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王東不得不感歎起人作為生物所擁有的可怕適應力。但與此同時，心中卻產生了一種後怕。他發現他開始害怕現在已經麻木的自己，害怕自己將來會成為如同機器人一般不知冷暖的人。

  而就在這時少年才發現自己的視線已經在不經意間轉移到了正在酣睡的唐霖。就好像潛意識在整個173小隊中找到了和王東最擔心的未來近乎重合的人選。

  但王東還沒來得及想入非非，休息室的大門就被一個身影推開。

  “有新消息！那些人終於肯提條件啦！”

  “號外！號外！落難王孫死灰複燃！快反部隊手足無措！”

  “從曆史爬出來的落難王孫要和官老爺們談判啦！”

  “爭平等！爭自由！落難王孫毫無畏懼！”

  ……

  明明已經到了下午，天空城裏的報童哪怕是啞著嗓子，也在拚命的喊著早上編輯交給他們的台詞。不過就算不用喊，天空城裏超過二十五歲的人隻要一聽到落難王孫四個字就肯定會湊過去，哪怕每個人心中都害怕的不行。

  隻是畢竟都是些沒過十二歲的孩子，經過了一天的奮力工作，年紀小的早已累癱躺在地上，即使年紀稍長的孩子現在也隻能坐在路邊的台階上兜售著報紙。看他們疲勞的樣子，現在恐怕隻要一個普通的小賊就能把他們今天一天的收益給搶個精光。

  所以這群聰明的孩子就選擇聚在一處屋簷下，共同防範可能出現的搶劫犯。但在一棟筒子樓的樓下，這群孩子隻能發現隨著日頭越來越猛烈，大街上的行人越來越少，他們也終於可以好好休息一會兒了。

  不過就在他們的精神處在最懈怠的時候，突然有兩道人影擋住了他們的日光浴。還沒等著孩子們開口吆喝，一道猶如春日般和煦的女聲回蕩在他們的耳邊。

  “請給我來一份報紙好嗎？”

  一眾報童看到眼前打著陽傘的女子，幾乎立刻喪失了思考能力。

  這世上並不缺少美女，隻不過在這些跑生活的孩子眼裏，他們可見不到那些有氣質又漂亮的大家閨秀。而當一個超乎他們想象的美女出現在他們眼前的時候，他們淺薄而脆弱的大腦就會因為這美麗而失去理智。

  “我這裏有最新的報紙！”

  “買我的！買我的！他們家的都不行！”

  “尊敬的女士！他們報紙上賣的內容都有偏差！隻有我們家的才是最好的！”

  隻是一顰一笑的功夫，這群孩子組成的同盟瞬間破碎，每一個人都在爭相兜售自家的報紙。甚至性子急的小朋友都已經有了動手的趨勢。

  打著陽傘的女子顯然也沒想到他們會這麽熱情，一時也是手忙腳亂，和那些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小姐一般完全不知道如何應對。而就在這時，這位大小姐身邊的人終於站不住了。

  “你們所有人能不能靜一靜！”隻見一位穿著黑衣的男子把受驚的女孩給擋了起來，琥珀色的瞳孔中散發著不善。但他並沒有像是狗仗人勢的家仆直接對著這些可憐的孩子大打出手，而是始終保持著克製。

  但就是這樣的克製，配上他那套漆黑的長袍。反而讓那些報童感受到而了一種骨子裏的壓抑。就好像埋藏於他們血脈近千年的階級的枷鎖，此刻終於具象一般。

  “不要這麽嚴肅嘛！他們都是些孩子……”而此時女孩恰到好處的說情，十分及時地挽救了這些孩子脆弱的神經。

  “那我都買一份吧！動作快一點！”一聽到女孩開口，男人陰沉的表情立刻散去了不少。

  但他命令的語氣讓所有的孩子都回到了現實，他們在一瞬間就變成了男人最忠誠的士兵，正在一絲不苟地執行著他的命令。很快披著黑袍的男人腰間就夾著整整十三份報紙。

  “謝謝你們！他隻是脾氣急了點，還希望你們不要介意啊！那就再見吧！”

  “再見——”

  女孩最後的話就像是命中艦船核心區的炮彈，他們的身軀隻剩下機械的反應，最終目送著兩人走入街巷，消失無蹤。

  “所以為什麽你要打扮成女人呢？這不是吸引別人的注意，增加我們調查的難度嗎？”有著琥珀色眼瞳的男人自然就是唐霖，隻不過他現在披散著長發，又穿著一聲貴族的服飾，根本讓人認不出他就是個快反部隊的成員。

