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迅速爬起來去拉她，她盯著他的衣服有些懊惱地叫：“哎呀，把你的衣服都弄髒了！”

  “沒關係。”他目光熱切地看她，“洗洗就好。”

  “先去我家，洗個澡把衣服換了。”她帶著他往坡底一頭走。

  他跟在她身後，幾次想去拉她的手，又沒能鼓起勇氣。一路進了屋，卓玉霞一見二人就叫了起來：“喲，這是上哪兒野去了？怎麽弄這麽髒？！”

  “我家那片地，太久沒人管，長滿草，我們倆小心摔了一跤。”林沐一邊說一邊朝樓上走，“媽，先讓阿超洗個澡，你給他開個客房吧。”

  “哎，不成啊。”卓玉霞壓低了聲音：“今天客人都住滿了，哪兒有房間給他？”

  林沐愣了一下，轉眼看著馬立超，他連聲道：“沒關係，一會兒我回去換。”

  “你衣服髒成這樣，一會大巴車都不讓你上。”林沐笑起來，“去我房裏洗吧。”

  她不由分說拉著他上了樓，打開房門指著洗手間道：“你先洗，你有換的衣服嗎？”

  他略有些尷尬地搖頭，林沐歎了一口氣道：“我去問問我爸，能不能找兩件給你先換上。你不嫌棄就行。櫃子裏有幹淨的浴巾，你先用著。”

  “謝謝。”他笑了，滿臉都是喜色。

  林沐轉身下樓，找到父親要了一身衣服，又折回房間。把衣服放在床上，她看著那洗手間的門心底有一絲恍惚。忽然門打開了，馬立超圍著一條浴巾走出來，一見她立刻又縮了回去，不好意思地笑道：“阿沐！”

  林沐回過神，低低地笑：“嗯，衣服我放床上了。”

  她帶上門下樓，腦子裏突然浮現出另一個人裹著浴巾的樣子，那眉眼，那胸膛。她深吸了一口氣，生出兩分莫名的惆悵。

  馬立超穿好衣服下來，卓玉霞已經端菜上了桌。林沐回房換了衣服下來，林丘已經端上了碗，直朝她叫道：“你這孩子把人家領那坡上去做什麽？你爸我當年去種那片地都得萬分小心，那個地兒真是不好呆。”

  “那是我們自己家的地！”林沐坐下來，抓過筷子就吃。

  “你真想去種地啊？”林丘盯著女兒若有所思。

  卓玉霞沒好氣道：“一個姑娘家種什麽地？那是女人幹的活兒嗎？你呀，在家好吃好喝閑慣了，吃得下那個苦？”

  “你又沒見過做過，怎麽知道我做不了？！”林沐不服氣地叫。

  馬立超不住看她，眼角藏不住笑意。

  “阿沐，你可想清楚，你三叔想做，到底還有個小淵能幫手。你三嬸說是說不靠家裏，關鍵時候總有個後路。我們家就你一個女孩，隻怕到時候你想幹又幹不了，竹籃打水一場空，你可就……”

  “哎呀，爸！”林沐不滿地叫起來：“怎麽每次一說這個事情你們就潑我冷水？總之我做定了，到時候有什麽苦我自己扛著！”

  “有誌氣！”一個聲音響起來，林嶽一腳踏進了門來。

  林丘連忙站起來讓座，卓玉霞取了碗快來，“三弟，來，吃飯。”

  林嶽也不客氣，拿起碗來吃，盯著林沐笑道：“我們三姑娘這麽有骨氣，你們就應該支持她嘛！”

  卓玉霞笑道：“支持，這要不支持，能讓她半天半天地朝那坡上跑？家裏客人這麽多，裏裏外外都是我張羅，我還不算支持她？！”

  林沐扮了個鬼臉，笑道：“媽媽最好啦！放心，下午的活兒我全包了。”

  幾個人笑起來，林嶽看了一眼馬立超道：“阿超覺得阿沐這想法怎麽樣？”

  馬立超點頭笑道：“當然可行。棲山村地理條件、氣候條件都適合搞有機種植。上回你們村長去縣城，跟我們局長說過好幾回。就是現在村裏的人都進了城去打工，再差也在鎮上做買賣，沒多少人願意回來種地了。”

  林嶽歎了一口氣道：“回來沒出路啊。年輕人不出去奔，哪有錢建房娶媳婦？村裏窮，外村的女孩子也不願意嫁過來。這些年鎮上搞了個古街，經濟能好點，但還是遠遠不夠。”

