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慶華跑過來，端起杯子就喝。

  “林沐，你一直住在這裏嗎？”他好奇地看她。

  林沐看著他笑：“是啊，我出生就在這裏。”

  陳慶華驚得一呆，隨即又笑了：“哦，難怪了……”

  “難怪什麽？”

  “難怪我覺得你跟這房子是絕配。你好象……天生就應該住在這裏！你這麽美的女孩，住這麽美的房子，不是人間最美的風景嗎？”

  林沐笑起來：“你可真會說話。”

  許輕照目光沉了沉：“陳慶華，樓上的設計是有機巧的，你的作業能不能拿到好分數，就看你能看出多少門道。”

  陳慶華呆了一秒，立即笑道：“哦。那我上去看看。”

  他轉身上樓，又跑回來討好地對著林沐笑：“美女，芒果汁好好喝，還有嗎？”

  許輕照控製不住地皺眉，林沐又倒了一杯給他，他滿麵笑容地走了。

  林沐給自己倒了一杯果汁，走到窗台邊坐下。許輕照遠遠地看著她，竟然沒有了走過去的勇氣。學生們上上下下地走動，小聲地交談，不時在拍照，也有人過來問他。他應付得有些心不在焉，目光始終在她身上打轉。她捧了一本書安靜地看，似乎感覺不到他們的存在。

  最後幾個人聚集在院子裏，許輕照聽幾個學生在討論，林沐終於放下書，走到廊沿底下去。此時陽光已經西斜，餘暉映照過來，整個山坡渲染成一片金色，眾人看著眼前的景致，都快說不出話了。

  林沐的目光落在最高的那個人身上，想起初見他那一刻。也是黃昏，也是這樣的光這樣的影子，恍然如昨天。

  正巧他抬起眼來，對上她的目光，控製不住地波動。她下意識垂下了目光。

  “許老師，樓上的機關到底在哪裏？”陳慶華忍不住叫。

  許輕照淡淡道：“你沒看出來嗎？”

  “嗯，沒有。樓頂那個平台嗎？還是圓形的玻璃陽光頂？”

  林沐心一動，不由自主朝許輕照看去。他平靜的目光停在樓前那個人的臉上，淡淡道：“那就是月光。”

  陳慶華愣了一秒，幾個人幾乎齊聲叫了起來。

  “月光！哇！我們可以晚上看嗎？”

  “那要看主人是否方便。”許輕照盯著林沐看。

  林沐笑道：“晚上不太方便哦。不好意思。”

  幾個人惋惜地叫。

  林沐指著遠處的夕陽，“趁天還沒黑，趕緊下山吧。不然山路沒有路燈，不是太安全。”

  幾個人對著林沐揮手告別，稀稀拉拉地上了車。許輕照走到車門前，忽然又轉回頭，直直走到林沐麵前，輕聲道：“今天麻煩你了，謝謝。”

  林沐淡淡笑：“不客氣。當初我們講好的條件，我當然要守承諾。”

  他愣了一下，臉色變了變。抬腳走了兩步，又轉回去。

  “阿沐……”

  她平靜地看他，如同看一個陌生人，那目光讓他心中一陣刺痛。

  “嗯，我現在美院當客座教授……”

  “哦，是嗎？那恭喜你。”她語氣淡淡，毫無感情。

  他想了想道：“可能以後會，帶學生過來，經常麻煩你，希望……”

  “這樣啊，那你最好定個時間，我總不能隨時在這兒等著吧？一周一次？周末還是平時？幾點到幾點？”她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

  他呆呆看她，“好。”

  足足站了好一會兒，他隻是看著她，沒有說話，也沒有走。林沐不安了，盯著他笑道：“你不會現在在想時間吧？”

  他搖頭，忽地笑了一聲，轉過身大步走了。走了幾步他忽然又折回去，低低道：“我跟海潮分手了。”

  林沐愣住，未及說話，他已經快步上了車。車子很快駛離，沿著山路消失在了遠處。他離開前那個眼神，讓林沐忽然間心神不寧。他跟司海潮分手了？什麽時候的事？經曆一場失敗的戀愛，對任何人來說，都不算是一件幸事吧？

