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機場，見一麵？”那邊的聲音略有些嘈雜，卻絲毫不掩林嘉願聲線恍然天成般自然的柔意。

  喬檸沉默了一會兒，報了地址：“……你直接過來吧。”

  “好。”

  京城有些堵車，林嘉願是在一個小時後才到的，喬檸在這段空閑時間裏在書房寫了一幅字。

  “這個。”林嘉願從包裏取出一個文件袋，“這是紅葉基金會的資金流向，還有，我所知道的，和我一樣的人。”

  喬檸接過沒有直接打開，而是放到一邊。

  “你就是為了送這個？”

  林嘉願：“你最近應該很忙，剛好我要來京城處理一些事情，就省得你再走一趟了。”

  林嘉願頓了頓說：“我隻有一個要求，不要牽連林家。”

  喬檸：“好。”

  林嘉願並不懷疑，笑了笑。

  喬檸頷首，又問：“訂了酒店？”

  “嗯，來的時候讓人訂了。”

  喬檸點點頭，看了看牆上的時間說：“不早了，留下來吃個飯吧。”

  喬檸實在不像是會說出這種話的人，惹得林嘉願不由得詫異地多看了她幾眼，然後才應道：“好啊。”

  不過應完後，她又問：“要從酒店訂餐？”

  畢竟喬檸怎麽看都不是會做飯的人。

  喬檸看了她一眼說：“不用，你先坐吧。”

  “我能逛逛嗎？”林嘉願沒有躲開喬檸的目光，溫柔一笑：“我還挺好奇你住的地方的。”

  喬檸：“隨意。”

  林嘉願笑了笑。

  晚飯吃飯的時候，林嘉願看著桌子上的三個分量不大的菜還是很驚奇，不過等她自告奮勇說去拿碗筷時看到還沒洗的自動炒菜機才了然。

  林嘉願吃了口菜，道：“味道還不錯，你的鍋看起來和現在市麵上的自動鍋不太一樣啊。”

  喬檸瞟了她一眼：“可以送你一個。”

  反正這玩意兒她也不缺。

  林嘉願失笑：“那倒不用。”

  喬檸不可置否。

  林嘉願是受過高等禮儀教育的，深諳“食不言寢不語”，但在這裏，和喬檸麵對麵吃飯時，她卻沒怎麽在意那些繁瑣的禮儀。

  她說的話題也和她的身份搭不上邊，千奇百怪，各種各樣，這時林嘉願的狀態就像是那時，她拉著喬檸跑到那條嘈雜的大排檔街，坐在和她的氣質一點也不符的矮凳上大口大口喝著啤酒一眼。

  喬檸沒有搭話，隻是聽她說。

  吃完飯，喬檸把碗放進洗碗機，林嘉願站在下午喬檸站過的位置，從落地窗眺望遠處。

  “喬檸。”林嘉願忽然這樣認真地喊了她一聲，卻始終背著她。

  喬檸不由抬眸，隨即又低下眉眼泡花茶。

  林嘉願說了句沒什麽邊際的話：“你這裏可真不錯。”

  喬檸：“過來喝杯茶吧，消食。”

  林嘉願轉身，嘴邊帶著笑。

  坐下後，她看著喬檸給她添了一杯花茶，還有一片花瓣孤零零地飄在麵上。

  林嘉願笑意輕柔：“我經常會想，如果，你真的是我妹妹就好了。”

  喬檸靜靜看著她沒說話。

  林嘉願笑了笑，看著麵前的茶卻並不喝。

  “你小時候，我是抱過你的。”林嘉願笑著說：“不過你肯定不記得，你那時候才一個月大，特別小，特別軟，我那時最怕的就是把你弄疼。”

  喬檸低頭輕抿了一口花茶，有些燙嘴，但那股清香卻很讓人覺得舒服。

  “嚴格意義來說，我其實不算是你的表姐。”林嘉願這樣道。

  像是沒看見喬檸的訝異一樣，她繼續說：“我不是林家的人，我隻是個，母親和別人偷情產生的，不該存在的存在。”

  說到這裏，林嘉願的眼裏也帶上了嘲諷，隻是不知是在嘲諷她自己，還是在嘲諷這可笑的把她耍得團團轉的命運。

  “我七歲的時候就知道了。”林嘉願的口氣平靜地不像是在說自己。

  那時的她和其他同齡人一樣還生活在象牙塔裏，雖然父母感情不好，卻有一個很疼很疼她的父親。

  平常人家孩子的七歲可能還在玩娃娃，而大多數世家孩子的七歲，卻已經知道了什麽叫做人情冷暖。

  “為了守住這個笑話，我拚了命的努力，想把一切做到最好，不想讓人挑出一點錯誤，更不想從別人口中聽到我配不上林這個姓，甚至……”

  “甚至不惜與虎謀皮，做盡了讓我自己都惡心的事。”

  喬檸捧著茶杯靜靜地聽著這些對林嘉願來說無疑是極辛密的東西。

  她看了眼林嘉願，問：“為什麽要和我說這些？”

  林嘉願苦笑，卻沒有回答。

  “他們說，要我長成能把林家的喬家都握在手裏的存在，要我變成一個完美的線人。”

  “我們一直沒有找到介入喬家的機會，後來，你出現了。你從小就一直在南省生活，南省的那位夫人過世了，你也就要被接回來了，是我在喬念的耳邊提醒她，讓她下意識開始忌憚敵對你，我本意隻是想攪亂喬家的水，我，我沒想到……”

  林嘉願緊繃著唇，看著喬檸。

  喬檸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也沒想到，會發生那場天災，更沒想到喬念會因為對喬檸的忌憚會想借那次機會徹底讓她回不去，而到後來，喬老夫人的幹預、老爺子和喬禮鶴的放任，讓這件事徹底無可挽回。

  而在之後的事也能猜到了，喬老爺子病得都快起不來床了，又因為喬檸的這件事焦頭爛額，於是那些人渾水摸魚的目的也達到了。

  於是，曾經好歹是一流世家的閔城喬氏，會在短短十幾年就迅速沒落，甚至成了二流末端！

  “喬檸，你恨我嗎？”林嘉願緊緊盯著喬檸的眼睛。

  喬檸最終還是沒有任何表示，她隻是平靜地跟林嘉願說：“茶快涼了，還不喝嗎？”

  林嘉願心底有些失望，僵硬地笑了笑，並沒有追著問，同樣平靜：“不喝了，已經很晚了，我該回酒店了，你也得早些休息。”

  喬檸點了點頭，“我送你出門。”

  林嘉願沒有拒絕。

  京城的夜一點也不暗，到處都是燈，各種顏色的燈，還有很多聲音。

  林嘉願沒開車，就在路邊打了輛車，她看著車窗上倒映著的自己的臉，麵無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