

  “什麽，你現在不是發了嗎？你孝敬你爹你娘，你才給五兩銀子？”周二郎一聽他們總供才給十兩銀子的養老錢，比周老太太還激動。

  周裏正和幾位叔公對這周二郎也是有些無語。在普通農家，一年的開支也就二兩銀子，何況奉養兩位老人，給出十兩已經算不得是小收入了，如果單單就他們二老過日子，那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至少天天吃白麵饅頭和大肉，那都是沒有問題的。

  周老爺子嗬斥住了周二郎，同意了周四郎的想法。

  幾位叔公從進門到現在，誰都沒有沒有發表意見，在一邊默默的各自抽著旱煙，看著這家人的分分合合。

  周老爺子的做法他們不是很讚同，但是既然分家是他自己提出來的，何況現在周家老四也表示願意孝敬奉養老人，那就沒什麽可說的了。

  其實他們也不想再摻和這老周家的事情，感覺到這周老爺子是個拎不清的，周老太太又婦人之見，加上上次分家眼見為實的震撼，他們對這周家的人實在沒什麽好印象。

  要不是裏正好說歹說，之前分家又是他們做的見證，沒有辦法，要不他們誰也不願意來的。

  兒子沒錢就丟出去，有錢了又巴巴的弄回來，這樣的人家像什麽樣子。

  周老太太本來還想表達她的想法，被周老爺子用眼神製止了。周裏正見大家都沒有什麽意見了，就在當初的分家文書後麵追加了上了周四郎給周老爺子和周老太太的養老的一些事宜。

  周璟珠懸著的一顆心總算落了地，要是又回去跟大家一起生活，那真的還不如死了算了，孝敬老人本也應該，可是這老人心偏的也沒邊兒了。

  她也是搞不懂，他們這麽多兒子，為何獨獨對這個小兒子這般，不是都說疼的是幺兒子嗎？

  這大兒子常年不回來，就放一個小丫頭片子在這兒，美其名曰是盡孝，那怎麽不把大伯母叫回來呀，二兒子兩口子油嘴滑舌，偷懶耍滑啥都會，就是不會老實幹活兒，就三兒子和四兒子踏實肯幹，但是對老三好像也沒那麽多挑剔，獨獨對這老四就是怎麽看怎麽不順眼。

  就在周璟珠發呆的空擋，周裏正把一切都弄好了，幾位叔公看東西弄好了，也就紛紛告辭，周老爺子準備送一送的，他們表示不用了。

  裏正和幾位長輩到了門口，周璟珠跟幾位長輩施了個不太標準的禮，然後跟大家說，“新屋落成的時候，還煩請幾位叔公和裏正前去吃酒。”幾位叔公一路上聽見周裏正多次提起，這下單獨看到處事一麵，深覺著丫頭是個有福氣的，對於她請客吃酒，也沒推辭。

  看著周璟珠落落大方的跟幾位叔公和裏正周旋，周四郎和方青草是高興的，周老爺子和周老太太的臉色是鐵青的，周二郎一家是不屑一顧的，周三郎兩口子打心底為弟弟家出了這麽得力的人，感到高興。

  送走周裏正他們，周家又熱鬧起來。

  周老太太又把她那尖銳刻薄的嗓音發揮到了極致。

  “現在是翅膀硬了，有錢了就不要爹娘了，真是養不熟的白眼兒狼，我的命怎麽這麽苦啊？”

  “好了，別號喪了，你滾進去，我有事和孩子們說。”周老爺對於周四郎沒有按照自己的意願回來，心裏也是不滿的，不過是麵上沒有顯露。

  “四郎，你買地爹高興，咋寫了璟珠的名字，這可不是開玩笑的，到時候璟珠嫁人了，你們又要住哪裏去？”

  “爹，我也不瞞著您了，咱家現在掙錢的路子全是璟珠一個人跟人家商談的，您也知道我不會說話，更別提做買賣了，不過是去撐撐場子，怕璟珠被欺負了去，現如今能有今天的日子，也都是她的功勞，我知足了，以後她嫁人再說吧，總要給孩子留點什麽，我才安心。”

  “老四，你是個好的，璟珠也是個好的，以後你們好好過日子，你娘我會拘著點兒的。”周老爺子想問老四是不是防著他們，可看著在場的人，終究是沒有問出來。

  一聽生意上的事兒現在是璟珠管著的，周二郎眼珠直轉，笑嘻嘻的湊到璟珠跟前說道：“小侄女兒，我背著菌子到鎮上賣不掉，你看如何是好，這多半天下來，焉了吧唧的有多半了。”

  “爺，二伯父，當著這麽多長輩的麵，我可要把事情說清楚。首先我沒有騙二叔和奶奶，不過是人家不相信二叔和奶奶，畢竟我也是跟人家簽了生死保書的，出了問題，人家是要來拿我的。但是我們都是一家人，我有個提議，如果可行，那以後就這麽辦？如果不可行，那你們的菌子銷路就自己想辦法？爺，您覺得怎麽樣？”

  周璟珠的這番話，讓周老爺子不得不從新審視起現在的這個孫女，雖然以前對她沒什麽印象，可現的她讓人什麽時候都不會忘了她的存在。

  四郎家真的也許不一樣了，這是他今日唯一的感慨！

  “你說說你的辦法？”

  “以後二伯父摘的菌子送到我家來，我負責驗收，合格的菌子照20文一斤收，不合格的一文也是沒有的。”

  “那可不行，我哪裏知道你說的什麽是合格、哪裏是不合格，萬一你一看都不收，我不白忙活了。”周二郎立即反對，他覺得這是璟珠下了個套。

  周璟珠淡定的從屋外的一處角落裏找到了今日他們采集的菌子，從裏麵拿出一把，當著眾人的麵，把合格的品相和不合格的品相，分成了兩堆，讓眾人都知道。

  這下，周二郎沒有話說了，周老爺子也看到了這個孫女兒的大度和智慧，心中隱隱有種因小失大的遺憾。

  “爹、娘，天色也晚了，讓爺奶早點兒休息吧，我有些不舒服，今天的藥還沒喝呢？明天還有一堆事情呢？”周璟珠覺得氣氛有些尷尬，不得不找個理由先撤退。

  一聽到這裏，周四郎立刻緊張起來的。畢竟孩子身體還沒好透，答應人家的貨也不能推遲，早上幫工還要吃早飯，真是的一堆事兒。

  不得已又做出了人生第二次的選擇，在周老太太的叫罵聲中，略顯狼狽的拖家帶口的離開周家老宅回了自己的大棚，直到離開，周老爺子都沒有在看一眼周四郎，周老太太和周小妹則是狠狠的瞪著周璟珠。

  回到大棚後，方氏明顯也鬆了一口氣，把周璟珠的藥給熬好了，順帶燒了點兒開水給孩子們洗洗就準備睡了。

  孩子們躺在臨時的大床上，對於今天的事情，都發表著各自的看法，總的來說，都覺得這次爹的決定是最好的。

  方氏見周四郎的額頭都磕破了，很是心疼，打了點熱水給他擦擦。周四郎從老宅回來，就一直呆呆的坐在一邊發呆，任由方氏給他洗洗擦擦，聽著孩子們的談話。

  晚上就聽見周四郎翻來覆去的睡不著，方氏和孩子們也知道他心裏有道坎兒，都沒出聲，隻是靜靜的聽著。

  這道坎兒他自己邁不過去，別人也幫不了他，現在家裏稍微好過點了，誰也不想再回到老宅過那種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