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賢樓不在寸土寸金的元寶街，而是在一條名叫寒食巷的不起眼小巷子之內。外來的人很少有知道這家酒樓的，而京城內的百姓，也很少有出入的。不是因為他沒有名氣，反而是因為名氣太大了。

  出入這裏的，不是王公貴族就是赫赫大名的風流名士。

  寒食這個名字最早的來曆是出自一個名叫李甫的讀書人，為了考取功名，不遠萬裏來這幽州之地求學，寒窗苦讀幾十載。

  而他資質愚鈍，一直都沒有上榜。本就不富裕的家庭更是早早地就切斷了對他的資助，李甫隻能一邊替人寫信，賣字為生。

  每天兩頓寒粥，就著鹹菜和儒家典藏入肚。

  就是這麽一個讀書讀到頭發都斑白的讀書人，依舊沒有放棄對功名利祿的追求，終於在他五十歲的時候，中得探花。

  發榜那日，他看著自己的名字，不禁老淚縱橫。可是當他將這個消息寫信告訴家中父老的時候，他才收到家中的消息，父母早已離世。

  李甫放棄了京城的官職，放棄了他讀了一輩子讀來的追求，回到了老家，為父母盡孝。

  當時的皇帝聽聞之後非常感動，不管賞賜了他大把的銀子，更是在他守孝結束之後，請他當太子的老師。

  久而久之這條李甫曾經寒窗苦讀的陋巷，就被叫做寒食巷，他原先住的地方變成了現在的聚賢樓。

  龍北之從風妖館一路步行而來，除了手上的一把折扇，身上什麽東西都沒帶。

  他靜靜地看著眼前的聚賢樓，心中也是一陣恍惚，李甫正是他爹的老師。

  “這鳳冬升還真是會找地方啊！”

  龍北之收起折扇，抬步向樓內走去。

  門口的侍衛們就像是沒見到龍北之一樣，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也沒有阻攔，就連詢問一聲都沒有，就這麽放任一個陌生的人進入。

  “看來鳳冬升這個人準備的還挺充足。”

  也沒有店家的指引，龍北之進入之後，之間整座聚賢樓內就隻有正中央一桌。

  鳳冬升穿著便服正坐在主位之上，身上帶著不怒自威的威嚴。

  龍北之站在距離桌子還有五步遠的地方，停住腳步，沒有行禮，也沒有抱拳，隻是將扇子從右手交到左手，說道：

  “林北望。”

  從龍北之進入這聚賢樓到現在，鳳小熙的眼神就沒有從他的身上移走過，見到他麵對自己父親還能如此的不卑不亢，心中也是一陣的驕傲。

  她可是見過太多的青年才俊，對外儀表堂堂，風度翩翩，可是見到自己父親的時候，就像是老鼠見到貓一樣，立馬跪倒在地上，腦袋磕地砰砰直響。

  那個場景，讓她覺著是那麽的假，那麽的沒有骨氣。

  她現在恨不得立馬過去將龍北之拉在自己的手上，對著父親說道：

  “爹，這就是我喜歡上的男人！”

  但是她也就隻能想想，給她十個八個的膽子，她也不敢這麽做。

  隻能臉上帶著鼓勵的笑容，看著龍北之，希望能給他帶來一點輕鬆。

  鳳冬升看著龍北之，臉上也沒有流露出其他的表情，依舊是保持著最開始和善的樣子，對著他說道：

  “坐！”

  龍北之看見整個桌子下麵十多把椅子，一時間也有點犯難。

  “估計是這老狐狸給自己下的套！”

  隻是遲疑了一個呼吸的時間，龍北之就選定了座位。

  正對著鳳冬升，主座的對麵。

  看著龍北之的選擇，鳳冬升也是一愣，他想過幾種可能，第一是坐在小熙的身邊，能夠依靠小熙來緩解這場場合上的尷尬。

  第二種是坐在自己的身邊，或者隔一個位置上，這樣能第一時間展現自己，也能近水樓台。

  前者是為小熙來的，後者是為自己來的。

  可是龍北之選擇了正對著自己，這可就是有意思了。

  鳳冬升看了一眼龍北之，隻是一掃就能夠看出此人的不凡之處，同時也想到了，如果要隻是個凡人，自家的女兒又怎會看得上眼。

  他對著龍北之說道：

  “點菜吧。”

  龍北之將扇子放在桌子上，笑著說道：

  “從來都是客隨主便的，哪裏有主隨客便的道理？”

  鳳冬升也是毫不在意地說道：

  “在我們家，沒有那麽多規矩，今天既然是請林小友吃飯，當然是要你來點才是。”

  話已經說到這裏，龍北之也不好再反駁什麽，多了也就矯情了。

  他接過菜單，隨意看了兩眼，就將菜譜遞還給了侍者。

  “素菜三品，開水白菜，千絲豆腐，清蒸耦合。”

  “葷菜兩品，掛爐山雞，薑汁魚片。”

  “湯一品，龍井竹蓀。”

  “甜點一品，刀切杏仁豆腐。”

  “最後一壺桐花釀。”

  說完，龍北之看了一眼對麵的鳳冬升說道：

  “如何？”

  龍北之的菜，點的既不大魚大肉，生猛海鮮，又不假做寒酸，每一道菜都算是講究的功夫菜。

  鳳冬升點了點頭，說道：

  “我家小熙不吃魚。”

  龍北之笑了笑，看向小熙歉意地說道：

  “那就將薑汁魚片換成水煮牛肉如何？”

  小熙點了點頭，說道：

  “其實不用管我的，你們吃就好。”

  龍北之再次將目光放到鳳冬升的身上，對方輕輕點了點頭。

  看到主位上的大人點頭之後，侍者這才恭敬地退後。

  “不知林小友是哪人啊？”

  龍北之笑笑說道：

  “舊都之人。”

  他沒有撒謊，正是當今前朝的舊都城，慢慢的人們不願意提起原本的名字，就叫做舊都。

  “家中是做什麽的？”

  鳳冬升儼然一副準丈人見女婿的樣子，這讓鳳小熙感覺自己的臉緋紅一片。

  “家中父母已故，無田無業。”

  龍北之也是一問一答，一個字也不多說，這讓鳳冬升感覺到有點八竿子打不出來一個屁的感覺。

  “小友可是修行中人？”

  “資質愚鈍，隻為三品境。”

  鳳冬升看向自己的女兒，臉上帶著一絲的苦笑。

  也沒有避著龍北之，直接笑著說道：

  “看來你的朋友不太喜歡和我這個老家夥聊天啊。”

  鳳小熙噘著嘴瞪了一眼自己的父親，說道：

  “才第一次見麵，你就問東問西，要是換成是我早就不搭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