  “雖然表現上大家都覺得在天空城裏不能輕視任何一個人，但每一個人到頭來都會遵循自己的直覺，去忽略那些長得很漂亮又看上去很柔弱的人。這就是你們地上經常談到的性別歧視。”至於變裝成女性地則是葉夜，以他的化妝技巧，想變成什麽人都沒有問題。

  “好吧！你想怎麽樣就怎麽吧！反正你是上司。不過我們現在應該已經走完了四分之一了，要不去個地方整理整理。”

  “嗯！那你去跟王東說說吧！讓他暫時先把無人機收起來。雖然你們有著反法術偵測塗料，但一直保持在高空，電量也會不足吧！”

  “好！那你知道這附近有什麽好吃的嗎？”

  “跟我來就是了！”

  說著兩人就在不知不覺間來到了家飯店，雖然規格不大，但勝在裝修精致，服務周到。甚至門童那專業的服務態度，都讓兩人想起自己家中的仆人。

  被帶進了雅間點完菜之後，就聽見一陣細微的轟鳴聲從窗口傳來，而這正是一架受到王東遠程操作的無人機。隻見唐霖微微伸手，那架無人機就懸停在了他的手上。隻見唐霖朝著攝像頭的方向伸出了大拇指，那架無人機就開始慢慢降低它的動力，而唐霖耳道中的耳機則傳來一陣電流聲。

  “幫忙換一下電池！”

  “沒問題！”

  說著唐霖就把那已經失去動力停在自己手上的無人機給折疊了一番，直到變成一快板凳大小放在了一旁。而在一旁的葉夜倒是一直看著他手中的無人機，還忍不住感歎道。

  “你們地上的實力也太恐怖了！真的不想與你們為敵啊！”

  “確實啊！如果不是經過覺醒，我甚至都不知道氣這種超自然力量的存在。而華夏竟然能瞞著所有人開發出關於氣的科技產物！不過這無人機除了偽裝塗料，其他的東西都和氣應該沒有關係。”

  “哦！那你倒是講講，看來我們吃飯的時候倒是不缺談資了。”

  第五區的人再怎麽囂張，也不會把地下工廠造的像個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的旺鋪。但第五區就那麽大的地方，所以他們就隻能用幻術藏在如同迷宮般的城寨。並且在工廠的四周都配有二十四小時值班的高手，能保證隻要附近的建築物上出現哪怕一瞬未確定的人影，他們都能直接鎖定並且擊殺。

  所以正因為迷宮、高手以及幻術三重防禦，返鄉會才敢在第五區建造地下工廠。而且就算有特科的探子敢進來調查，那些保護工廠的高手殺掉這些探子也不會有任何心理負擔。因為現在第五區以及返鄉會最起碼明麵上都是天空城的人，如果你再派人調查，也會寒了其他組織的心。

  但有了地上人的科學技術作為突破，他們在本時代最為驕傲的防禦措施就成了一堆紙老虎。無人機加上反偵測塗料再加上一套地形探測裝備。就可以讓那些幻術覆蓋下的建築無所遁形。而且因為無人機是在高空飛行，所以守衛就根本覺察不到。

  “其實我很好奇，你們地球真正接觸和發展氣這項超自然力量也不過大概二三十年，為什麽就能到達現在這種高度呢？”打扮成少女的葉夜沒有遮掩自己的求知欲，恐怕這道問題的答案也不止他想知道。

  “讓我想想這個問題有點困難啊！”一聽到這個題目，有著琥珀色瞳孔的黑發青年也開始了思考。不過到頭來最先得到答案的卻是一直在他體內的劉先生。

  忍不住想要告訴所有人答案的他，直接控製了唐霖的身體。而葉夜就感覺是一瞬間的功夫，眼前同僚的表情倒是豐富了不少。

  “我想到了一種答案。”

  “差距產生的原因應該是社會形態的不同，雖然這個天空城可以說得上是繁華，但總體而言，這座城應該是處於第二次工業革命時期。整個社會已經擺脫了超凡者就是天命所歸的概念，並且將氣作為一種能源運用於整個社會的運轉。如果你們能研究出類似差分機一樣的科技產物，那搞不好就可以達到第三次工業革命的水平。”

  “差分機？”

  “電腦應該知道怎麽用吧！那差分機其實就是地上人在幾百年前一次還未成功就中道崩殂的嚐試。它其實也是一種計算機，雖然像是不太一樣，但它的本質和電腦是一樣的。都是第三次工業革命的鑰匙和基礎。”

  “那這和我們的主題有什麽關聯？”

