紋身男的笑，讓程武眉宇微微一皺，程武心中有一種違和感油然而生。

  突然，他臉色微變，扭頭去看身後的江柔兒。

  視線落在蹲在巷子的中央的少女身上，她托著腮幫子，腦袋瓜子歪了歪，一雙明眸清澈而亮，笑得無暇明淨。

  可見，看戲看得入迷極了，完全注意到身後的危險已經臨前。

  江柔兒見程武看她，於是眸子微彎，紅唇微張的道：“最後一個了，好好打。”

  程武卻反常的不理紋身男，如閃電般丟盔棄甲的撲過來，江柔兒腦袋一蒙，就已經被程武死死的抱在懷裏。

  幾乎就在瞬間，她聽見鐵棍跟骨頭碰撞的聲音，還有程武死咬著牙，從牙縫裏偷出來的沉悶的呻吟聲。

  江柔兒心裏一抽，她明顯感覺到程武身體微微的顫抖。

  紋身男在這個時候也衝了過來，長長的鐵棍揚起，“嘭“的一聲，似乎從骨頭深處發出的聲響，聲音大到江柔兒開始不安。

  程武痛得臉色帶了慘白，薄唇被咬得滲出一絲血痕。

  鐵棍被紋身男摔在地上，滾出了“咚咚”的聲音，像是什麽東西的悲鳴。

  他黑著臉指著自己的兄弟罵道：“你們幾個還沒死的，趕緊給我起來，收隊回家了。奶奶的，就為了折這小子一雙手，廢了老子這麽多兄弟，這買賣賠了。”

  折了一雙手？

  這幾個字在她的大腦裏仿佛電影裏最後結束的字幕一般，一遍一遍的在腦海裏播放。

  江柔兒在程武懷裏長睫輕輕顫動，似乎就連心都顫抖起來，她提了口氣，拳頭握著程武的衣角，開口：“程武，你還好嗎？”

  她沒有察覺到，此刻的她，語氣是那麽的輕飄飄，沒有了往日的堅定與靈氣。

  程武沒有回話，隻是依舊感覺到他的身體在微微的顫抖，他似乎在強行的忍耐和克製。

  一秒，兩秒，三秒。

  江柔兒徹底慌了，她掰開程武，看見程武英俊的五官由於痛苦擰成了一團，他眼睛緊閉著，長睫瑟瑟發抖，薄唇蒼白如霜。

  “程武？”江柔兒叫著他，看著他這般樣子，心裏茫茫然的，不知怎麽回事，似乎缺了一塊什麽東西。

  程武又是一聲輕微痛苦的悶哼，他緩緩的睜開眼，眸子裏有細碎的波光。

  他舔了舔唇畔的血痕，擠出一記無力的微笑道：“沒事。”

  沒事。

  江柔兒自然是不信的，經過程若凱的事情之後，她早已領教過，程家的男人，未涉及生死大事，大傷小傷那都不是事。

  江柔兒低頭，看了看他無力垂在身體兩側的手，她頓時覺得喉嚨如卡魚刺，她想伸手去碰，剛伸出手，程武就如同條件反射一般身子往後仰了仰，聲音帶著微喘還有特別的強硬：“別碰。”

  江柔兒一怔，臉色卻難看起來。

  程武以為方才自己的語氣太霸道了，咬咬牙，抿唇調低了聲線道：“小村姑，我沒事。”

  江柔兒臉上閃過倔強，她放下原本握在手裏的小軍刀，道：“別動。”

  她語氣發涼，伸手就握住了程武的左手的手臂。

  程武臉色又白了一層，吸了一口涼氣，他咬牙：“小村姑，鬆鬆手。”

  “真折了？”江柔兒低聲的說著，語氣不像詢問，反倒想是給自己肯定著事實。

  她機械的轉著脖子看向程武的另一隻手，雙手想伸過去，想著他痛，就忍住了。

  他的手，明明那麽好看，那麽的讓她心水。

  就這麽一雙手，在玩電腦的時候總是讓她移不開眼睛。

  明明以前被人用鐵絲刮的時候，她都那麽細心的嗬護著，直到恢複到完美為止。

  可今天，怎麽就折了呢……………

  江柔兒感受到程武在她頭頂上微喘著氣息。

  她抬頭看著程武痛得額頭都出了一層薄薄的冷汗，她就著袖子給程武擦了擦。

  程武覺得江柔兒不對勁，她突然間，太安靜了，甚至身體開始透著一股若有若無的寒氣。

  程武看著她，叫了她一聲：“小村姑。”

  “嗯。”江柔兒低低的應著，手腕停在了他的額頭處，在爛尾樓受傷的傷痕還沒完全褪去。

  江柔兒用指尖溫柔撫摸了起來，她說：“第二次了，程武，這是第二次了。”

  程武搖頭：“小村姑，都不礙事，這疤也會褪去的。”

  江柔兒收回手，撿起地上的軍刀，輕聲道：“是啊，終有一日都會褪去的。”

