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鐵打的主簿，流水的知縣，他們這些地方官員，整個家族都在常德府，算是大戶中的一流世家了，不然豈能坐穩這主簿的位置。

  但是卻讓人想不到的是，他們土生土長的地方人，不但沒有喝過李三福家中的這種酒，也沒有用過李三福家的這些沐浴之物。

  “都說陵城除了糧食，還有最出名的澡豆，如今與李三福家中的用具比起來，那澡豆不僅沒有香氣還帶著腥臊之味。”

  “這李三福如此有能耐，為何住在這鄉下，倒聽說他們家的田地也不多，瞧著他們家，這一把好手藝，足夠整個李家成為常德府的大世家。”

  畢竟這些主簿們的祖上也是這麽積累起來的。

  他們之中，家中或多或少都有家傳的手藝，經過幾代人的努力，積攢了家底，才有了如今的權勢。

  這些人從先前的來陵城時的滿腹牢騷，到現在的稀奇，甚至還想在稻香村多留幾日，想看看李三福家裏還有些什麽好東西。

  這一天倒是平順的過去了。

  第二日第三日，繼續賣種子，不過趙祥卻沒有再將碧青帶來，說是在家裏休息，那天扭到了腳。

  白錦也不點破趙祥這寵妻的樣子，沒有多問。

  轉眼過去了五日，這日晌午過後，來了一批人過來買種子，他們帶著長長的驢車隊，這架勢，怕是要將白錦家的糧倉搬空的。

  白錦聽到消息，才知是陵城的大戶張家。

  先前白錦一家不打算賣種子給這些大戶，王濟不同意。

  想不到等了五日，這是按捺不住了。

  於是按著正常的流程，由陵城的主簿大人將數目清出來，登記在冊的田畝數，隻夠他們運走四驢車的種子。

  餘下空置的十輛驢車，也隻能原路返回。

  張家管事一臉的不可思議，說山裏頭有開墾的荒地。

  於是主簿問開墾了多少，要入山一看，張家管事臉色變了，朝這陵城的主簿看了一眼，眼神裏有警告。

  張家的驢車隊一走，消息傳到了城裏。

  未登記入冊的荒地不管，有錢也買不到種子。

  陵城裏，張守東與王濟坐在百花酒樓裏的雅室中，對這一次李三福不賣種子一事，張守東很是生氣。

  王濟當初就聽到了李三福一家的意思，所以他拒絕了，但他也知道，李三福的媳婦白氏與孫琰結了異姓兄妹後，的確在陵城有些囂張。

  於是王濟看向張守東，問道：“那你這幾年在山頭開墾了多少地？”

  張守東原本想借著王濟的權勢，壓李三福一籌，哪知他倒是細問起來，不免提了個心眼，看向王濟答道：“倒也不多，左右也是些石頭地，不是良田。”

  兩人互看著對方，都是留心眼的人，也就不再深究了。

  張守東心頭卻是不舒服的，他手頭開墾的地，比他在官衙那兒登記在冊的地還要多幾倍，豈能透出消息。

  萬一哪天王濟心思一動，為了立功，從京城裏討了一份旨意，說開墾的地也得繳稅，那他就得不償失了。

  好在張守東自己留了一手，明麵上弄不到種子，暗地裏，他可是有人去領種子，莫急，一步步來。

  眼瞅著一天的種子也賣得差不多了，眾人準備收工了。

  此時在一旁搬運的李三福停下手頭的動作，看向這邊坐著等著吃大餐的各位主簿們，忽然開口相問：“各位大人，我有一事沒想明白。”

  幾位主簿真應了那句，吃人家的嘴軟，拿人家的手短，這不，幾位主簿對李三福很是客氣，這幾天相處下來，他們對這個莊戶漢子完全改觀了。

  李三福看向陵城的吳主簿，問道：“大人不覺得今日來的幾人有些麵善麽？”

  吳主簿聽到這話，臉色微變，他笑了笑，說道：“那不可能，都是按著冊子上賣的種子，他們絕無可能重複。”

  李三福點了點頭，“許是我眼花了，成吧。”

  引領著這一群主簿回院裏吃飯。

  李三福和趙祥兩人卻並沒有在席間，平素他們三人招呼著喝酒的，今個兒就沒有。

  而且平時能喝到的美酒，今天席上也不曾有，送上來的隻有了陵城裏最普通的水酒。

  幾位主簿心頭不喜，倒也不好開口。

  入院休息時，一向留給他們的沐浴之物也不見了，放著的卻是陵城出名的澡豆。

  若沒有先前的對比，他們還不會覺得什麽，可是用了最好的，再換成差的，這就有了意見。

  合著這家莊戶是要給他們臉色看麽？

  這些官員心頭不爽各回各屋休息，隻是才要入睡，村裏頭卻傳來響動。

  而且聲音越來越大，似乎是朝他們這客院來的。

  這些官員睡不著了，不得不下了床，才披衣出院門，就見大門打開，村進而人都過來了。

  他們擁護著一隊驢車，轉眼將院裏塞滿。

  李三福帶著馬延趙祥站在人群裏。

  李三福歎道：“大人，我今個兒還真沒有眼花，這些人冒充莊戶，買走不少種子，通過這幾日全部藏在山裏頭，我見他們準備上船了，就將之全部運了回來。”

  這話說得多輕巧，似乎他們去一趟河邊，不過是將糧食運回來，要知道這些都是誰的糧食，是誰的屬下運走的？

  他們三個這樣單槍匹馬就將之運走了，他們是有多能耐。

  吳主簿臉色都徹底變了，他看著眼前神色不改的李三福三人，再看看後頭全是驢車運來的糧食，不得不相信，這是正要登船的東西。

  不然就他們三個能一個傍晚找到這麽多的驢車都不容易。

  李三福這一次看著吳主簿開口說道：“我瞧著大人還是該仔細一些，莫再讓這些投機取巧，其他大人也是呢，我李三福沒有旁的本事，不過就是記憶好，觀察得仔細。”

  “下次再發現了，我隻能如實跟知州大人說明情況了。”

  李三福一個莊戶，說話如此狂妄？用知州壓著他們。

  再想到今天晚上農家小院的變化，這些官員也發現稻香村這一對夫妻著實不好相處，厲害著呢。

  李三福看著變了臉色的幾人，他也就點到為止，隨後回頭看向車隊，說道：“唉，運回種子，還順帶得了驢車，這些驢車賣了，能得不少銀子了吧。”

  吳主簿聽了，嘴角抽了抽，心頭鬱悶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