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沐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假笑了一下：“拜托你眼睛睜大一點點。我們是家農民！不需要你那些什麽……亂七八糟的設計！我們需要的是實用！能用就成，懂嗎？”

  他終於開口了：“我的設計不是不實用。相反……”

  “我才懶得聽你那些理論！”林沐不耐煩地揮了揮手，“我們講究的是個性價比，花最少的錢，最短的時間，做最多的事！我們又不是要建皇宮，耗時耗力就為了個氣派臉麵！”

  他愣住了，眼中閃過一絲不耐，轉身又走，林沐再次攔住了他。

  “你明天可以走了！”她氣衝衝地叫，“沒你的設計我們又不是建不好房子！”

  他看著她，平靜地笑了一聲：“是你爸爸請我來的。”

  “那又怎麽樣？”林沐不耐煩地叫。

  “如果你爸要我走，我肯定走。”他索性靠在一棵桂花樹旁冷淡地笑。

  他言下之意，這事兒你又做不了主，你憑什麽發言？林沐氣不打一處來，越看他越討厭，突然心生一計，上前一步笑著抓住了他的手：“你不走啊？那這樣好啦，我每天找幾個姑娘來調戲你，讓你享享豔福，你沒交過女朋友吧，看我對你多好……”

  他果真臉色大變，用力甩開她，朝後退去。林沐一邊笑一邊步步緊逼，他隻能伸手去推她，她一個不察，被他推得往後一個趔趄，怒火衝起，順手就使勁朝他一推，“你這個神經病！”

  許輕照後退一步，踩中一塊泥，腳底一滑，整個身子朝後跌去，砰地一聲撞倒一旁的花台上。左後肩撞了個結結實實，他忍不住痛呼一聲！

  “哎呀，小心！”兩個女人邊叫邊衝了過來。走前麵的卓玉霞慌忙去拉許輕照，他卻不安地縮了一下，連連擺手。跟在後麵的韓春望拉住了卓玉霞，笑著看許輕照道：“阿照，你摔到沒？能起來嗎？”

  他點點頭，青白的臉色泄露了一絲痛楚。他支撐著站起來，捂住了左肩膀。

  “傷到哪兒了？”卓玉霞又急又氣地想去拉他。

  他又擺手避過：“沒事。”

  卓玉霞這才轉過身，瞪著一臉不安的林沐叫道：“你這孩子怎麽回事？越來越沒分寸了？！你這書是白讀了是不是？”

  林沐張了張嘴，卻沒能發出聲音來。其實看著許輕照跌下去那一瞬間，她已經有些後悔自己的衝動，眼見母親和三嬸過來，那悔意裏又夾雜了一些驚慌，一時隻能低頭呐呐道：“我……我也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我明明看見你推人家！快道歉！”卓玉霞語氣嚴厲起來。

  林沐看著許輕照，一時詞窮，那句對不起卻說不出口。

  許輕照低聲道：“不用了。我先上去了。”

  他走得飛快，很快就消失在樓道口。韓春望笑了笑道：“孩子打打鬧鬧而已，別生氣。一會吃飯的時候好好說幾句就成了。”

  她輕輕拍了拍林沐的肩膀，上樓去看許輕照了。

  卓玉霞盯著女兒道：“你到底看他哪裏不順眼？整天找他麻煩？人家是來幫我們的！阿沐，你一向是個明理懂事的孩子，怎麽大學畢業了，反而學回去了？”

  林沐眼圈一紅，囁囁沒說話。

  卓玉霞歎了一口氣，“原想著你畢業了，我們負擔輕些，你爸爸才想著把房子改造一下，能做個民宿，守著家裏，也能多點收入。阿照他們那種家庭，要什麽沒有？如果不是看在你三嬸的麵子，人家何必跑我們這山溝裏來呆這麽久？你不好好待客就算了，還老是戲弄人家！”

