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七章 苦心(FPX NB)
作者:文浩晚漁      更新:2020-12-28 05:50      字數:2887
  “哎!”郅正悲哀地歎息一聲,沒辦法,他沒辦法,十萬災民的生死就在他的手中,如果不這樣,他怎麽被?沒有任何辦法救活災民。

  之前跟七大糧商商量讓他們放糧?這不可能,換誰都不同意,他們能有今天的財富也是憑本事賺來的,可他們為富不仁,欺行霸市,毫無人性,眼中隻有五銖錢,於此時刻,沒有一家願意開倉放糧,與官府一道賑濟百姓,同時掌握壟斷了整個河內郡除了商都倉外的所有存糧,他們壞事做盡,把自家發黴的糧食和官倉商都倉內的好糧調換,攫取自己最大的利益,和那些該死的貪官一樣,都不值得同情。

  站在當官的這個角度,郅正十分同情七大糧商,七大糧商跟那些災民一樣都是百姓,都應該被保護,享受漢律下的安全,自己這樣做實在太過缺德。

  可站在老百姓的角度想,七大糧商為富不仁,壞事做絕,居然在天災之際,抬高糧食價格,低價收高價賣,老百姓還活不活了?

  為了大多數人的利益,郅正違背心中道義,觸及原則底線,身為法家的他,做出違法的事情,這對於法家來說,無疑是最大的恥辱和羞愧,但郅正並不感到恥辱和羞辱,如果能救十萬災民,違背漢律又何妨呢?漢律不就會為百姓而設嗎?

  “父親、叔父,請原諒孩兒此大逆不道之舉!

  七大糧商怪不得我了,要怪就怪這世道吧,為了十萬災民,也隻能犧牲你們了。”

  郅正抬頭仰望星空,淚水隨著一陣風飄灑向別處。

  醜時一刻,七大糧商共存糧將近一百五十萬石糧食,可眼前最少五六萬災民,一個時辰後,全部搶光,本來在城裏睡覺的災民搶到了錢糧,哪裏還敢待在城內,跟著大隊伍往城外溜走。

  馭!

  烏騅子雄歡笑著騎馬而來。

  “先生,辦好了。”

  “快回城內州衙廂房,剩下的交給一百羽林了。”

  大事已經完成,郅正急匆匆地從七層高台上跑了下來。

  “先生,你騎馬,某跑的快,跟在你後麵就是。”

  “好,趁亂趕緊回去。”

  郅正騎了烏騅子雄的馬,烏騅子雄後麵跟著,災民們往外跑,郅正和烏騅子雄往裏麵趕,費勁地擠入城內後,州衙大門口看守的差役早已不見,郅正和烏騅子雄趕緊跑入廂房休息。

  “先生,某不明白啊,前幾天先生您還當麵索賄,還把災民的口糧給換了,今天怎麽就……”

  烏騅子雄站在郅正一旁尋求內心等待了很久的答案。

  “你啊你,一向都是這麽衝動,哎。

  那天你要是不走,我跟散丹丘的對話,你聽了以後,你必然理解我的苦心,可你當時就氣跑了,後麵又一直不理我,讓我怎麽辦?

  說真的,我郅正之前還懷疑你非要跟著我的目的,現在徹底相信你的話了,我真的害怕你離我而去,那我是多麽的孤獨啊。”

  郅正看著烏騅子雄忍不住落下幾滴淚淚,這種差事,真他娘的不是人幹的,不僅要做到麵麵俱到,照顧到所有人,更是要惡心自己,成全別人,難啊!郅正有一肚子的苦水沒地方宣泄,看著原諒自己的烏騅子雄,郅正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了。

  “先生,你先別哭啊,你為何要調換百姓的糧食?而且非要往裏麵摻沙子、摻土呢?”

  烏騅子雄現在就想知道這一切到底是為什麽?既然郅正今天用這種冒著全家都被殺死的罪名做出這種事情來,表明決心,那麽說明郅正他沒有變,郅正還是郅正,隻不過烏騅子雄看不透而已。

  “哎,說你蠢就是蠢,跟那些貪官一樣,一樣的蠢。

  把粟米換成麩糠,不僅可以節省糧食,而且可以把災民活下去的時間拖到年底,咱們帶來的糧食加上商都倉內的糧食根本就不夠災民吃,這你是知道的。

  原本就不夠吃的糧食,河內郡三縣內沒有受災的百姓為了省下自家糧食,他們就混在災民之中蹭吃蹭喝,原本一個災民的口糧,變成了五六個人在吃,即便是換了麩糠,那些老百姓依舊會跟著蹭吃蹭喝。

