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6年5月24日

  花了有好幾個月的時間，感恩父的護佑，雖然海上波瀾不止，但我和兄弟們還是平安到達了這片傳說中的大陸。

  不過這裏好像並不是先哲伏爾泰所言的桃花源，饑餓的孩童，混亂的街道，飛揚跋扈的官吏。單從苦痛而言，和我們曾經所經受的沒什麽不同。

  不過站在山口看去，這個正在繁榮的港口城市並沒有任何一處噴吐黑煙的工廠。修道院雖然離著集市並不遙遠，但站在山道上十分安靜，根本不用擔心會有噪音打擾大家的修行。

  說道修道院，就不得不感謝萬能的父，讓我們能遇見萊斯勳爵，這位可敬的日不落紳士。是他在遠征期間無償地為我們提供了這間幽靜的修道院，讓我這些被受試煉的罪人有棲身之所。就連原本在船上一直昏迷的亞當修士，來到這也恢複了不少精神。感恩萬能的父，感恩他未曾拋棄過任何一隻迷途中的羔羊。

  雖說勳爵閣下也是有求於我等，但照顧同樣負罪之人，乃是我等義不容辭的責任。隻是可憐他的女兒，連十歲都沒有，竟然要背負和我們一樣的罪孽。

  但露西是個乖巧的孩子，並沒有因為修道院寒酸的環境而有所怨言。她就像是一朵睡蓮，很安靜。不過，我和傑克修士都覺得這個年紀的孩子就應該活潑一點更好。

  晚餐時間到了，暫時先不寫了。感謝父的指引，也許我們真能在這一處土地上找到聖典所言的寧靜。

  ……

  唐霖一個人走進破敗的教堂，看著裏麵各色植物野蠻生長的態勢，恐怕是有個好幾十年沒人來過了。根據剛才那個十字教印記所在的位置，唐霖在一個沒有雕像的基座下找到了一個刻有各種銘文的方形石塊。如果是普通人經過或許會真的以為這種是一個普通的刻有各色文字的石頭，但經過唐霖檢查，這居然是一個保險箱。

  雖說在這個保險箱上已經完全感覺不出任何氣的波動，但看著上麵各種語言密密麻麻的雕刻，他還是覺得打開時應該十分慎重。

  隻不過還沒等他用力，保險箱就開了，嚇得唐霖立刻在自己身前疊了好幾層護盾。當他確認其中並沒有任何陷阱之後，才開始研究裏麵的東西。

  保險箱裏主要放著都是一些看著就很有年代感的書籍，而刻在上麵的印記也主要是為了防止時間的腐壞。其餘的都是一些零碎的雜物，不過看著它們保存完好的樣子，這些東西的價值應該輕不了。

  唐霖從中掏出了一本看似年代上最近的一本。這才發現自己的運氣不錯，仗著自己的還可以的英語水平，發現這竟然是史密斯神父的日記。青年直接打開研究，隻不過其中的繁雜的花體字，讓他讀起來感覺很吃力。所以同樣因為專注，他也沒注意到身後的張黛玉。

  “這是什麽？”張黛玉看著眼前密密麻麻的字母，她光是認漢字就已經夠吃力了，再叫她學英文，不可能的。

  “……噢！張黛玉，我們運氣不錯，直接找到了那個神父的日記。”

  “你小子怎麽運氣這麽好！我在那邊什麽都沒找著！得了，今天就先到這吧！回去吧！”

  唐霖看著張黛玉手上拿著的還冒著熱氣的包子，就知道這位前輩肯定是想回去摸魚了。不過按照今天的收益，確實可以交差了。

  一路下山，坐車想著估計會折騰一個多小時，於是順便在路上還點了一份披薩，想著到家就能好好吃一頓。不過張黛玉自從那次在地上吃到這種高熱量的食物之後，就一發不可收拾。如果她不把金發染黑，就真的成了一個忘了自家母語的中國通。

  可他們還是低估了魔都擁堵的街道，最後讓外賣小哥在唐霖的出租屋外站了有二十分鍾，他們才到家。看著外賣小哥一臉幽怨的表情，唐霖隻好先對付好張黛玉，然後塞了一點補償給他。

  小哥本想著隻是希望他們能口頭道歉就可以了，沒想到還會有小費。按照規矩，他可不敢收，淳樸的孩子立刻紅著臉跑下了樓。但卻不像手往口袋一摸，那些小費卻出現在了自己手上。

  “是它自己跑進來的，跟我沒關係！跟我沒關係！”

