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三章 一切皆枉然
作者:文浩晚漁      更新:2020-12-28 05:50      字數:2614
  “下詔!

  丞相田蚡年老體衰,感染瘋病,寡人憐憫,準乞骸骨,然丞相田蚡赤城愛國,忠心侍主,願意捐獻全部家產,納入國庫,朕心甚慰,亦準奏,其田、王族人今日起,三日之內搬離長安城,回老家,終生不得踏入長安城一步。”

  天子劉徹得到了丞相田蚡貪汙受賄一輩子的所有家產,一旦納入國庫,對於下一場對戰匈奴的戰爭,更添幾分把握,畢竟打錢就是打仗,而現在丞相田蚡急流勇退謂之知機,一給錢,二辭官,三裝瘋,四讓權,丞相田蚡已經不足為懼,蛇頭已斃,其勢力朝夕之間土崩瓦解,這樣一個再也威脅不到他權利的廢人,已經沒有必要再殺了。

  剛好郅正給了天子劉徹一個話把子,正話反說,用自己所謂的私心私仇來告訴天子劉徹,丞相田蚡是真的瘋了,同時給了天子劉徹辨明忠奸向世人展現出自己是個仁君明君的機會,隻不過此時此刻,郅正成了奸臣,成了挾私報複的奸詐小人,貶低了自己,抬高了皇帝,保住了田蚡,一箭三雕。

  在管家籍福說完丞相田蚡讓他給天子劉徹說的話後,天子劉徹不在乎丞相田蚡是不是真的瘋了,好處他劉徹一人得了,就是納悶郅正年歲不大,做事竟然如此老練,如其外貌不符,尤其是這種需要長時間磨合的君臣默契,一個當白臉一個唱紅臉,天子劉徹更加喜歡郅正這個人了。

  “再擬一詔!

  丞相位,百官之首,上助天子處理朝政,中輔百官盡心辦事,下傳天子聖德教化萬民,國不可一日無君,亦不可一日無丞相,著即封公孫敖加封丞相位。”

  “諾。”

  八官令聖春坨領詔。

  “嗯?”

  郅正、乳虎寧成心中大惑不解:不對啊,之前根據天子劉徹的暗示,那可是要把丞相司直主父偃扶正當丞相啊,無論是辦事能力還是治國能力,可以說是眾望所歸啊,陛下這一手可真是陰毒啊。

  帝王心術,帝王如主人養狗,臣子如狗,給予臣子的好處好比一塊骨頭,隻有表現出對主人更忠心的那個才能得到骨頭,而主父偃又是一條高傲的烈狗,像這種人這種狗是絕對不能滿足的,隻有不斷的表現自己表示自己的忠心才能吃飽肚子。

  同時可以讓心中不服的主父偃時時刻刻監視下一任丞相公孫敖,而丞相公孫敖能力自然不如主父偃,隻能是時時刻刻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忠心為天子辦事,既可以讓二人相互製約,又可以讓二人相互監督,讓公孫敖和主父偃兩條狗更加忠心竭盡全力的為自己辦事,獻計獻策,體現出自己的價值,還埋下了日後二人黨爭的伏筆,一舉多得,不可謂不高明。

  郅正現在已經能幻想到狂傲無邊的丞相司直主父偃,聽到封同樣是平民出身的公孫敖當丞相時那種怒不可遏、極不平衡同時罵罵咧咧的嘴臉了,一塊肥肉給了一條狗,那麽另一條狗為了得到同樣的獎勵,日後會更加盡心竭力的為主人辦事,表達自己的忠心,郅正看著天子劉徹那得意地樣子,心情複雜:君臣之間,沒有情義,隻有利益,利用和被利用。

  “既然田丞相瘋了,寡人也知道了,找太醫令給他看看,開幾味藥,早點回老家養病吧,那寡人就回宮了。”

  天子劉徹處置好一切後,準備回宮。

  “起駕!”