  “答案其實已經很明顯了，兩個社會的差距其實就是對信息處理能力的差距。雖然你們已經研究了氣這種超自然能力已經有幾千年，但研究方式卻沒有實際的改變。不過就現在來看，夫子玉學社應該能成為改變的契機，但還是太晚了。”

  “而地上的社會幾個大國已經帶著整個人類社會達到了第四次工業革命的程度。他們對於新知識的解讀和你們處在的高度完全不同，同樣他們研究這項超自然力量的能力就會遠超過你們。”

  “如果要打個比方的話，就是一個走起路來一瘸一拐的人在往前走的同時還有負責探路。而另一個人隻需要按照探好的路加速狂奔就行。而你們所感受到的差距其實就是這麽產生的。”

  洋洋灑灑講了幾分鍾，讓熱衷於分析的情報官陷入了沉思。但控製權被唐霖奪回之後，他看到眼前沉默不語的女孩，也有點不知所措。

  “葉哥！我是不是說得有點多啊！”

  “不多！不多！這次可真是學到不少東西啊！”

  “不過我也是好奇，第五區的這些報紙膽子都不小啊！我記得天空城也是有新聞管製的，為什麽這種報紙還能在大街上公開發行！”說著唐霖就拿出了幾份報紙，示意了一下。葉夜看到這上麵的標題也少見的露出了苦笑的表情。

  “還不是因為天空城的居民實在是太多了！光是一個第七層就比你們的魔都的人口隻多不少。而且我們也沒有你們那種嚴格的新聞管製的想法，就連管製這個概念都是最近幾年才提出來的。”

  “不過我們畢竟是天空城，環境非常閉塞，而且有著強有力的暴力機關在，所以我們倒是不太擔心輿論方麵的問題。隻要學社的人乖乖的，我們就不擔心。”

  “而且這些小報紙都是些不怕事大的牆頭草。因為整個報紙都是被幾個大商社壟斷，那些小報就必須要噱頭才能生存。而且他們的背後都有議員之類的撐腰，或者他們自己本身就是一些議員的喉舌，要去取締他們吃力不討好。反正隻要我們最終是勝利者，他們的那些文章就會變著法的誇我們！就像你們地上有個關於卡佩大帝拿破侖的笑話。”

  “哦！那家報社的求生欲確實挺強的！”

  “不過，這次返鄉會提出的要求確實也很奇怪！他們的組織從設立到最後的覆滅都是為了一些具體的目標在奮鬥。比如什麽開放糧食水源供應等等。但這次他們居然都是些口號性質和綱領性質的喊話。抑或者是為了一些根本不可能實現的目標。”

  “這種東西不是在地上的極端組織很長見嗎？他們也都會提出某些根本不可能成功的談判要求。不過就算他們提不提要求，大部分政府都不會和他們談判。”葉夜想了想地上的新聞說道。

  “或許在地上這種方法有生存的空間，但在天空城你不務實就活不下去！天空城的政府曆來很強硬，要讓他們談判，根本不可能。說實在的，這裏本來就是難民營，一個可以隨時舍棄的難民營。那些大人物就算舍棄有上億人口的居住世界都是不會心疼的。如果他們會感到痛心，也就是配套的鑄造世界罷了！”

  “那確實很奇怪！總感覺我們是不是看漏了什麽，總感覺他們在這些爆炸的大動作下，還會隱藏著什麽東西。”

  “算了，你我現在都沒什麽證據，吃完飯再繼續忙吧！還有一大半沒弄完呢！”

  上層社會對於基層社會發生的變化，反應總是會滯後許多。如果坐在雅間裏的兩人真是貴族，他們看著彬彬有禮的侍者送上精美的菜肴，也就不會覺得現在的天空城是個多麽危險的地方。隻可惜兩位秘密警察現在可享受不到貴族獨有的從容。

  ……

  能逃到天空城的人還是貴族居多，所以無論他們混的有多慘，有錢的人自然還是過得有錢的生活。從占地不菲的類四合院建築，到直插雲霄的哥特式尖塔不一而足。

  但過了八年能用上類四合院建築的人家財產就沒有減少過，而大部分的人到最後都會選擇相對節省地皮的哥特式尖塔。這樣既可以減少昂貴的地價也可以讓他們保留自己貴族的格調。所以抬頭看到有人在高樓的陽台做出各種貴族才有的活動，也不是什麽稀罕事。

  而在一處尖塔的陰影處，有兩個黑影正在觀察著下麵街道中來往的人流。而這些監視者不是別人，正是所羅門手下的私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