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課是數學課，數學老師人送外號“老數”，他教了一輩子的數學，如今，鬢角已染白，已然將近退休的年紀。

  老數的教學經驗老到，風趣幽默，學生們大多愛上他的課，隻是每每課上總會出其不意的點人回答問題，於是，學生們在他的課上總會專心些。

  “江柔兒！”老數拿著粉筆頭點在黑板上，鼻梁上吊著老花鏡看著江柔兒。

  教室裏鴉雀無聲，被叫的人兒正在埋頭苦幹，筆尖在紙張上飛馳著。

  “江柔兒，請起來回答這個問題！”老數雙手撐在講台上，語氣帶了些強硬的重複。

  江柔兒沒有反應，眾人不免偷偷的回頭瞄了瞄。

  林小小扭頭用筆敲了敲江柔兒的桌子，小聲道：“快站起來。”

  江柔兒筆尖一頓，微微抬眼，擰眉，臉色有了被打斷的不耐之色。

  林小小見老數臉色已經沉下來，趕緊用書本擋了擋：“柔兒，你幹嘛呢？老數叫你回答問題，趕緊起來。”

  江柔兒眉頭擰得更緊一分，抬頭看了眼老數，緩緩舒展開來，麵無表情的才放下筆，站了起來。

  她沉默一秒後，道：“抱歉，老師，我剛沒聽。”

  一班一陣小聲的唏噓聲。

  WHAT？

  他們聽到了什麽？

  咱們一向勤勤懇懇的的學霸居然上課走神了，沒聽課…………

  老數滿是皺紋的臉盡是嚴肅，他向來對江柔兒抱有望子成龍的心態，當下張口就訓起來：“江柔兒，上課前我就說過了，這節課是很重要的知識點，你不聽課，你幹什麽了？你要注意你的成績，戒驕戒躁，不能鬆懈…………”

  江柔兒沒有回話，任他訓斥。

  林小小偷偷的瞄了瞄她的桌麵，奇怪的看了江柔兒一眼。

  “快速提分訓練計劃”，這份計劃裏運用了腦圖模式，將高一到目前所學的每一門的重點難點都羅列出來，甚至分階段注明了計劃的完成時間，可見做計劃之心有多用心。

  林小小心裏嘀咕：提分？柔兒的成績已經接近山頂了，她在給誰做計劃？居然還不惜利用上課時間，這不符合她的性子啊！

  老數喋喋不休的說了一番，見江柔兒態度誠懇，心裏舒坦了些，擺擺手讓她坐下。

  課間，林小小下課鈴一響，就笑嘻嘻的趴在江柔兒的半邊課桌上：“柔兒，老實交代，你這是給誰做的學習計劃？”

  陳萱剛從書桌裏拿起小說，聞言，新鮮的扭著身子過來盯著江柔兒。

  江柔兒頭也不抬，寫下計劃書的最後一個字，她掛了一絲淡笑：“一個學渣。”

  林小小：“哈？”

  陳萱眨眨眼睛，一臉不解。

  江柔兒將做好的計劃書夾進書裏，轉了話題道：“我去找下老張。”

  …………

  老張因為周青傑轉學的事情，心情不佳。

  江柔兒進辦公室的時候，老張還在跟別的老師哀怨著“她夢想的混合雙打”生生變成了“單打”！、“她的商賽好不容易湊夠了一桌麻將上賽前，現在又三缺一”。

  見江柔兒進了來，連連歎了幾口長氣，才問道：“江同學，你找我？”

  江柔兒“嗯”了聲：“老張，你知道周青傑轉去哪個學校了嗎？”

  老張聽到這個，帶了不少怨氣的回道：“他出國了，我就不明白了，我們國內的教育也不差，怎麽這些人老往國外跑，難道國外的米飯比我們國內的好吃不成！還跑得這麽急，就算要出國，起碼也參加完商塞再走，走得我都措手不及。”

  “出國？”江柔兒垂眼，這人不僅逃得快，還逃得遠！

  老張看了眼江柔兒，以為她因為比賽的事情沮喪，她清了清嗓子，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江同學，老師對不起你啊，這商賽訓練的事情，你別傷心，咱們得從長計議，老師再物色個人，到時候，咱們抓緊訓練磨合，放心，老師一定能讓咱們參賽。”

  老張至今還記得，那天邀請她參加商賽時高興的模樣，想著不能讓她喪失信心，於是努力讓自己表現得自信滿滿。

  江柔兒看著老張胸有成竹的模樣，半響，她抽了抽嘴角：“不，老張，其實，是我對不起您。”

  “啥意思，你也出國啊？”老張心裏似乎有個大石落下，“咚”的一聲砸得她腦袋空白，聲音都提高了半度。

  江柔兒搖了搖頭：“我請求不參賽。”

  “什麽？你說什麽？”老張不敢相信，揪著一顆心，這下何止三缺一，直接沒了半邊天。

  “我請求退出競賽組。”江柔兒重複道。

  老張揉了揉太陽穴：“我說江柔兒，你是不是因為周青傑退出有壓力，有壓力，咱不怕，咱們可以化壓力為動力啊！這個比賽的機會也不是人人都輕易上的，你要好好珍惜，怎麽能輕易退出放棄呢！”

