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柔兒從小就不是一個讓人省心的學生，她愛學習，也愛闖禍。

  回看以往的成長經曆，她曾站在全校的金字塔頂端享受表彰，也曾在每一個年級的辦公室裏受盡訓斥。

  訓斥的理由，遲到早退曠課打架鬧事，均雨露均沾。

  可她怎麽也沒想到在北城一中，在她下定決心洗心革麵、痛改前非、浪子回頭從良之後，她破天荒的因為“早戀”二度踏進了年級辦公室。

  她站在偌大的年級主任辦公室裏，被年級主任那雙小眼睛盯得心情有點雜亂，莫名的有點發虛。

  程武姍姍來遲，是被大塊頭推著進來的，臉上眉低眼慢的，盡是悠然與舒適，仿佛進自己家門一般。

  江柔兒想，也是，對於不良來說，進出這裏是家常便飯了。

  大塊頭看了一眼年級主任的態度，拍了拍程武的肩膀，低聲道：“站好點。”

  程武用餘光掃了一眼江柔兒，眸子星光細碎，乖乖的站在了江柔兒旁邊。

  江柔兒看見他耳邊碎發上沾著晶瑩的小汗珠，看來是被大塊頭從球場上抓來的。

  老張推了推眼鏡，怨恨的看了眼大塊頭，意思全是，全怪你家程武。

  大塊頭自然護短，抬了抬下巴，毫不示弱，挺著胸膛，藐視了她一眼，哼哼著。

  老張一向以一班傲人的成績為榮，平日裏，與諸位同級相處，話裏行間，都帶了點傲氣。

  大塊頭想著，平時已經被小看了，這件事，不論事情始末，咱都得輸人不輸陣。

  年級主任原先盯著江柔兒的目光，轉到了程武身上，程武對他的目光不理不睬。

  年級主任神情凝重的歎了口氣，擰開自己的保溫杯，喝了一口茶道：“兩個小的已經夠鬧騰的了，你們兩個大的，眉來眼去也想對上眼不成。”

  老張跟大塊頭被年級主任一句話堵得臉色突變，不約而同否認：“我瞎了不成！”

  “哼，沒瞎，沒瞎這兩人都在你們眼皮底下好上了，你們卻都不知道。”年級主任板著臉，幾分陰沉。

  江柔兒背著身後的小手，左手的手指勾著右邊的手指卷了卷。琢磨著，按照著態度，今天學校是不是得請爺爺來走個過場。

  程武不經意間，盯著她的小手出了神。

  江柔兒的手比常人要白得多，像個冬日的初雪，手指細長細長的，她動起來的時候，像春日裏冒出來的尖筍兒。

  程武頓時感覺心尖上癢癢的，抿著薄唇，收回眸光，雙手像是隨意般的插進校服的褲袋裏，因為他怕，自己會忍不住伸手去勾她靈動的小指。

  年級主任指了指江柔兒，又指了指程武：“我們北城一中，自建校以來，最重德智體美全麵發展。你們倆做為學校裏的風雲人物，天之驕子真是好樣的！怎麽，你們倆現在是想強強聯手的將學校的聲譽毀於一旦？早戀，還被人石錘將消息散發得滿大街都是，真有能耐啊！”

  程武低著頭發呆，看樣子思緒已經飄出了這個辦公室，仿佛世間的紛紛擾擾都打攪不到他。

  江柔兒剛想張口解釋，就被老張搶了先。

  老張道：“不，不是這樣的，主任，我前麵已經跟江同學充分了解過了，據我所知，江同學，她並沒有早戀。”

  最後那句，老張說得字正腔圓，更是斬釘截鐵。

  事情的過錯責任所在，均一股腦指向程武。

  大塊頭大聲想反駁，可是，他進來前跟程武磨了好幾次，這倔驢對這件事死活就是不開口。

  他太被動了。

  眼下，心神不寧的站著，怕說多錯多，話也不好隨便說。

  “沒有早戀?那誰來告訴我照片到底怎麽一回事？”年級主任沉聲道。

  老張瞪了一眼大塊頭跟程武道：“照片，那就得問下旁邊這位程同學了，程同學年少輕狂，可也得知禮數，懂輕重不是？”

  大塊頭著急了，推了推程武：“別發呆了，趕緊解釋解釋。”

  程武抬起頭來，從容不迫的從喉嚨裏吐出一個字：“嗯”。

  眾人等著他下文的時候，他居然就沉默了。

  嗯？

  就沒了.......