  自己的下一單就要遲到了，根本沒機會再上樓回去和那一家扯皮，於是他就這麽安慰著自己，來到了自己的小電驢旁。

  卻不想，一個看上去邋裏邋遢的中年男子正靠在牆邊。

  偷車賊？

  “我知道你現在肯定來不及送下一餐！但你肯定很好奇為什麽下一單的人還沒有催單吧！”

  “啊……哦！是啊！……很好奇！”

  神經病啊！你知道我還有一單！那為什麽還要攔著我！找茬啊！

  “因為我就是點單的人！”

  “哦！吳先生？”

  找上門啦！這麽恐怖噠！

  小哥的額頭立刻蒙了一層細汗，他從來還沒聽說過有這種操作！

  “嗯！我先就不計較你遲到的原因了！你隻要告訴我你剛才送的那戶人家長什麽模樣！”

  “額……這不合規矩吧！”

  不會是……綁匪吧！

  “是不是男的各自不高，人笑起來很溫和！女的留著波浪卷，個子和男的差不多，身材很好，人比較傲！”

  “……是啊！”

  你不是知道嗎！還要問我！有病啊！

  “嗯，感謝你的協助，我就是個便衣，這兩個人是我保護的對象。你就當這單沒送過！要是出了問題，你肯定跑不了！”說著眼前的中年男人從懷裏拿出了一個警官證。

  “……”

  害怕！

  “不用擔心，你就安安穩穩的繼續幹活好了，這是給你的補償！”手裏幾張紅票子就飛到了小哥口袋。然後在小哥目送下拿著一盒披薩，揚長而去，就留下小哥一個人在風中淩亂。

  ……

  “我們有申請保護嗎？”

  “沒有啊！怎麽了！”

  “被人跟蹤了！”

  靠在窗戶的張黛玉很清楚地看到了下麵那場交易的全過程，順便也記住了老吳那張邋遢的臉。

  “應該不會是政府的人！我先去報告！”說著，唐霖在張黛玉爆發之前，打通了政府聯絡員的電話。

  飯還沒吃幾口，門鈴就響了。

  “是唐霖先生嗎？這裏有份您的快遞！”

  唐霖還沒反應過來，張黛玉就叼著塊披薩前去開門。

  相關部門的工作人員來到很快，隻不過他們的穿著都是一間快遞公司的工作服。這次來的雖然隻有一個人，但在進門前這位二十五歲左右的小哥還是一位十分熱情的快遞員，額頭的汗水還未擦幹，身上橘黃-色的工作服也因為經常清洗而顯得有點老舊，背上還背著一套略顯稱重的包裹，應該這就是所謂的快遞。

  可當大門一關，這個人就像變臉一般，麵色十分嚴肅的看著懶洋洋的兩位。

  “我是來給你們說的那個跟蹤者畫像的。”

  “請進。”唐霖知道張黛玉肯定不願意去招待別人，所以立刻搶下話頭，把這位工作人員帶到了客廳。

  因為人是張黛玉看到的，所以到最後還是要張黛玉像是被審訊的犯人一樣，說出了那個人大概的樣貌。

  不過小哥速度很快，還沒讓張黛玉的臉上展露出什麽實質性的不滿，他就拿出了一副惟妙惟肖的畫像。張黛玉看著眼前小哥的作品，瞬間沒了火氣。

  畢竟隻要你有足夠強的能力，再高傲的貴族也願意在你擅長的方麵服軟。

  “感謝你們的協助！我們在抓到他後會立刻通知你們。還請你們放心。”

  目送這位小哥離開，發現餐桌上的披薩還留有餘溫。

  “你們這裏的人都是這個樣子嗎？這也太嚴肅了吧！難怪隊長會說什麽要是我們有地上那種製度，什麽義選組、返鄉會根本不可能這麽囂張！不過要是真的照搬過來，我們這個隊伍裏除了你們這些從地上來的也就葉子能受得了。”張黛玉看著這些不能和氣溝通的凡人，不禁有點感慨。

  她現在所處的文明雖然沒有單個人能做到偷天換日的壯舉，可這個文明的繁榮程度遠遠超過自己的家鄉，甚至是天空城。

  和平的生活環境，繁榮的商業，沒有成群結隊等待救助的饑民。雖然聽說在這個藍色星球的另一處，也有幾百萬人的動亂。可要是在她的家鄉，每座城市的都會專門留出一個髒亂的地方，說是用來安置災民。還被說成是仁政！

  文明的差距，讓難得深入思考的張黛玉頓時不寒而栗，不過幸好現在他們是友軍，而且現在還有一個帝國這樣可怕的怪物，所以兩者並不會和天空城起衝突。

  如果真的組成聯軍的話，也許他們說不定真的能擋住帝國的攻勢。

  想開了之後，張黛玉食欲更甚，直接把剩下一半的披薩全部拿走。然後義正言辭的對唐霖說。

  “你給我講講地球的故事吧！”

