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青傑驚愕的看著她，他聽見自己心髒正激烈的跳動著，他有些僵硬的開口：“你知道？”

  江柔兒攪拌著咖啡的手一頓，她拿出勺子，抿了一口黑咖，道：“在北城，沒有人這麽清楚知道我的喜好，而你確能輕而易舉的點出我喜歡吃的甜點和黑咖。我想，你表現得足夠明顯了。”

  她的語氣平淡得沒有絲毫起伏，仿佛這事在她意料之中。

  周青傑握著手中的水杯，骨節發白。

  江柔兒繼續道：“給我發匿名信的是你？給何靜通風報信的也是你吧？為什麽要這麽做？”

  周青傑抬頭直視著她，他艱難的開口：“因為........我喜歡你！”

  周青傑覺得自己的心髒都要跳出來了，不管他往日多少次的畏畏縮縮，現在他終於當麵說出了這句話，他緊張得連握著水杯的手指都在顫抖。

  可是說出來之後，他突然心裏又衍生出一種快感。

  那快感，像是墮落之後的救贖。

  江柔兒皺眉，第一次聽見有人在自己麵前表白，那種心情，說不上驚喜，反而她感覺有點奇怪。

  江柔兒指尖在桌子上點了點，道：“喜歡？就因為喜歡，所以你發匿名信威脅我，就因為喜歡你讓何靜對我出手？”

  周青傑身體晃動了一下，他連連解釋：“不是的，不是這樣的，我發匿名信給你，是因為我不想你跟程武走太近。”

  因為你們走得太近，嫉妒之火讓我衝昏了頭腦。

  周青傑繼續道：“柔兒，程武跟我們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你已經離開了那邊的世界了，我不想你再踏進去。至於何靜，我不知道何靜會發瘋到對你出手，因為你跟程武走得太近了，所以我才會透露一些消息給她，我隻是想讓她看住程武，我不知道她會一次次發瘋到對你出手，我也一直很擔心你，可是我打不通你電話，我也一直很害怕，害怕你會出事，害怕你...........”

  江柔兒打斷他的話：“什麽叫不是同一個世界？”

  周青傑這個時候翻開自己背包，因為慌亂動作有些笨拙，他從背包裏拿出一本相冊，他攤開在桌子上，裏麵的照片讓江柔兒的眼神變得冰冷。

  相冊是滿是在C城的她，那個還沒懂事的她、張揚的她、自以為不可一世的她。照片大多拍得不清晰，看起來像是偷拍多一些。

  周青傑一心隻想跟江柔兒解釋，絲毫沒有注意到江柔兒的表情，他激動得、磕磕絆絆的說著：“你看，在C城的時候，我就一直在你身邊，可是不管我怎麽努力，你一直都沒回頭看過我。柔兒，不管是在C城的你還是在北城的你，我都喜歡，可是我不想你再回到C城的那個樣子。”

  “我在C城的時候什麽樣子？”江柔兒看著相冊裏麵的少女，眉宇漸冷，扯著薄唇問他。

  周青傑看著她，被她眸子裏的冰渣子冷了一身，他低聲開口：“你那個時候總是缺少一點人情味兒。“

  周青傑回憶著，眼鏡下的目光，開始變得溫柔起來，說道：“可是，我在北城見到你的時候，你變了，你變得乖巧，變得會幫助同學，你甚至會對我笑。在我離開C城後一直都沒忘記過你，這本相冊我一直都帶著，我一直等著一個機會跟你表白，我是真的真的喜歡你，不管以前還是現在，我一直一直都站在你背後，所以，你可不可以認真的回頭看我一眼。”

  周青傑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甚至帶了一絲懇求的意味。

  在C城那個時候的她，看人的時候總是帶著一絲冷清。

  小小年紀的她，在陸麟的庇護下，將朱雀街把玩弄得如同手中的玩具，這讓他望塵莫及。

  小小年紀的她偶爾會跟幾個不良聚在朱雀街的街角，不良們就會圍著她絮絮叨叨的說著話，她站在中間，大多時候總是冷著臉的回應一兩句。

  可就是這樣的冷，讓周青傑迷戀，在北城重新見到她之後，她變了，開始變得溫和，這份溫和也讓周青傑的內心變得越發火熱起來。

  因為曾經的遙不可及，讓他原本卑微的內心更加的躁動。

  因為曾經的得不到，讓他赤熱的內心更加的騷動。

  江柔兒沉吟：“抱歉，老實說，在C城，我對你沒什麽印象。”

  周青傑訝異：“我明明給你寫過那麽多封信。”

  “信？”江柔兒低頭想了想，最後搖了搖頭。

  周青傑不能接受的身體往前傾了傾，他雙手抓著桌子邊沿：“對，我寫了很多，寫了..........”