  八官令聖春坨通傳一聲,天子劉徹在儀仗的簇擁下離開丞相府,隻留下裝瘋的丞相田蚡和還沒搞清楚怎麽回事的烏騅子雄。

  不知道是丞相田蚡太過激動還是因為短時間內用地契、房契粘連起來的簡易紙鳶鬆鬆垮垮,在天子劉徹離開的時候逐漸分裂,一片又一片的從屋簷上飛了下去。

  天子劉徹那得意地笑容和輕快的步伐,八官令聖春坨唯唯諾諾地樣子,繡衣尊使乳虎寧成依舊笑意盈盈,跪在地上恭送天子劉徹離開眼中充滿了厭惡,還有摸著腦袋沒搞清楚的烏騅子雄,以及癱坐在屋簷上輕鬆不少的丞相田蚡,地契、房契飛舞如雪花飄落,這一幕永遠的定格在了郅正的心中,此時此刻,已經想遠離朝堂,外地做個小官。

  “丞相,你好自為之吧。”

  郅正慢慢起身,烏騅子雄趕緊來扶,對著癱坐在屋頂上的丞相田蚡叮囑一句後,郅正和烏騅子雄也慢慢退出了丞相府,而這個時候,烏騅子雄才回過味來,似乎明白了郅正剛才為何那樣說的深意了。

  “呼!”

  丞相田蚡長舒一口氣,他到最後都沒想過自己全族的命竟然是昔日的仇人郅正所救,見看守丞相府的三十名未央衛尉衛士撤走後,丞相田蚡這才緩緩從屋頂順著樓梯爬了下來,也就沒有繼續表演的必要,天子劉徹盡收漁翁之利,他瘋不瘋的已經不重要了,反正他已經是一介草民了,管家籍福趕緊身手去扶。

  “老主人,郅正這廝心可夠黑的啊,要不是老主人你用舊情喚起了陛下的親人之心,搞不好您還真就被郅正挾私報複給搞死了。”

  管家籍福朝著郅正離開的方向不忿罵道,同時攙扶著躲過一劫心有餘悸的丞相田蚡往二堂門口走。

  “你懂個屁!”

  丞相田蚡絲毫不給管家籍福麵子,直接開罵。

  “老主人何故罵忠心的老奴而不罵那心狠手毒的郅正啊?”

  管家籍福直感冤枉,大呼不平。

  “現在要是朝中還有一人為老夫說話,陛下認為老夫在朝中還有殘存的勢力,勢必還要殺我,尤其是現在陛下十分倚重的郅正那少年。

  也是奇了,他怎麽把陛下的心思摸的比我這當舅舅的還要清楚,並且做到以怨報德,善人呐!”

  丞相田蚡摸著剛才摔疼的屁股一瘸一拐的走著,同時心中有一萬個不明白不理解。

  管家籍福攙扶著丞相田蚡說著聊著從二堂後麵走到了二堂前麵,麵對堆成小山的奇珍異寶、金銀玉器,看著自己一輩子貪汙受賄來的財產,不禁淚水漣漣,抓起剛才紙鳶上飄落的一塊房契,感慨不斷。

  “老主人,這麽說咱們還要感謝郅正咯?陛下也是心善,要不然繞不了老主人你啊。”

  管家籍福詢問道。

  “哎,他固然是要感謝,但你以為真的是陛下心善?

  錯矣,那是郅正的主意,他勸老夫交權交錢,這才買回了全族人的命,郅正那少年隻不過是給了陛下一個台階下,隻是一個借口而已。”

  “哦,原來是這樣啊,就是可惜了老主人一輩子的心血,全部付之東流了。”

  管家籍福也終於明白天子劉徹為何沒有殺了丞相田蚡。

  丞相田蚡望著眼前堆積如山的財產,在看看手中那一張房契,仰天哭喊道:“

  我田蚡一生貪財好色,本以為是為子孫後代謀福祉庇富蔭,到最後才發現是給我那外甥當了佃戶打了長工,窮困潦倒而來,孑然一身而去,機關算盡太聰明,爾虞我詐費人心。

  我這一生既糊塗又可笑,和魏其候竇嬰鬥了幾十年,一個全族被殺,一個裝瘋散財,到最後還是他們劉家人盡收漁翁之利,我這又是何苦呢?何苦呢?

  可笑!可笑啊!哈哈哈哈!”

  丞相田蚡哭著大笑,笑著大哭,此中心情,估計隻有死去的魏其候竇嬰才能明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