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丹威，已經被鍾離控製在於恩鎮的一個民居裏。他坐在床邊椅子上，被銬上了腳鐐和手銬，但是這並沒有影響他偶爾向看守他的士兵要一杯茶，或者讓人為他點上一支當地產的香煙。

  他是一個軍人，他和查坤一樣。他們曾經也是戰友。那個時候，他們是一個戰壕裏滾出來的，查坤救過他的命，那時候他說，我欠你一條命。他想，今天該還了。其實自從他們分管南北部，他們的關係急劇下降，也不知道是怎麽變成今天這樣的，總之，他們要有個了斷了。

  鍾離站在民居外麵的樹下抽煙。他好像天生就是一個叛徒。他叛了廣東，叛了克欽部武裝，叛了丹威。他唾棄自己。但是他還是不由得笑了，他的笑聲由輕而重，最後越來越響。他收住笑聲的時候，臉色慢慢平靜下來，再給他一次選擇的機會，他也還是會這樣做的。活著比什麽都重要。

  他想到了當初第一次見到丹威說的話。在克欽的村子裏，他用並不標準的緬甸話說，別殺我，我會對你很有用。

  鍾離沉默了一會兒以後，慢慢地又露出了笑容。他覺得丹威快要死了，他也用不著再過提心吊膽的地下生活。他慢條斯理地站直了身子，動了動僵硬的脖子。一步步地向院子外走去。走出院門口的時候，綿軟無力的太陽光撒在他身上，雖然沒有多少暖意，但是卻讓他感到溫暖。他笑了。

  軍區裏麵，總司令秦文錦的目光在查坤、周成柏和寧致的身上一一掃過，然後他把簽署過的公函放在桌麵上，緩緩地移到了查坤麵前。查坤低垂下眼簾，迅速地掃了一眼公函上的字，大意是，對丹威舉行槍決。

  會議室的門打開，查坤沉著一張臉出來，然後是周成柏和寧致。走廊裏，解昭站在盡頭一直憂心忡忡地看著寧致。在寧致回辦公室的過道上，她伸出手輕輕拉了一下他。

  “你沒事吧？” 她看寧致的表情不是很好。

  寧致轉過身來笑了。

  “你覺得我會有事？”

  解昭愣了一下，然後她忽略了他笑容裏的疲憊，她也笑了。

  “沒事就好。”

  解昭今天來隻是為了送樣品，她已經能把純度提到百分之九十八了。她把手抄在皮衣口袋裏，不緊不慢地往前走，好像就是來閑逛的。

  寧致突然覺得解昭背影像一棵向日葵，充滿蓬勃的朝氣。她更像是寫字樓的白領或者銀行的職員。反正她不應該來到軍政府謀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