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各自坐在一邊，不知過了多久，一股寒意侵襲毛孔。凡塵慢慢睜開眼睛，剛好碰到慕涵眯著眼打量自己。

  四目對望，凡塵閃開他的眼神，笑道：“慕寒啊，你看看時間不早了，要不我送你回去可好？”

  “昔我往矣，身為望族少主；今我來兮，孤零零寡人！哪有專用的軍帳？不過我堂堂一個修士，打坐即可，以地為床，天為帳。你不必擔心！我這就走！”

  凡塵倒吸一口冷氣：這人也太淡定了吧，本來以為他會反過來求求自己，沒想到人家根本就沒打算在自己這裏過夜！還當真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又看了慕寒幾眼，對方已經緩緩閉上眼睛，若無其事地重新打坐。猶豫了一會兒，凡塵開口道：“其實、其實我不是趕你走，隻是我怕你不信任我！”

  “不信任你？憑什麽？”

  凡塵真是無言以對！感情這位公子哥心中如此坦坦蕩蕩、清清純純？凡塵隻得輕咳幾聲：“呃呃！你不怕我搶你的血脈之力嗎？”

  慕寒報以輕蔑微笑，”嗬，首先，搶不走。其次，血脈隻在南洲有用！”

  “那我可以搶你的修為呀！”

  慕寒睜大了眼睛，一臉不可思議，仿佛凡塵是癡人說夢，“你？恐怕你的體質不可以修行吧？一個陣師，再有修道體質加持，那豈不是天下無敵了？如果一個陣師兼得二者，那也不會變成你這樣吧？”

  明明是自尊受到侮辱，凡塵認了！隻得歎息：“既然你們早就看出來了，那晚為什麽要我加入你們宗門？”

  “難道就不能逗逗你嗎？”

  “不像是騙！何況還有你老師！”

  “唉，那正是老師的想法！其實這一次出來，也是老師帶我‘逃’出來的。剛好姬如雷風閉關，老師便藉此機會將我帶出家族。哎，雖然和老師相處多年，但他的真實身分，我並不知曉。隻知道很小的時候就跟著他修習功法，他一直如父親般陪伴在我左右。

  前些天，他突然跟我提起，說姬如老頭一定會來找他，他不可再多留！於是就走了。誰知怎麽又會回來找我！”

  說到老師，姬如慕寒刻薄的臉突然抹上了一層淡淡的憂鬱。

  凡塵輕輕撫著他的背，“不怕不怕，以後有誅哥我，咱們就一起吧。

  慕寒慢慢地轉過頭，長發如瀑滑落，遮住了半邊桃花臉。微微收斂下巴，語氣極為甜柔，“好！一起。那咱們一起睡吧！”

  我的天！一陣酥麻刺激的感覺從凡塵的指尖閃電般傳遍全身，渾身瞬間隆起千百萬個小山一樣的雞皮疙瘩……凡塵幫忙將手從他肩上拿下，兩人的眼神卻膠著在一起！

  然而手還未從頭發上拿起，很不巧——二貨跑了進來——小默！在小默眼裏，他看見的是衣服溫馨的畫麵：大隊長輕撫少主的頭發，二人親昵甜蜜……

  小默驚訝張大了嘴，半晌才顫聲到：“隊、隊長！你們？……你們繼續！”說著便知趣地轉身離開。

  “站住！你來幹什麽？”話才說出口凡塵發現自己說錯了，這不是越說，越讓人誤會嗎？

  小默愣在了原地，委屈地轉過身來，“對、隊長啊，有人求見說，他特別想學陣法，想請隊長指教！”

  ”嗯，好，知道了！讓他在外麵等會兒！”

  小默不懷好意地看了一眼慕寒，問道：“等多久啊？”

  凡塵深吸氣，“半個時辰！”

  ”啊？好！”小默的瘦臉瞬間燦爛，抱拳一拜，跑了出去。

  凡塵無奈地搖搖頭，轉過身來，卻是看見一張極其欠打的臉，幾乎靠近自己的鼻尖了。

  姬如慕寒，你放什麽電？泛哪門子的桃花？！

  凡塵連忙後退氣呼呼地後退，“你！這是幹什麽？！”

  生氣也沒用，慕寒的蘭花指翹起，配合著甜美的女聲猛人攻擊，“小女子做錯什麽了？公子不開心？”

  凡塵熱血暴怒，齜牙咧嘴，眉頭擰在一起，從丹田發出一陣怒吼：“你正常點！”

  可是，難道是暴力太溫柔？對方竟然抽泣著，梨花帶雨道：“公子你為何生氣呀？”

  凡塵從來沒有這麽氣急敗壞過！他仰天不含鞠躬90度打著冷顫說：“姑奶奶你贏了！”

  慕寒白眼回贈，“哼！”

