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們不想過好日子啊！孩子！你既然喜歡讀書，就應該能分析出我們這些返鄉會出身的人的處境了吧！”

  “日子不好過啊！所有人都在排擠我們啊！工廠產出的東西現在就隻剩自銷一條路啦！我們為他們付出那麽多，到頭來隻能龜縮在第五區這塊破地方！你就不知道這是為什麽嗎？”

  聽著中年人的敘述，年輕人似乎意識到了什麽。

  “你應該猜到了吧！為什麽當年落難王孫被剿滅了，我們返鄉會的日子反而好過了！不是什麽因為這些人的搗亂，而是因為落難王孫的瘋狂讓他們知道，我們不是好惹得！”

  “記住了！孩子！和平永遠不是退讓出來的！永遠都是通過犧牲，戰鬥創造出來的！”

  “記住了！孩子！和平永遠不是退讓出來的！永遠都是通過犧牲，戰鬥創造出來的！”

  “言盡於此！好好想想吧！如果還是想不出來，再來找我啊！”中年人看著眼前年輕人已經陷入了思索，這就表明他已經成功了半數，剩下的他自己就會幫安德想明白。

  而年輕人也確實如同安德主管所想的那般陷入了思考。腦海裏回蕩的全是主管最後的話，甚至連他說話時那副激憤中摻雜的無奈也都被他捕捉。

  雖然想要開口反駁，但作為愛學習的孩子，習慣上的去找曆史所有可用的真實事件去做論據。但當他翻遍了自己腦子裏所有的典故、曆史事件，居然找不到一絲能作為反駁的依據。

  年輕人並不是個死腦筋的人。當他知道自己無法找到任何可以用作依據的例子之後，他就放棄了把他說的話證偽的想法，他也不會用什麽辯論桌上的詭辯來給自己安慰。這可關係到自己做人的信念，如果這都含糊不清，那日後自己又和每天躺在地上曬太陽的混混有什麽區別！

  年輕人不由的想起了自己的過去，書呆子總有被人欺負的經曆，就算他真的不是個死讀書的人，那些相信力量能解決一切問題的小孩也會把他列入“保護的對象”。

  自己雖然是通過其他手段擺脫了他們，但在他的印象中，那些逆來順受的同窗到最後就算有師長出手，他們也依然擺脫不了被糾纏的命運。而那些一開始就斷然反抗的人，哪怕到最後不得不去醫館住院，那些人也在沒有找過他們。

  “……唉！終究隻能活在故紙堆裏嗎？”年輕人歎息一聲就開始往自己的嘴裏灌酒。無數的事實以及自己生活的經曆都告訴自己，自己被說服了。

  小到孩童，大至國家，無論是個人還是群體，隻要是由人類種做主導的地方，就都會出現掠奪。就算是自詡高貴的讀書人，也避不開，畢竟自己身上這身學社的皮就是踩下了無數人奪來的。

  有的掠奪可以體麵的稱為競爭，但有的隻會是血淋淋的廝殺。至於為什麽天空城還算和平就隻是因為動手的代價太高。不過生活的壓力從來就沒有停止過對於所有人底線的壓迫。

  現在，年輕人似乎明悟了。但當古時聖賢留下的理念就像是被現實蒸幹了之後，剩下的也就隻有幻滅和空虛。此時他急需早點東西填補自己的身心，哪怕這東西是過去的自己嗤之以鼻的。

  年輕人的酒量終究還是不行，長期以來的學習讓他並沒有機會接受係統性的鍛煉，再加上今天的勞累，以及自己天生不怎麽優秀的酒量。讓他在喝了不到三瓶之後，整個人就已經是爛醉如泥。

  直到最後被自己的嘔吐物，空虛的腹部以及冰冷的夜風三項打擊之後，他的大腦才清醒了點。

  不知不覺間，酒會已經結束，而年輕人也在這些誌同道合的人的歡送中走上了回家的路。年輕人記路的本領不錯，哪怕是現在半睡半醒的情況，他也能找到最近的路回家。正因如此，他也負責在行動中給大部隊帶路。

  但走著走著，黑暗中他好像撞到了什麽，差點一個踉蹌摔倒在地。

  “閃開！別擋道！”

  如果是以往，看見自己學社的製服，小混混肯定是有多遠跑多遠，而要是皮條客雖然會選擇糾纏，但隻要自己稍有不滿表現出來他們也根本不敢觸那些人的黴頭。

  隻不過今天阻撓自己回家的不是什麽青皮無賴，也不是什麽皮條客，而是一位身材嬌小的黑衣人。

  “什麽味兒！好香！”