  “我哪有……”林沐忍不住小聲辯解。

  “沒有？你以為你今天在鎮上搞那些事我不知道？”卓玉霞嚴肅地看著女兒，“阿沐，阿照跟我們是不一樣。不過你不要忘了，不要把別人的忍讓，當做是一種軟弱！那是他有教養，心胸寬廣，當你是自己人，才不跟你計較。可是你呢？一而再，再而三地把他的好心，當成可欺負的善良！你幾時變得這樣狹隘可惡了？”

  林沐愣住了，她是這樣嗎？

  卓玉霞盯著她道：“你是我女兒，是林家人，是個大學生了。別讓人覺得你蠻不講理！”

  林沐低了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心底終於軟了一分。可是母親下一句話，又讓她心頭不快起來。

  “去看看他傷得重不重，這幾天別讓他累著。把他照顧好，否則我跟你沒完！”卓玉霞轉身朝門外走去，“我還得去你大伯家，商量一下明天的事兒。你真是，回到家不幫忙就算了，還老添亂！”

  林沐衝著母親的背影吐了吐舌頭，怏怏地又歎了一口氣。回到屋內，韓春望從樓上下來，看著她笑道：“你媽走了？”

  林沐有氣無力地點點頭。

  韓春望拿出手機來，看了她一眼：“我得給你三叔打個電話，看他能不能捎點藥回來。阿照那左肩膀可能需要用點藥才行。我本來想讓他去醫院瞧瞧，他又不肯去。家裏倒有點雲南白藥，不知道行不行。”

  林沐呆了呆，“他，傷得嚴重嗎？”

  “也不算嚴重吧。”韓春望笑道，“隻不過他爸爸把人交給我，我總得還個完整的給他。否則我怎麽跟人交待。”

  林沐心底湧出悔意來，局促不安地笑：“對不起，三嬸……”

  韓春望歎了一口氣，拉著她走到沙發前坐下，“阿沐，你幹嘛老想惹他？”

  林沐怔住：“我有嗎？”

  “我從小看著你長大。”韓春望笑，“你的性子我還不清楚？幾個孩子，阿汀最潑辣最有主見，阿沛是外柔內剛，聰明內斂。你呢，你和小淵最象，最豁達最放得開，不為世俗眼光困擾。怎麽這次回來，感覺有點變了？”

  林沐低了低頭，眼光不定：“是嗎？”

  韓春望歎了一口氣：“你到底看他哪裏不順眼？”

  林沐愣住了：“怎麽，你也覺得我看他不順眼？”

  “嗯，也許，你想引起他的注意？”韓春望的試探的眼神一目了然。

  林沐呆了呆，嚇得連連擺手：“不不不，我可沒那個想法。你知道的，他那人，真的是，神兮兮的老招人煩。我就是，我就是覺得好玩……沒別的……”

  韓春望笑道：“林家三姑娘豔名遠播，鎮上喜歡你想勾搭你的人多了去了，也沒見你去玩過誰……”

  “三嬸！”林沐急聲叫：“說什麽呢！”

  “好啦，好啦，我開個玩笑，你倒急了。”韓春望笑起來，輕拍她的手：“他住幾天就走了，你就忍忍，別再去惹他。”

  林沐扁扁嘴：“我知道了。”

  韓春望站起來，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讓你三叔去買藥，我去做飯。你要有時間，去跟他說幾句好話，別搞得跟仇人一樣。他還要幫你們家建房子，抬頭不見低頭見，就當給我老人家一個麵子，怎麽樣？”

  林沐隻得歎氣道：“好啦。”

  韓春望往廚房去了，林沐坐了一會兒，找了一本書來看，卻有些心煩意亂。她真的是有意在找他的麻煩嗎？仔細想想，她處處覺得他煩，仿佛真有點沒事找事的嫌疑。她確實是看他不順眼，他與生俱來的優越感，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冷淡，還有那份思緒不在線的飄忽，都讓她不順眼。她完全可以當他不存在，可是為什麽她就想去捉弄他呢？難道她真的如母親所說，把他的忍讓當成一種可供玩笑的軟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