  “三弟，我們家就你讀書最多，想法也多。”林丘看著他道：“大哥有手藝，吃飯不愁，拚死拚活天南地北地跑，才供出一個阿沛。好在她也爭氣，大學畢業工作也不錯。阿榮收入也高，兩個人前途都好。你們家小淵更厲害，更不用操心。我們家情況不一樣。”

  卓玉霞看了丈夫一眼，歎了一口氣，欲言又止。

  林丘看著林沐道：“我呢，沒手藝，也沒多少文化，就有一身力氣。家裏就阿沐一個，她將來有個好婆家，我們就什麽都不求了。守著這個房子，安安穩穩就好。”

  林沐臉色沉了沉，皺了眉沒說話。

  林嶽輕聲歎息：“二哥！你這話沒什麽不對。不過孩子有孩子的追求和想法。我也希望咱們以後的日子能越過越好。阿沐畢業了回來，肯定也是想著，能為家裏盡點力。至於姻緣這種事，緣分到了自然就成了。”

  他下意識看了馬立超一眼，馬立超的目光在林沐身上打轉，卻沒有開口。

  林沐看著林嶽道：“三叔！我剛剛跟阿超去看了我家那片地，他說坡度太大，需要開出梯壟來。這事兒我可能做不了……”

  “放心，三叔幫你！”林嶽立即道。

  “你哪有那個時間？！”林丘歎氣道：“你自己城裏那店不用管啦？”

  “我已經打算把店關了。”林嶽這話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卓玉霞叫道：“關了？！那怎麽成？那店一年到頭收入不少呢。”

  林嶽笑道：“隻是關了不做買賣，店麵我可以租給別人，收租一樣有收入。雖然少點，但是省心。我想回來，專心跟阿沐一起搞種植！”

  卓玉霞脫口叫道：“弟妹答應了？”

  “嗯，我跟她商量過了。她也沒意見。”林嶽笑了笑，看著林沐道：“阿沐，你是個有誌向的年輕人，比好多人都強。你放心，隻要三叔還有點能力，絕對支持你。我家那片地也荒了好久，等我回來，我們一起搞！”

  林沐歡呼一聲：“三叔萬歲！來，您吃塊雞！”她獻殷勤地夾了一塊雞給林嶽，一桌人都笑了。

  林丘看著林嶽道：“那你打算幾時回來？”

  林嶽想了想說：“這個月月底就清算，下個月就回！”

  馬立超看著林沐道：“你們這麽有幹勁，趁現在還沒有完全熱起來，可以先種耐熱的品種，出芽之後好好維護，應該還是可以的。”

  “真的？”林沐兩眼晶亮地看著他。

  “嗯，我回去再看看，有好的品種下次我幫你帶過來！”

  “謝謝你阿超。你也多吃點！”她笑著幫他夾菜，卓玉霞看得眼裏一喜。

  “就是那個梯壟……”

  “我來吧。”林丘歎了一口氣，“想想上次開梯壟，都是十多年前了。”

  林嶽看著他笑道：“又回到地裏，二哥你不開心啊？”

  林丘有一絲恍惚：“當初離開的時候，可真是不想著回去了。種一年的地，沒幾個收成，養活一家人都成問題。去打工雖然辛苦，好歹把孩子養大了，還供她上了大學。”

  “我們阿沐當初選了農業專業，也是看在學費有減免的份兒上吧？”林嶽看著林沐笑。

  林沐吐了吐舌頭：“也不全是啦。小時候看爸爸在坡上種地，綠油油一片，春耕秋收，感覺好奇妙。我就想回來，我喜歡那兒。”

  林丘笑了：“好好好，我閨女這麽喜歡，那我就再下一次地！等到平時沒那麽忙，我去把那片開整出來。你愛種啥種啥吧！”

  林沐抱住父親在他臉上親了一口：“爸爸我愛你！”

  “哎喲，你這瘋丫頭！”林丘笑得眼角都皺了起來。

  一桌人全笑了。卓玉霞看了馬立超一眼：“阿超今晚別走了，好好玩一天，明兒吃了晚飯再回吧。”

  林沐看著他笑道：“我媽要殺豬宰羊款待你，你可要領情啊。”

  馬立超不好意思起來，連聲道：“謝謝阿姨了！我就怕太打擾你們……”

  “打擾什麽，就這麽定了。一會兒吃完飯，讓阿沐陪你去鎮上逛逛！”

  “媽，你下午不用我幫忙幹活了？”林沐看著母親笑。

  卓玉霞瞪了她一眼：“去去，你能幹啥，我有你爸幫忙呢。趕緊野去吧……”

  大家又笑起來，一頓飯吃完，林沐幫忙收拾，馬立超坐在院子裏看著她進進出出，心裏的愛意湧進眼眸，怎麽也藏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