  年輕人正摸著自己被撞倒的鼻子，忽然從指尖聞到一股月桂的清香，明明現在還不是秋季。

  異常的氣味讓年輕人心生警兆，但此時才想起來早就已經晚了。年輕人就感覺身前的黑衣人的輪廓一陣模糊，而自己的視野就在下一秒陷入了黑暗。可年輕人還來不及掙紮，他就失去了意識。

  ……

  “……終於是搬回來啦！沒想到看上去像個竹竿一樣的人，居然還有點分量啊！”

  “……還順利嗎？中間沒遇到什麽阻礙嗎？尾巴處理幹淨了嗎？”

  “放心好啦！我小心地很啦！你怎麽嘮叨的跟我媽一樣啊！”

  “沒事就好！大家都等著呢！她也回來了！收獲也不小啊！”

  “唉！你幫我搭把手啦！他好像要醒啦！”

  一男一女的對話就像是學社用來報時的大鍾，讓昏昏沉沉的年輕人清醒了不少。但黑暗的環境，嘴巴裏不知明的填充物，還有綁縛的雙手，以及自己正在被搬運的事實，都讓這位年輕人像是條落在岸上的死魚般開始瘋狂掙紮。

  但空蕩蕩的肚子瞬間就讓他把身體最後的力氣耗盡，年輕人的掙紮隻持續了三秒，就真的成了躺在地上的鹹魚不再動彈。

  還好在別人背上的時間並沒有持續太久。一陣翻騰過後，他就發現自己已經坐在了一處硬板凳上。隻是自己就算現在有機會掙紮，被束縛的四肢還是在時刻提醒自己，現在還是不要輕舉妄動為好。

  將四肢交給了綁匪擺布，他們倒是挺麻利的，很快就重新將年輕人固定在了位置上。而就在這一刻，他就感覺眼前突然出現了光亮。但強光的出現讓他不由緊閉雙眼，重新擁抱黑暗。不過覺醒者的體質還是不錯的，他很快就適應了屋內的燈光。

  雖然燈光耀眼，但這些都是針對他的。除了自己坐在位子上這一圈以外，房間裏的其他地方就還是和夜晚一般，漆黑如墨。而就在黑暗中他，聽到了不少響動，按照聲源分析，應該在自己的背後。

  “既然你已經醒了！那我們就開始吧！”

  從未聽到過的清麗女聲，讓年輕人情不自禁的開始放鬆，但詭異的氣氛還是讓他保留了最低限度的理智。

  “你們，是什麽人！為什麽要綁架我！我就隻是個學社的普通學員而已！”

  “你們，是什麽人！為什麽要綁架我！我就隻是個學社的普通學員而已！”年輕人模仿的還不錯，就論聲音而言，他和那些口技師傅已經沒什麽區別了。而他雖然身材高大，但整個人一旦恐慌起來，蜷縮起了身體，隻會讓人更加確定這就是個外強中幹的慫包。

  “別緊張啊！蘭瑟家族的首位繼承人，裏昂先生！還請原諒我們用這種無禮的手段把你請來！”

  婉轉的女聲從身後傳來，聽著確實有讓人放下戒備的衝動，但綁在身上的繩子，以及對方熟門熟路的樣子，都讓這位年輕人再次

  “你們怎麽知道我的身份的！我就隻是個普通的學社社員！平日裏也就學學書畫！沒參加任何運動啊！不要殺我啊啊啊啊啊！”

  年輕人越說越激動，到最後就像是被毒蛇咬了一般命不久矣，一邊哀嚎，一邊痛苦。甚至連眼淚和鼻涕順著臉頰落到自己嘴裏都不知道。

  “裏昂先生！我們並沒有惡意，隻是手段激烈了點！如果您還打算繼續演下去，我們就會考慮用點手段讓你安靜一下了！”這次說話的是個男聲，聽著雖然有點稚嫩，但話裏的威壓，讓裏昂的呼吸瞬間急促了起來，但即使這樣他還是感覺隨時會在這椅子上窒息而亡。但就算如此，他還是決定繼續試一試，萬一他們隻是在詐自己呢？

  “呼呼，呼！我真的隻是個良民啊！要錢沒錢！諸位好漢你們就放了我吧！我家裏還有爹娘要盡孝！我還有個未婚……唔唔唔……”

  話還沒說完，裏昂就感覺突然從身上爬上來了什麽東西，先是從腳底一點點纏繞到了膝蓋。緊接著就在肉眼可見下，兩道藍色的水流順著自己衣服上的褶皺正一點點爬到了自己的脖頸。但還沒來得及發出慘叫，兩股手臂粗的水流迅速何為一處，變成一處巨大的水球，包裹住了年輕人的大腦。