  林沐一時間又開始暗暗懊惱自己對他是不是太冷淡，竟沒看出來他沉默裏的傷感？一邊又嘲笑自己什麽時候開始這樣在意他的喜怒哀樂？他們之間自從有了那一場不愉快的爭執，她就改變了把他當朋友的想法，也停止了給他寫信。她以為，她和他之間再沒有交流的可能，沒想到，不僅僅是有可能，而是再停不下來。

  從那天之後，許輕照果然每周五下午就會帶著人過來參觀，有時是朋友，有時是學生，有時是一些媒體的人。她不得不把那個時間段特地留出來給他。在人多的場合，她和他也不知是刻意還是拘於從前，始終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她並不主動跟他說話，他亦不敢多說。更多的時候，是他獨自站在一旁沉默地看她，她知道的他目光在哪裏，卻仍然裝作不見。

  這天他隻帶了兩個人過來，好象是一對戀人，女孩子是個混血兒，男孩子是法國人，顯然跟他的關係非常親密。

  許輕照對著林沐介紹那女孩：“嗯，這是索菲婭。那是他男朋友馬修。”

  林沐愣了，她當然記得許輕照曾經在郵件裏提過這個女孩，一時多看了兩眼。

  索菲婭看著林沐笑：“哇，你是生活在仙境裏的仙女。”

  林沐也笑了，“你說得太誇張了。”

  索菲婭認真道：“一點也不誇張。之前Kevin跟我提過這裏，我一直想來看看，想不到它比我想象的更美。”

  馬修笑道：“那也是Kevin的功勞吧。”

  許輕照淡淡笑，索菲婭笑道：“Helen來過這兒嗎？”

  許輕照臉色變了變，沒有答話。

  索菲婭察看他的臉色，輕聲歎氣：“Kevin，Helen脾氣是比較驕傲一點，可她是真的喜歡你。否則她不會這樣在意你們分手的事。”

  許輕照看了林沐一眼：“都過去了。”

  索菲婭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林沐，笑道：“Kevin，人一生會遇到很多人。能找到最對的那一個不容易。隻是你如何來判斷，哪一個人是你生命裏最重要的呢？”

  許輕照低頭沉默，似乎在思索。

  馬修笑道：“感情是不能隨意判斷的，大多時候隻是跟著感覺走，不是嗎？”

  索菲婭也笑：“有道理。那你跟我來中國，是跟著感覺走的嗎？”

  馬修輕輕攬住她：“當然。你去哪裏我就在哪裏。”

  索菲婭笑出聲來，許輕照笑道：“你還需要去判斷嗎？”

  索菲婭無奈地搖頭。

  許輕照喃喃又道：“感情如果需要比較，需要判斷，需要理智，還是純粹的感情嗎？我不知道別人怎麽樣，我隻知道，我心裏的需要的，不是她……”

  索菲婭驚訝地看著他，欲言又止。

  許輕照目光朝林沐看去，她已經走回廊沿下，遠遠地看著他們，似乎在看一個離她很遠，很遠的風景。他莫名就心裏刺痛了一下。

  索菲婭見許輕照的目光就沒有離開過林沐，還想說話，馬修拉了她一下，暗暗示意：“天不早了，我們走吧。”

  索菲婭無奈地點頭，兩個人上了車，許輕照看著二人道：“你們開車下山，鎮上還有個古街，保留了一部分明清時期的建築，有興趣可以去看。”

  索菲婭驚訝地看著他：“你不跟我們一起嗎？”

  “我想走路下去，放心，我會去古街找你們。”他說完，轉身朝另一邊的小路走去。

  林沐看著他的背影，忍不住叫道：“天快黑了，走路小心摔進山溝裏！”

  他回頭朝她笑了笑，卻沒有停下腳步。林沐暗自不快，一轉眼見索菲婭探究的目光掃來，連忙又浮出個微笑。

  “一路順風！再見！”

  索菲婭和馬修上車開走了，林沐回到屋裏坐了一會兒，看著天色漸暗，竟然坐立不安起來，暗自低咒了一聲，抓起手電往山路去了。

  剛走到旁邊的小山坡旁就看到一個人影坐在那兒，林沐嚇了一跳，打開手電仔細一看，果然是他。他在看到她的刹那，眼裏閃過一絲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