  年級主任頓時有種心力交瘁的感覺，對江柔兒道：“你來說。”

  江柔兒對上程武正看過來的目光，那往日大多數清冷的眸子裏漾出了淡淡如水的柔情。

  江柔兒別過臉，不看他，將已有的劇本走一遍。

  她的神情可憐巴巴的，將受害者的模樣咩裝到極致，細聲細語的道：“我們沒在早戀，是他強親的我。”

  老張見機附和：“主任，我班江同學成績怎麽樣，你是知道的，她一心求學，可沒早戀這個心思。”

  年級主任聽著，看著程武疾言厲色：“她說的是不是真的？”

  大塊頭急赤白臉，雖然他早就意料到真相不盡人意，可是他仍抱著一線希望：“你別杵著了，還不趕緊解釋？”

  程武勾了唇角，笑了，笑的清澈。

  她的小村姑，依舊是他的小村姑，果然沒讓他失望。

  這裝小白兔的人設練就得爐火純青。

  他落落大方的應著：“她說什麽，便是什麽。”

  瞬間，大塊頭心如死灰的愣在一旁。

  老張如同反派一般露出了勝利且欣慰的笑容。

  年級主任一拍辦公桌，大喝：“胡鬧。”

  江柔兒也愣了，不是因為別的，而是感覺程武這話，她說什麽，便是什麽。

  像極了小時候陸麟寵著她的那段時間，任她胡作非為時的話語。

  老張本著追究其主的態度，道：“主任，那現在程同學都承認了，那我們是不是可以先回去上課了，您也知道了，這很快就期末考了，這一分一秒都浪費不得。”

  年級主任看了眼江柔兒，他想起她第一次進這個辦公室時，她說“與其有時間戀愛，不如多刷兩道題”的模樣，倒真不像個會早戀的學生。

  他歎了一口氣，道：“你先回吧。”

  江柔兒投給了程武一個複雜的目光，才走出了辦公室。

  年級主任看了兩人的目光走遠了，瞬間從椅子上彈起來，衝程武豎著大拇指，咬牙切齒：“能耐，果真能耐。”

  大塊頭雙手插進頭發裏，蹙眉：“主任，我犯了死罪，是我沒看住他。”

  年級主任罵道：“你閉嘴。”接著，看著程武：“你說你還記得不得2個月後要幹嘛？”

  程武努了努嘴，吐出了三個英文字母：“NOI。”

  年級主任冷“嗬”了一聲：“你也知道你是要參加NOI（全國青少年信息學奧林匹克競賽）的人，那你還記不記得，個人的品德行為是我們學校的硬性標準！去年，你半路跑去打群架，連報名資格都喪失了，今年，你又準備因為談戀愛給我丟掉這機會是不是？”

  程武擰了擰眉道：“我記得學校走積分製，隻要個人行為積分達到90分就可以代表學校參賽。”

  “你還知道個人積分，你平時小打小鬧總是在積分線邊緣遊離就算了，現在鬧這麽一場，按學校規定處分起來直接扣20分，我都不知道怎麽跟校長交代。”年級主任說道，愁眉苦臉起來。

  程武是當初自己特招進來的，一心望子成龍，為校爭光。

  卻從未想到，這貨今時今日混成了學校大佬，一心為校添堵。

  “報名是在期末考試之後，我會在報名之前，達到90分。”程武說道。

  大塊頭眼睛亮了亮，提高了聲音：“你說真的？”

  年級主任比較冷靜：“20分的差距，你說說怎麽加？”

  程武挑了挑長眉，笑道：“從此以後痛改前非，做個三好學生，好好學習，天天向上，期末考個年級前10的排名，按照每一科疊加的積分，應該差不多。”

  大塊頭咋舌：“你知道你距離年級前10中間隔著多少號人嗎？”

  程武：“兩百來號人吧”

  大塊頭看了看天，啞然。

  年級主任卻是精明的笑了：“說到做到？”

  程武道：“嗯。”

  “要是做不到怎麽辦？”

  “做不到，我自願留級，再參賽一次便是。”

  “好，一言為定。”年級主任雙手一拍，這才露出了寬慰的笑容。

  大塊頭雖然覺得不太實際，看著這突然和諧的氣氛，也笑了笑。

  年級主任突然道：“不過這次的事情，是誰放照片上網的，總不能是你自己吧，你查過沒有？”