  手，終有一日也會好的。

  可是為什麽，我的心如此的悲憤。

  那悲，如刀割的痛楚，從心底彌漫出來。

  那憤，如大風的怒號，席卷而來。

  隱藏在冰霜之下，那團洶洶燃燒的野火，像個狂躁症的病人，已經怒不可遏。

  江柔兒握著軍刀站起來，她環視四周，紋身男已經帶著自己的兄弟跑得沒影。

  江柔兒轉過身背對著程武，冷若冰霜的臉上表露著怒意，她喊衝著無人的小巷子喊道：“周青傑，出來！”

  巷子裏無人回應，隻有她的聲音在回響著。

  江柔兒眯了眯眸子，眸子裏盡是深不見底的暗：“周青傑，我知道你在，滾出來！”

  依舊沒有人回應。

  江柔兒抬了抬微尖的下巴，冷聲冷氣道：“周青傑，你再不出來，我就過去拖你出來。”

  昏黃的燈光在前方的轉角處映出一道瘦小的影子，漸漸的放大。

  江柔兒看著那道影子勾了一絲邪笑，掛在嘴邊。

  周青傑依舊穿著燙的筆直的校服，一如江柔兒在北城見到他那般模樣。

  周青傑站在路燈下，看著江柔兒，表情複雜：“你怎麽知道我在？”

  一個連衣服都要每天熨燙，才穿出門的人，如此謹小慎微的你，既然要堵我們，又怎麽不會親眼來確認結果呢！

  江柔兒冰冷的看著他，卻說道：“隨便叫叫，不過，我運氣不錯，這不是把你訛出來了麽。”

  周青傑：“你…………”

  周青傑氣急，想說她卑鄙無恥，卻對著江柔兒怎麽也說不出口。

  於是一不做二不休的反譏笑道：“訛我出來便出來了，柔兒，我既然做了，也不怕認。網上的照片，是我放的，他這手是我找人折的。這是我送給你們的禮物，喜歡嗎？”

  江柔兒盯著他笑得有些扭曲的臉一步步走近：“為什麽？為什麽這麽做？”

  “小村姑，你回來！”

  程武從地上起來想叫住江柔兒，她卻全程像是屏蔽了程武一般，毫無反應。

  周青傑看著江柔兒，麵容開始變得猙獰，他道：“問我為什麽？你知道的，都是因為你拒絕我，是你不懂珍惜，我明明那麽喜歡你，喜歡你…………我得不到，他也別想得到你。”

  “是我拒絕你，有事衝我來，關他何事？”江柔兒壓著怒氣說道。

  “他？”周青傑指了指程武，惡毒的批判起來：“因為他無恥，他入侵了我的空間，他盜走了我們所有的回憶，就算你不喜歡我，他也沒權力這麽做，這是對他的報複，我要徹底的毀掉他這雙手，就像他毀掉我的回憶一樣。現在，程武，他徹底完了！”

  周青傑說著，情緒波動得厲害，臉色漲得通紅，甚至有點瘋笑起來。

  “他入侵你的空間，刪除裏麵的照片和文字，要說不對，他確實不應該，因為那是你的**。可是，你說回憶？你那些所謂的回憶，不過是偷拍我的照片罷了，你怎麽敢在我麵前義正言辭的拿著來當報複的借口，你憑什麽因為那些照片就折了他一雙手，是誰給你的膽子！”江柔兒逼近他，目光如炬，一字一頓的說著。

  周青傑看著她冷血咄咄逼人的模樣，仿佛回到了C城看她為身邊的小夥伴出頭的模樣，這樣的她，自己都忘了曾經迷戀得躲在角落裏偷偷的看過多少次。

  可原來，當正麵麵對那雙明眸星瞳的時候，原來，被她這般看著，是那麽的難受。

  這下，他切頭切尾的被烙上了“敵人”的印章。

  盡管，他做好了敵對的準備，卻沒想到真的當麵敵對起來，他如此的潰不成軍。

  周青傑被江柔兒逼退了一步，神情苦澀道：“柔兒，你別這樣看我，這不公平，我偷拍你有錯，他也一樣有錯。”

  “公平？”江柔兒冷笑一聲：“這個世界本來就不公平，有人天生為王，有人落草為寇，有人於我重於泰山，有人於我輕於鴻毛。”

  周青傑臉色一變。

  江柔兒靠近他，低聲微涼：“不是，你說的嗎？程武於我而言，是不一樣的。既然如此，你怎麽能跟他在我前麵論公平？嗯？”

  周青傑臉色如土，僵在原地：“柔兒，你…………”

  他頓了一下，笑得比哭還難看：“果然，做你的敵人太殘忍了。”

  江柔兒麵無表情的道：“你在C城的事情，我了解過了，陸桑對你做了錯事，說起來，也算是我沒管教好他。陸家的規矩，欠的總是要還的。所以，你放我照片上網和堵我這事，我就不追究了。”

  江柔兒抬了抬眼角，看了程武一眼，右手的軍刀在身後出竅，她綻放笑容，笑得冷心冷麵，話語裏盡是寒霜之氣：“可是你折了程武一雙手臂，要說他做錯了，可你偷拍我何嚐對我做錯了，那於情於理，你是不是也得讓我折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