  ……

  “你給我講講地球的故事吧！”

  哨所的修理室裏，剛剛結束一上午學習的少年，頭暈腦脹的坐在書堆裏。王東現在的學習可不是高校中的那種應試教育。雖說都是相同的填鴨式教育，但那個失敗了頂多挨老師一頓罵，這個輸了可就真的死了，有時候連塊屍首都拿不回來。

  隻不過午飯同樣沒刨幾口，他現在的老師，這位紅發俊秀青年便對著自己的學生問道。

  少年本想找個理由隨意搪塞一番，但看著眼前這位年紀和自己相仿，卻對著知識有著可怕的追求。就從剛才的課業來看，雖然表情是一副還沒睡醒的模樣，但那些關於武器鍛造方麵的知識，每一個細小的點都有提及。而且隻要是他講過的知識，都要當場弄懂，然後完完全全用自己的話複述一遍。

  這下可是苦了王東，原先作為講師的琉璃可沒有這麽多要求所以這讓少年很不適應。而且其中含有很多生澀甚至和現代科學相抵觸的概念，這些更是讓王東頭疼。但他此時卻是痛並快樂著，因為這可是很少有願意如此費心的老師。

  少年最終還是被紅發青年的那從骨子裏滲出的嚴謹所折服，稍微理了理思路，卻不知道自己怎麽做，才能讓他的好奇心得到滿足，於是幹脆反問道。

  “周老師，你想知道些什麽？”

  “不用這麽叫我老師！真正的老師應該是大師傅。你還是叫我嘯天就好啦！”爽朗的笑意拉近了和少年的距離，於是紅發青年繼續說道：

  “我隻是看你記有些理論很痛苦，有些在我們眼裏很普通的概念，你始終搞不明白。但就從琉璃姐那裏聽說的，你完全不應該出現這種情況。所以我在想，是不是因為書裏有些概念和你以前在地球上的知識有衝突。”

  “……是啊！”少年壓根沒想到眼前的人會想到有文化差異的事件，因為就從張黛玉這些隊伍裏的老人物來看，他們對於地球的科技大多嗤之以鼻。所以眼下紅發青年的行為就像是動物園裏的熊貓一般，既十分稀少，又值得欣賞。少年也因此打開了心扉。

  “我就直說好了！你們的有些理論就是垃圾！就比如戰場的武器修複理念，對於你們而言，在戰場中建立一個小型的武器工廠那是必然。可如果要是碰見我們的軍隊，你隻要敢建要塞我們就能把你這間要塞轟得什麽都不剩！而且就算你們有類似能讓房子像樹木一樣自行生長的法術，我們也能一刻不停的打下去！這種火力我們在幾十年前就能做到。”

  “還有你剛才一直提到工匠作為武器的製作者，就應該全權負責武器從設計到完工的全過程。我當然知道關於氣的武器的特殊性，而且你們也有分工這個概念以及鑄造世界這麽可怕的製作實力。但從效率上遠遠比不上我們工廠的效率。你們製作一把能讓使用者事半功倍的武器的時間，足夠我們製作三四個能把那位使用者轟殺至渣的武器！”

  聽著少年眉飛色舞的講解著這些因為文化衝突的地方，周嘯天不由地興奮起來，甚至忘了自己作為老師的職責，開始向眼前這位學生請教起來。

  王東哪裏能填飽一位技師的求知欲，平時作為黑客在網上看到的知識很快便被掏了個幹淨。正字他快要招架不住的時候，王東突然想起，全哥經常會找人帶不少軍事雜誌來天空城。

  “老師先等等，我知道的東西其實並不多，要不我給你拿一些書來，老師你不懂的地方，我盡量給你解釋一下！”

  “好啊！都說了，沒必要那麽拘束嘛！叫我嘯天就可以了！”

  看著少年離去的背影，紅發青年似乎冷靜下來了不少，但胸中的震撼還是久久不能散去。

  今天還真是開了眼界啊！要是這些東西讓那些老家夥看到，恐怕就不會每天隻知道坐在茶館裏喝茶嘍！

  “1896年6月24日”

  “已經來到清國有一個月了，感恩父的仁慈！我們在這裏享受了一個月的新鮮空氣，享受了一個月的美味食物，也享受了一個月的安寧生活。”

  “最近的日子已經可以說是天堂一般，好消息一個接著一個傳來。彼得修士和傑克修士在關於靈魂的研究上有了突破性的進展，終於能做到讓靈魂能夠穩定離開體外，而且不用擔心逸散的風險，這可是無數賢者都難以突破的問題，我們居然成功了！”