  江柔兒退後一步，咬唇，彎下了腰：“抱歉，老張，我考慮得很清楚，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去做，所以請您批準！”

  “你…………”老張還想努努力說服江柔兒。

  “老張，請您批準！”江柔兒卻像鐵了心一般。

  老張盯著她沉默了許久，情緒的變化盡顯在臉上，她扶著額頭：“唉，罷了罷了，你心意已決，我也不能強求，趕緊起來吧。”

  江柔兒直起腰骨，微微笑了：“謝謝老張。”

  老張沉迷在悲傷之中，等她走了之後，才想起：“到底是什麽重要的事，居然重要到放棄商賽。”

  …………

  江柔兒走出辦公室，迎麵吹來的風，灌進領口，有些冷。

  放棄商賽，也許會錯過一次被陸麟誇獎認可的機會。可比起自己不能參賽，她心底似乎更加不能容忍程武不能參賽。

  做出這個決定，她並不後悔，甚至鬆了一口氣。

  在NOI賽場上全神貫注的程武，危機時力纜狂瀾的程武，無數次比賽中百戰百勝的程武，程武NOI比賽的視頻中每一個生動的模樣，似乎都深深的刻在她腦海裏。

  但比起這些，她更喜歡拿著獎杯站在舞台上七分沉著三分狂妄自大的程武，她想親眼見一次，在那個燈光璀璨的舞台上，勝利的榮耀將為他下一場金色雨。

  江柔兒看了看天空，走到了陽光照射之處，金色陽光落在她的身上，整個人都暖和起來。

  她笑了笑，杏眼墨眸帶著亮光，自言自語著：“程武，你既不放棄，那我便不惜一切代價助你重回巔峰王座，不負你少年天才之名！”

  …………

  程家來了個護工，護工取了個洋氣的英文名叫Kelly，性別男，三十歲左右的年紀，看起來很靦腆文靜。

  江柔兒第一次見Kelly的時候，Kelly正端著一碗精心烹飪的南瓜粥。

  Kelly看著突然開門的江柔兒愣了一秒，很快反應過來，靦腆的笑道：“江小姐，你好！我是新來的護工，叫我Kelly就好。”

  江柔兒也愣一下，想到程武這種情況確實需要人照顧，也就不意外了。

  Kelly將南瓜粥放在餐桌上，禮貌的問：“江小姐，是否需要喝點粥，我這剛煮好南瓜粥，不介意可以嚐一嚐。”

  江柔兒被他左一句右一句江小姐叫的不自在：“叫我江柔兒就好。”

  她掃了一眼餐桌，各種各樣的菜幾乎擺滿了整個餐桌，江柔兒走近蹙眉：“怎麽做這麽多菜？”

  Kelly有點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圍裙：“程武怎麽都不肯吃飯，我琢磨著是不是我做的這些菜他不喜歡，所以我多做幾樣。”

  江柔兒看了眼樓上禁閉的房門：“他今天都沒吃？”

  Kelly點頭：“他不吃飯也不肯出來，我正頭痛著呢。”

  江柔兒細細的看著每一道菜，“嘖”了聲，不應該，這些菜都是他喜歡吃的。

  她放下書包，目光鎖定正在冒著熱氣的南瓜粥，道：“沒事，把南瓜粥給我，我來解決。”

  Kelly多少感覺自己的工作受到了挫折，臉上有些沮喪，但是很快露出了笑容：“好的，江…………”

  他頓了頓，將到了嘴邊的話吞了回去，咽了咽口水，道：“江柔兒小姐，有點燙，我幫你拿上去。”

  江柔兒聽著他的稱呼，挑了下長眉，看著他恭敬的樣子，也許是職業讓他成為了習慣，上了樓，倒著沒說什麽了。

  Kelly一手抬著南瓜粥，一手有節奏的敲著門，三下過後道：“程少，我給你新煮了粥，我能進來嗎？”

  房間裏，沒有回應。

  Kelly尷尬的笑了笑，他又敲了三下：“這次是南瓜粥，我保證很好吃的，程少，我要是能進來，您說一聲，我就在門口等著。”

  江柔兒臉色微沉看著Kelly：“你一天下來就這麽跟他相處？他不開門，你就不進去？”

  Kelly被她看得發涼，他不知道為什麽眼前原本乖巧的少女怎麽突然眼神就變了。

  Kelly道：“早上沒經他同意，打開過房門一回…………”

  Kelly想起早上，他內心表示受到了暴擊，他才打開房門一個縫隙，一個大長腿就掃了過來，“嘭”一聲將房門關上，伴隨著一記怒喝：“你丫的給我出去！”

  Kelly一臉震驚的死灰色：哥哥我還沒進去呢！

  …………

  江柔兒看著Kelly的神色，想來程武那廝又作妖了。

  江柔兒聲音淡淡：“知道了，給我吧。”

  話落，直接從他手上拿過南瓜粥，推門而進。

  Kelly臉色驚變：“江柔兒小姐，小…………”

  “心”的卡在喉嚨裏，還沒說出來。

  就見早上那個暴戾如虎的少年，站在房中央，臉色微怒一瞬間化為烏有。

  隻是，仍舊冷冷的臉，對著她說著：“你怎麽回來得這麽慢！”

  隱藏在硬邦邦語氣之下的是帶著不易察覺驚喜，還有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