  說到一半時，他臉色猛的煞白，他尷尬的張著嘴巴，卻發不出聲音，眼神變得無神。

  周青傑身體鬆懈下來，坐在椅子上，似乎知道了什麽不能接受的真相，他難過的想著，原來你從來就沒收到過，一封都沒收到過。

  “你沒事吧？”江柔兒看他痛苦的樣子，問了問。

  周青傑突然笑了，笑聲很長，前半段帶著悲傷，後半段帶著對未來的期望。

  他道：“沒事，沒關係的，現在我們不在C城了。”

  不在C城，沒有陸麟，沒有陸桑，沒有蘇宴，沒有很多很多人，那些阻擾他的人。

  他想著想著，帶著欣喜的繼續道：“柔兒，雖然晚了點，你能給我個機會嗎？”

  江柔兒悶聲。

  在江柔兒進入青春期開始，她接受的陸麟給她最長的一節教育課便是“戀愛的十大危害”。以自己為反麵教材，深刻的給江柔兒上了一節不同尋常課，因此，江柔兒從小就有一個先立業再成家的觀念。

  在那一課後，她與陸麟共同製作了自己的人生計劃書，情情愛愛結婚生子這些都是在30歲那一年開始才有的劇情。

  陸桑那個時候還小，呆呆的道：“哥哥，大人們都說，女人三十爛茶渣了，到時候她會不會沒人要？”

  陸麟笑了，溫文爾雅：“優秀的人，再晚都不怕。”

  ............

  她不懂周青傑的感情，就像她不懂何靜的執著，他問她怎麽樣，她的內心並無波瀾，隻覺得麻煩，而且，周青傑偷拍她的照片，多少讓她覺得不舒服。

  對於結果，她閉著眼睛都能回答，但是看著他這般情深，“不能”二字到了嘴邊，卻又憐憫的吞了回去。

  江柔兒突然想起了蘇宴以前為了拒絕女孩而獨創的一百八十式花式拒絕，因不同的場合與不同的人，用不同的語言。

  具體是怎麽樣的，她以前沒上心，想不起來，不過倒是有一次，他拒絕了之後，後麵基本就再也沒有女孩子跟他表白了。

  她轉著腦袋瓜子想著蘇宴當時的話，想著快刀砍亂麻，一了百了，脫口而出：“對不起，我覺得我們的性別不合適談戀愛。”

  “你.........”周青傑從椅子上蹦起來。

  江柔兒為了表示立場的堅定，看著他點了點頭。

  周青傑臉色從不可置信一點一點的變為難過：“我就這麽的讓你不喜歡嗎？甚至不惜用這種謊言來騙我。”

  江柔兒見他不信，漂亮的杏眼眨也不眨的看著他，無奈的道：“你覺得是謊言就謊言吧，我呢，是不可能談戀愛的，大好時光，學業才是正道。”

  “那如果今天站在你麵前的是程武呢？你也會這麽說嗎？”周青傑臉色鐵青，握緊拳頭，從牙齒縫裏蹦出這句話。

  “什麽？”江柔兒提高了聲音，她不知道周青傑為什麽會扯程武進來。

  “我問你，對著他，你也會這麽說嗎？”周清傑重複著。

  江柔兒覺得手心有點空，她握上了咖啡杯，道：“程武不可能會這樣。”

  “我說如果，你也會這麽說嗎？”周青傑像是抓著一根繩子不肯放手，重複著，逼著她回答。

  江柔兒透過他寬大的鏡框看見他眼底的執念。那份沉重的執念，似乎觸碰到了她內心深處的某個東西，她心煩意亂，她冷眼，下重了聲音：“我說了，他不可能會這樣。”

  周青傑冷笑：“柔兒，你激動了。明明我跟你表白的時候，你平靜得就像我一個人在演獨角戲，可是換成程武，你看你激動了，程武對你來說是不一樣的，是嗎？”

  “你胡說！”江柔兒想也沒想的反駁他。

  “我胡說，柔兒，你從來都不知道我有多關注你，我又有多了解你，在C城的時候，蘇宴不小心抱了你，你打斷了他的肋骨。可是，現在呢，程武抱你的時候，你隻是冷臉，他親你的時候，你也隻是震怒。為什麽是程武，明明我也一直在你身邊，比他還久，你為什麽就不認真的看著我，為什麽就不可以是我？”周青傑說著，激動的用手指指著自己的心，在哪裏，一顆因為江柔兒火熱跳動的心。

  江柔兒聽著周青傑的話，瞬間就愣了。

  在這一刻之前，她從來沒有意識到自己原來對程武有如此的寬容，這種瞬間襲來的違和感讓她有點兵荒馬亂的感覺，更多是焦慮。

  江柔兒下意識的開始極力想法子反駁，江柔兒感覺自己就像是站在一場巔峰的辯論賽的舞台中央，輸了，便一敗塗地。

  她認為她對程武並不算喜歡，因為她沒有何靜跟周青傑的執著，可她轉著腦子，努力的想著想著，卻想不出為什麽，偏偏對程武寬容了。

  江柔兒沉默了，她喝了一口黑咖，黑咖純正的酸苦味，迅速衝擊著味蕾，原始而又粗狂的口感讓江柔兒腦子清醒了幾分。

  她蹙眉道：“也許是因為我變了吧，所以待人處事都柔了一些。可是，周青傑，不要扯他進來，這是我們的事情。”

  周青傑走近江柔兒，他因為激動胸腹而上下起伏，他像著了魔一樣道：“好，不扯他進來，這是我們的事情，那你能給我一次機會嗎？就一次。”

  他沉寂了這麽久，他不想再等待下去了，腦海裏有個聲音一直提示著他，他必須這麽做，不然他又跟以前有什麽區別。

  江柔兒堅定無情的搖頭，她覺得周青傑的掙紮很是無畏。

  周青傑盯著她冷酷的臉，他猶豫再三後，黑眸沉了沉，說出了一個名字：“陸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