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麟伸手向那獎牌探去，神情微妙，看起來對這塊獎牌相當感興趣。

  江柔兒臉色一變，反應過來時，兩隻小手已經緊緊的捂住獎牌向後退了一步。

  她的躲藏讓陸麟帶笑的眼睛瞬間眯了眯。

  江柔兒連開口解釋：“這是…………”

  江柔兒頓了頓，後麵的文字咬得沒多少底氣：“…………朋友的，不是我的。”

  陸麟輕笑一聲，溫柔又玩味的道：“是嗎？柔兒交到新朋友了，不過，你藏什麽，我又搶你的。”

  江柔兒羞了臉：“不是，我隻是…………”

  隻是什麽，她想說出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可話到嘴邊卻又說不不出口。她的動機很單純，隻是因為這是程武送她的，這牌獎牌的意義與他，於程武都是唯一的。

  所以別人都不準動，就連陸麟也不行。

  陸麟示意她走近：“柔兒，過來。”

  江柔兒將獎牌從脖子上解下來，收進褲兜裏，聽話的輕步走到他跟前，不過全程低著頭，像個犯了錯誤等待受罰的小孩。

  陸麟坐在真皮的座椅上看她，江柔兒低著頭，看見他交疊的雙腿上，一雙白皙的手十指相扣，左手的拇指與右手的拇指一下一下的成順時針的方向繞著圈兒。

  他說：“柔兒，我說過不要隨便對人低頭，抬起頭來。”

  江柔兒搖搖頭，像個撥浪鼓一樣，長發也跟著飄動起來。

  陸麟摸了摸她的頭：“柔兒，你又不聽話了。”

  他的動作很溫柔，就連訓斥的語氣也帶著曾經熟悉的溫暖的溫度。

  江柔兒一下子就酸了，她咬唇，帶了些鼻音：“陸哥，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

  江柔兒道歉早已積壓在心底許久，這一刻，她心裏又酸又痛，像是積壓的愧疚臨界點爆發。

  陸麟沉默了兩秒，道：“就因為你覺得對不起我，所以你就趁著我昏迷不醒的時候離開陸家。”

  陸麟繼續道，隻是語氣裏帶了幾分失望：“柔兒，這麽多年來，我可從未教過你逃避問題。”

  江柔兒喉嚨如啃魚刺，覺得眼眶發熱，她吸了吸鼻子，搖搖頭：“不是的，陸哥，如果不是我，你也不會出事，老太太說得對，現在的我太弱了，不但幫不到你還會連累你，這麽弱小的我根本就沒資格站在你身邊。”

  陸麟抬起她的小臉：“弱小…………柔兒，你是我陸麟指定的人，我比誰都清楚你的強大，你的厲害之處。你八歲那邊，我從上百個學生中偏偏挑中了你，你就該知道，你比很多人都強大。”

  江柔兒看見他眼睛裏的肯定，心裏的難過變得感動起來。

  陸麟轉兒話鋒一變，話語裏帶著調侃：“畢竟，我當時可是很驚訝，當時8歲的你，才這麽丁點大，就知道謀心計耍手段設局來套我了，這事說出去，誰敢說我家柔兒弱小，他們8歲的時候還不知道在哪裏玩泥沙呢！”

  他一邊說一邊用手比劃寫高度。

  江柔兒眉頭一擰，原本的感動消失得無影無蹤：“陸哥，我錯了還不行嗎！你別提這事了，丟人。”

  陸麟笑：“這有什麽丟人的，不就是被我看穿了麽，可我就偏偏看中你這狡猾之處，若不是你費盡心思的套我，我還不一定會選你呢！”

  江柔兒抓了抓腦袋，隻覺得丟人丟到不行。

  …………

  8歲那年，她還是C城萬千小巷裏的一戶人家的野丫頭。

  自從母親走後，她跟江恒倆爺孫相依為命，那一段時間裏，小小的年紀過早的見識到人間的冷漠。

  見識多了，她便變得像個小大人一樣，她比同齡人都要成熟得多，也不像別的小孩子一般愛玩了，畢竟，還有一個原因是，也沒有多少人願意跟她玩。

  她永遠都記得，在學校舉辦秋季運動會那天，學校特意設了家長開放日。

  她便纏著江恒來參加，因為別的同學都有家人陪著。

  最初江恒是不願意的，可是拗不過這丫頭，便答應下來。

  於是，早上天剛亮，江恒就跑去工地裏提前幹好一天的活，到了大概中午的時候才到學校。

  C城的氣候四季並不分明，冬天總是來得特別晚，秋天常常如夏季般燥熱。

  運動會當天，江恒騎著一輛老式的自行車，因為趕時間沒來得及換衣服，衣服上髒得像是用墨水飄染過一般，他被曬得黝黑的膚色滿是汗水，汗水又將衣服二次飄染。

  江柔兒見到他的時候，滿心歡喜的衝進他的懷裏，笑彎了眼，天真無邪的叫著：“爺爺，爺爺…………”

  她沒有注意，身後原本跟在坐在一起聊天打趣，誇她可愛的家長，紛紛變了臉色，由於過於高興，她也沒有注意到同學們的疏離的眼神。

  直到她將江恒帶來的糖果分給同桌的時候，那平日裏與她要好的同桌卻一臉嫌棄的打掉她手裏的糖果，說著：“我不要，媽媽說你家又窮又髒又臭，不能吃。”

  江柔兒在那一刻是懵的，她端著一副不可置信的眸子看她，看盡她臉上的鄙夷不屑與嫌惡。

  江柔兒緊緊的咬著唇，拚命忍住了，沒哭。隻是明亮的眸子一點一點的變得深不見底的黑，眼白因為壓抑著情緒帶了猩紅的血絲。

  小小年紀的她，在那個時候就倔強得不行。

  江柔兒彎腰撿起那顆糖果，像是拿著一塊珍寶一般輕輕的吹走上麵的灰塵。

  起身的時候，江柔兒仍舊沒忍住的推了同桌一把，同桌狼狽的跌在地上，那跌落的模樣，就跟方才那顆糖果沒什麽兩樣。

  同桌“哇”一聲就哭了起來。

  江柔兒冷著眼睛瞪她，聲音裏帶著憤怒：“那是我爺爺省下買煙錢給我買的糖果，你怎麽可以丟掉！”

  …………

  那一段漫長的時間裏，“窮鬼”、“肮髒與臭”成了她的標簽。

  慢慢的，她無比清楚的認識到，每個人都是不一樣的，那不一樣的地方與被迫承受的白眼、厭惡，殘酷到讓她過早的丟掉了天真。

  後來的每天，她除了上學，寫作業，做家務，剩下的時間都在想著以後怎麽掙錢，掙大錢，然後用錢砸死那些欺負她和江恒的人。

  也許是上天垂憐，有一天放學的路上，她遇到了一個迷路的小屁孩－－陸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