  “每個人都在個自的領域有著大幅度的進步，果然我們真的是來到個好地方！”

  “就連我在對於光的研究上也有了不少進步，這項研究終於讓我擺脫了隻有在晚上給大家提供微弱亮光的尷尬境地，這些人終於不會再叫我小火燭了，現在我就是個小太陽！”

  “不過現在並不是可以放鬆懈怠的時候，我等負罪前行之人，已經失去了所有。但就算如此，我們也不能被力量所奴役。”

  “還有露西，那個可愛的小姑娘。她在靈魂方麵的天賦簡直是前所未見，就連年紀最大的彼得修士都不敢相信人的天賦居然能高到這種程度。”

  “她一個從來沒有接觸過這類知識的小女孩，居然在偷偷聽到彼得修士和傑克修士的關於新課題的交流之後，偷偷嚐試。”

  “正在空地上修習劍術的亞當修士感覺到了能量的流動，但就算以他的速度，也來不及阻止。不過所幸天父護佑，她平安無事，而且還成功證明了他們兩個所提出的解決方法行之有效。”

  “也許是離開父親的日子太長，原本乖巧的她，我現在能發現她對於這種枯燥的修行生活感到煩躁。畢竟她現在還隻是個孩子，本來就應該在家庭的庇護下慢慢成長，隻是她這麽小居然就要背負這般罪孽！天父的考驗總是不期而至，希望她能平安的渡過這一段苦難的日子。”

  “而我們能做的，也隻有再禮拜天帶她去集市，帶她去鬆江府那裏走走。希望她長大之後不會怪罪我們缺乏想象的娛樂活動。”

  “哦！已經快到時間了，我該停筆了。馬上我就要帶著露西出發去下麵看看，我也對他們的生活很好奇，希望一切順利！”

  ……

  唐霖此時拿著史密斯神父的日記，坐在床邊。他是知道張黛玉難伺候，但她不知道一個威風凜凜的前大姐大，居然還像一個小孩子一樣要聽睡前故事。

  隻不過講到一半，張黛玉就傳來了穩定的呼吸聲。唐霖知道她已經睡熟，但他還是堅持把這一篇日記講完。

  唐霖盡量收斂自己的氣息，輕聲從客房中走出來。一個人躺在沙發上看著陽台外的黑色夜空，漸漸出神。

  他現在終於有機會走進自己腦海中的實驗室了。自從王東搬進他的那間寢室後，他就不能毫無顧忌的進行他自己的研究。因為自己隻要一進入那間實驗室，因為保密的需要自己的所有感官都會被切斷，整個人就會變成一個植物人一般。

  但現在，唐霖剛剛把自己的心神聚攏，打算進入實驗室，卻突然感知到一股熟悉的氣息。

  “見過劉先生！”唐霖立刻從沙發上站起，對著一片供著的陽台行禮。

  “還是一如既往的拘謹呢！”陽台邊突然一陣旋風刮過，一身白衣的劉先生正憑虛而立，能把粗壯的樹木吹得“嘩嘩”作響的晚風，竟然連他的輕薄的衣帶都奈何不了。站在裏間的唐霖隻是看了一眼劉先生，就感受到了那種傳說中縹緲的仙氣。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自然不敢懈怠！”

  “好好好！最近因為那一場勝利，汝整個精神都有所振奮！看來最近顯然是長進不少啊！”看著自己學生的狀態有所好轉，完全沒有以前所看到的那種疲態，劉先生今日的心情似乎很不錯。

  “多謝先生！”

  “今日過來並沒有什麽大事，隻是過來看看汝的狀態，尤其是最近汝那些個不近人情的上官，居然還讓汝去審查自己的同僚。隻是有點擔心汝接受不了。不過現在看來，汝，適應的不錯！吾甚是欣慰啊！”

  “謝先生！學生的小事，居然還煩勞您費心！實在是罪過！”難得的讚美之詞從自家先生嘴裏說出，唐霖也是驚訝，但最讓他感到驚訝的就是自己所做的任務居然也在他的關照之內。

  “關心學生本就是吾等作為先生的職責！何談什麽罪過！既然汝現在並無大礙，那吾也放心了。如果汝遇到什麽困境，也不要忘了還有吾這個先生在！”說罷劉先生的身影漸漸模糊，很快就像是一團霧一般，被萬分吹散。

  “恭送先生！”唐霖眼見劉先生離開，就繼續自己的工作。

  這次就沒人出來幹擾，很順利的來到了這間實驗室。雖然隻需要念頭一動，就可以在這裏給身上隨意換裝，但他還是像一個正式的研究員一般，穿上了白大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