  程武淡然的看了眼年級主任，隨口扯道：“手機丟了，沒線索。”

  沒線索？

  這話年級主任是不信的，程武的能力追查起來並不是難事。

  “嗯。”年級主任看破卻不點破，他繼續說道：“不過，江柔兒，我不管你什麽想法，都給我收回去，北城一中，不允許早戀，明白沒有。”

  程武淡淡道：“我知道。”語氣並不誠懇。

  年級主任看著他補了一句：“不管如何，學業不能耽擱。”

  程武點頭。

  年級主任坐回座位上道：“不過，你雖然答應我考進前10，保證參賽，但是這件事情的影響力已經給學校帶來了一定的影響，我總得對上麵有個交代。你的家長，我就不請了，你回去，好好反省反省，寫個稿子，下周一，給我全校好好檢討檢討。”

  年級主任想起去年請了一次程武的家長探討教育問題，那過程想起來都讓他的頭隱隱作痛。

  程武蹙眉：“全校檢討？不停學檢討嗎？”

  “你想得倒美，停學，你從現在開始就該我爭分奪秒的學習。”年級主任道。

  程武“嘖”了聲，臉色沉沉，倒也沒說什麽。

  ..........

  午休時分。

  程武屈膝坐在水泥地板上，嘴裏咬著三明治，盤著的那條腿上麵放著一個草稿本，白紙的中央草草的寫著“檢討書”三個大字，右手轉著筆。

  江柔兒推開天台的門，風吹亂了她的長發。

  程武瞅了她一眼，自己往旁邊陽光的地方挪了挪，讓出了陰影的位置出來。

  江柔兒在他旁邊坐下：“怎麽樣？”

  程武用筆點了點草稿本，拿下嘴裏的三明治，避重就輕的道：“諾。”

  江柔兒看著上麵的三個大字，雖然追究起來，責任終究在他。可心裏還是咯噔一下，她的小手小動作的抓了抓裙子，對於自己毫無情麵指他出去這事，有點過意不去。

  她道：“謝謝。”

  程武一聽，心理突然就有點美滋滋的：“謝我？”

  江柔兒看著他點點頭。

  程武看著她放在黑色百褶裙上的白皙的小手，勾笑道：“那要給點謝禮才行。”

  “謝禮？”

  “給我手。”程武道。

  “手？”江柔兒愣愣，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程武黑眸一眯，沒有拿著三明治的手，一把握住。

  江柔兒大驚失色：“你做什麽？”

  程武握著不放：“你別動，我就看看，就看看。”

  他小聲且執拗的說著，黑眸發亮得如同夜空的明星。

  江柔兒板著臉，猶豫了一會，還是心軟了，就任著他握著。

  程武薄唇劃出了淺笑，帶著一絲察覺不到的得逞的得意之色。

  他放下三明治，雙手像是捧著掌上明珠一般捧著她的小手。

  見她手指尖尖，指節間又如初生的藕尖粉嫩得很。

  他忍不住，一下一下的勾了勾她的手指，像對待個小玩意一般，興致勃勃，又撓了撓她的手心。

  江柔兒感覺臉上溫度有些上升，被他撓得手心癢癢的，更是勾得心裏有種說不出的異樣。

  她下意識想抽回來，一用力，沒抽出來，反倒被程武整個十指相扣起來，掌心的溫度如同燃燒的火焰，迅速燒上了大腦。

  江柔兒感覺心跳怦的一下，跳快了起來。

  她看到程武耳朵開始泛紅，她強裝鎮靜：“放手。”

  程武扣著它，目光灼灼。

  江柔兒冷了聲音，咬牙道：“我說放手。”

  程武這才戀戀不舍的放開了來，盯著江柔兒收回去的小手，嘟囔道：“生什麽氣，看看又不會少塊肉。”

  江柔兒一噎。

  你那是看嗎？

  你那分明是......

  江柔兒後知後覺，恍然過來，有種被人占了便宜的感覺。

  可聽著自己心跳仍在不聽使喚的砰砰的加速跳著，她突然就沒有底氣跟程武理論了。

  她隨口轉了話題：“周青傑，今晚約了我。”

  程武還沉迷在她白皙的小手指，漫不經心的回道：“也約我了。”

  江柔兒微微驚訝：“也約你了？”

  程武收回目光，道：“是啊，晚上一起赴約，看看他到底想幹嘛？”

  江柔兒點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