  凡塵也翻了白眼，幾乎要暈厥過去！在世間活了幾十年，這是第一次見到一個男子柔腸百轉！那臉、那聲音、那手、那頭發！……簡直算是娘炮中的衝天炮了！

  方才凡塵渾身冒起了雞皮疙瘩像榴蓮一樣，現在心中一涼，決定要遠離他！於是快步朝門走去。

  天似穹廬，籠罩漆黑曠野。群星閃耀，空氣凜冽。凡塵舒展著身體，終於感覺身心舒暢了不少。哎！上蒼啊，慕寒他多半是女兒魂投胎男兒身，如果將來還要合作的話，自己還不得不習慣他這特殊的脾氣。

  啊，不過此時此刻屬於自己！

  星鬥滿天，寶石璀璨，它們在訴說著什麽呢？

  正當凡塵沉浸在想象和回憶中，一個粗獷的聲音響起，“見過前輩！”

  哪門子的前輩？凡塵不高興地轉過身。隻見小默跟一個黑糊糊的影子站在一起，仔細辨認後，才發現來者是那天布陣失敗的漢子。

  見凡塵終於有回應，他立刻撲通一聲跪下，“還望前輩收留！”

  “你的陣法是在哪學的？”凡塵直擊主題。

  男子從懷中取出一本書，凡塵見到後心中波浪跌宕——這書！不正是當年在錦瑟閣中拍賣的那本嗎？兜兜轉轉，沒想到曆經多少波折、時空交錯，居然故物重逢！隻是現在已經不再需要它了。

  他扶起男子說道：“快起來吧！”

  男子倔強地跪著，“不！我不起來，我要跟前輩學習陣法，如果您不答應，我就一直跪在這兒！”

  “要想學得陣法，並非一朝一夕！哪怕我也是在所難免。對了，也不要叫我前輩。我也隻是會簡單的軍陣而已。我相信通過苦心專研，你一定會有所成就！”

  男子看著書，搖搖頭，一臉心酸，“書，我背得滾瓜爛熟，但裏麵的好多東西一直捉摸不透。而且今日我的陣，前輩也看到了，沒什麽用！”

  說著便垂下頭去，凡塵強行將他拉起來，指著星空，“看到了天上的星星嗎？”

  “對，看得見！”

  ”學習陣法，就跟天上的星鬥一般。看起來有條有理，很簡單，但實際上內容複雜深奧，有很多奧妙。如果你真想學的話，就去找更好的師父吧，我相信天下的陣師也如星鬥般群星璀璨，我真不行”，說著衝著小默呼喊一聲，“送他回去吧！”

  小默應聲而至，強行將男子拉走了。男子當然不甘心，一路哭哭啼啼，凡塵堵著耳朵，不再理會。看著敞開的屋門，又不禁回想起慕寒方才那副嬌豔欲滴的樣子，哎，自己還是暫時別回去，先看看外麵的風景吧！與其讓他在自己的肩頭痛哭一晚，不如在這荒原上展覽千年！

  獨自漫步、長籲短歎之際，剛好遇到值夜的甘二。看著凡塵歎氣，甘二微微一笑，“隊長，我畢竟年紀大些，是過來人。知道男子年輕氣盛、精力旺盛，可惜軍隊中有沒有女子，真是憋屈得難過！如果你想……怎麽不和老兵我聊聊呢？我帶你去醉營逍遙一番，也不至於達到如此境地吧？”

  “說什麽呢？你想多了吧？什麽境地？”

  完了完了！這下子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甘二見凡塵正氣淩然，仍舊喟歎：“唉，那個姬如家少主，雖然說長相挺俊俏，但畢竟是個男子啊！剛才小默都和我說了。隊長，你真的不必委屈自己呀！”

  凡塵腦子裏”嗡嗡”一陣轟鳴，好不容易壓製住自己的情緒，他深吸氣，慢聲說道：“好了！你去告訴小默，這個月軍餉減半！還有啊，我和那個少主什麽關係都沒有！”

  甘二壓抑著笑意，立正抱拳道：“是隊長！”便彎腰離開了。

  凡塵無比鬧心，咬著牙，帶著一身怨氣回到屋裏。都怪這個慕涵！自己是清清白白的男兒身啊！正想質問他幾句，屋內靜悄悄，姬如慕寒依舊坐在榻上打坐。

  凡塵悄悄地靠近，目光被彎月一般的雙眼上，羽毛一樣輕柔細密的睫毛吸引。哎，人家果真就是美。可是，不過……

  凡塵的氣息驚醒姬如慕寒，他猛然睜開眼睛，殺氣四溢。方才的嫵媚一掃而空，冷冷說道：“夜已深，我們，是不是該活動活動了？”

  凡塵自然知曉他的意思，兩人收拾妥當，便披星戴月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