  但如果隻是像是在遊泳池裏的那般，裏昂倒是不害怕，因為自己水性不錯。但誰想到，這水流居然順著嘴巴以及鼻子的縫隙就往裏麵鑽。哪怕自己已經把口鼻鎖死，到頭來還是被水流硬生生撬開。

  溺水的痛苦足足持續了五秒鍾，年輕人這才感覺這些不知來源的水正在慢慢撤出自己的身體。

  “咳咳咳咳！”

  “裏昂先生！請問什麽時候可以開始像個紳士一樣聊天呢？明明從我們報出你的姓名開始你就應該知道，我們把你那點事調查的很清楚了！又何必自討苦吃呢？”又是那個悅耳的女聲，雖然言語中還留有對知識分子的克製，但年輕人總感覺她的話裏充滿了小人得誌的愉悅。

  “咳！我現在這個樣子怎麽能夠撐得上紳士呢？明明現在這副狼狽的樣子都是你們搞的鬼！讓我在擺出一副和善的態度是不是有點強人所難了啊！”沒有了驚慌的表情，雖然剛剛吐出嘴裏的水嗓音並沒有恢複正常，但聽他的口氣，總感覺他是勝券在握一般。

  “讀書人的臭脾氣！”聽到年輕人說的話，女聲就忍不住懟了一句。

  “我也是讀書人！不要黑我！”但此刻反應過來的確實她身邊的男人。

  “我想你們把我拉過來，應該不會就看著你們在這拌嘴吧！”

  “實在抱歉啊！我們隻是想和落難王孫中能聊聊的人好好聊聊！手段粗暴了點，還請見諒！畢竟不像黑製服的那幫人專業。而且我個人是不準備對你們這些學社出身的人動刑的！雖然學社的人弱不禁風，尤其像你這種。但學社之所以能留存於世靠的就是包容與風骨！”

  “對你們用刑無非就是兩種結果，第一佯裝投降，最後泄露的都是一些假情報，畢竟都是一群用腦子的人，扯個謊還是完全沒問題的！”

  “而另一種自然就是像茅坑裏的石頭一樣又臭又硬！頑固不化！”

  “那你既然知道！為什麽還要綁我這個學社出身的人呢？難道覺得我這個人的智慧還不足以編出一個能騙你們的故事嗎？”

  “不不不！你想錯了！裏昂先生！我已經說過了，我不喜歡用刑，也不屑於去用！大家既然都是讀書人！為什麽就不能用讀書人的方法來解決呢？”

  “我知道學社雖然有這種品格，但他們其實並不會完全效忠於某個組織！你們效忠的永遠都是真理而已！如果今天你知道了帝國遠比我們的祖國更加接近真理，你們就會毫無廉恥的轉換門庭！哪怕拋棄妻子，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所以嘛！對於你這種讀書人，可不用像隔壁那樣的體力活！隻要動動嘴皮子就行！聽起來很不錯吧！”男人的話就像是敲在了年輕人的痛處，哪怕聲音聽起來還是和剛才的那般恭謙。但伴隨著從隔壁傳來的陣陣鞭子劃過空氣的破空聲，裏昂明白少年所言非虛。但年輕人可不會就這樣踏入別人的節奏，目前還有掙紮的機會。

  “你，憑什麽如此篤定呢？學社可也不乏忠貞之士啊！比如……”

  “就像是商家賣東西，總是要拿出些比較優秀的樣品給顧客看到，別人才有買得**啊！”

  聽著從背後傳出來男聲，如果此時並沒有被綁架，自己恐怕已經和那位男人成為好友了吧！雖然每天學著聖賢書中的高尚品德，但落到實處的卻都是蠅營狗苟。雖說大家都說這是世人必須對世界的妥協，但每一個人背後都對這樂此不疲。

  年輕人當然知道其中的緣由，隻是聽到旁人談起，自己一時覺得找到了知音一般。

  “如果你想說服我的話，那就開始吧！按照學社的規矩，君子動口不動手！”

  “那是當然！”男聲稍微停頓了片刻，似乎是在做最後的準備，隨即他便開口道。

  “你和你們那位安德主管的話，其實我們都有聽到！裏麵關於你們現在行動的解釋我個人覺得還是很有趣的！”

  男人說得第一句話就讓裏昂覺得不可思議，其中的信息量更是讓他的心髒慢了一拍，但令他震驚的事並沒有結束。

  “其中的一些話，‘什麽和平永遠不是退讓出來的。永遠都是通過犧牲，戰鬥創造出來的。’這種言論其實我是蠻讚同的！因為這句話確實說的就是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