  但是咱們又沒有辦法甄別,你打吧,下的去手嗎?不打吧,又分不清誰是真正的災民,誰是來蹭吃蹭喝的老百姓,為了讓蹭吃蹭喝的老百姓放棄這一條缺德的節約糧食的活法,隻能往賑災的糧食裏摻沙子和土。

  真正的災民都快活不下去了,還會估計禮義廉恥還會嫌棄吃的東西裏麵放土放沙子嗎?隻有那些蹭吃蹭喝的假災民才會嫌棄。

  事情果然不出我之所料,經過兩天的觀察,那些假災民再也不來蹭吃蹭喝了,從而把救活一個災民的口糧變成了救活十個災民的口糧。

  你肯定要說麩糠是給牲口吃的,沒錯,這樣下去不是長久之計,就算撐到了年底,來年開春災民們怎麽辦?

  於是乎,本官今天假意給七大糧食發了與普通燈籠不同的善民燈,作為標記,今晚你們才好行事,既能帶著災民搶到糧食,又能對城內百姓秋毫無犯,做到隻搶糧商,而不搶百姓。”

  郅正詳細地說著最近自己的為災民活下去考慮的辦法,烏騅子雄也深以為然,慚愧地低下了頭,不好意思地摸著自己的腦袋繼續詢問。

  “那先生那天和散丹丘那個混賬說了什麽?”

  “就是……”

  郅正把那天和丞相少使散丹丘說的話又給烏騅子雄重複了一遍。

  “先生,是某錯怪你了,險些傷了先生的心,請先生重重責罰!

  我烏騅子雄日後要是再敢懷疑先生人品,天地共誅之!”

  烏騅子雄才明白郅正這份差事是多麽的困難,最難得不是賑災,而是違背良心道義做出自己最討厭的事情,比如為了跟那些貪官打成一片,取得信任,為郅正盡心辦事而貪汙索賄,這種行為對於郅正,無異於給郅正喂屎,惡心的不是一星半點。

  慚愧之下,內疚之下,烏騅子雄跪在郅正跟前,泣不成聲,拿起馬鞭,讓郅正重重的責罰自己。

  “罷了,也怪我,沒有提前告訴你,可提前告訴你,那就演的不真了,沒人信了。

  哎,雄大啊,我難啊,我真的太難了,雖然現在有些後悔,但能救活那些百姓,雖百死而無悔矣!”

  郅正放下馬鞭,攙扶跪在自己跟前的烏騅子雄起身。

  “先生!某好生慚愧,先生行如此為難之事,某不思先生苦處,還……哎!”

  烏騅子雄把頭一歪,堅決不起。

  咚!咚!咚!

  廂房大門被敲響。

  “專使大人睡了嗎?”

  夤夜敲門者正是郡守邱大輔,小心而有力的敲著房門。

  “本官睡了,郡守大人有何事如此深夜來叨擾本官啊?”

  郅正沒有急著回答,衝著烏騅子雄做了一個閉嘴別說話的動作後,遲疑地回道。

  “專使大人,不好了,今夜有災民聚眾搶劫了本地七大糧商,咱們要不要出兵……”

  “阿欠!”

  郅正假裝打了個哈欠,慵懶回道:“這等小事,就交給你們辦了,本官困倦難耐,實在難以下床,明日再說。”

  “哎,罷了,專使大人休息吧。”

  郡守邱大輔埋怨地歎了一聲,無奈地處理此事去了。

  “先生,他們不會對災民怎麽樣吧?”

  烏騅子雄擔心郡守邱大輔動兵抓拿災民,奪回被搶走的錢糧。

  “放心,我之所以這麽做,早就想好了,所謂法不責眾,幾萬災民都參與了,難不成他把幾萬災民都抓來殺了?

  我借他一百個膽,諒他也不敢。

  這叫什麽知道?

  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哈哈哈哈!”

  郅正得意地笑了出來。

  “哈哈哈哈!先生果然聰明,對付這些貪官奸商就要這麽辦,哈哈哈哈!”

  屋內頓時歡快了起來,郅正又給烏騅子雄交代了幾句,告訴他,出了這麽大的事情,務必要保持低調,烏騅子雄點頭答應後,也發誓今生不會離開郅正,而後二人美美地睡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