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秦無邊開始解石，錢多鐸這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性子立馬就圍了上來，嘴裏念念有詞，都是一些玉石界裏的老話，什麽：

  “十籽九裂。”

  “不怕大裂，就怕小裂。”

  “寧賭色不賭裂。”

  龍北之怪異地看了他一眼，他說這些話分明就是衝著自己手裏的這塊綹裂的灑金皮。

  “你就這麽不看好我手裏的這塊料子？”

  錢多鐸立馬閉上嘴，尷尬一笑。

  “這不是習慣了嘛，順嘴而已。”

  麵對這兩人的嘀嘀咕咕，一旁的秦無邊在心中則是翻起不小的的波瀾。

  這個人到底是誰？和夢薰是老相識他還能接受，但是能讓天下首富錢多鐸看上眼的人少之又少，而且看現在兩個人的樣子，關係還不是一般的好。

  難道自己這次真的遇上了什麽惹不起的人物？

  但是他隨即又想到在城樓上那隻金家的看門狗，分明是想對這個人下手，這一下關係又複雜了起來。

  但是他想到這裏又笑了起來，水越渾越好，他倒是想看看這個愛管閑事的年輕人最後會落得一個怎麽樣的下場。

  他的那塊石頭因為皮殼上的黑色‘墨塊’有點大，而且皮殼的表現不是很好，所以他讓解石師傅在石頭上麵磨了兩個天窗。

  解石師傅當開完‘墨塊’上的天窗的時候，看到裏麵已經沁入裏麵的黑色，不禁搖了搖頭。如果這塊石頭上所有的黑色都進去了的話，那這塊石頭也就垮了，雖然肉質還算是不錯。

  當他在這不遠處的另一個地方開了一個口之後，一抹喜人的白色躍入眼簾。他雙手有點顫抖，嘴裏情不自禁地說了一聲：

  “有戲！”

  秦無邊看過之後，滿意地點了點頭，心裏的把握更是大了幾分。如果運氣好的話，黑白相見，不失為一副絕美的水墨丹青。

  “全磨掉！”

  其實玩籽料的很多人都是帶著皮一起玩的，很少會把外殼全都褪去。但是這塊石頭的外殼實在有些影響美觀，而且現在還是和人賭鬥。

  隨著皮殼的褪去，裏麵的廬山真麵目也清楚地展現在眾人的眼前。

  紙白，丹青墨色。

  墨色並沒有占到這塊石頭的絕大地方，除去幾塊稍微大點的黑色，其餘的地方都是淺淡的墨青色。隻需要稍微加工一下，就是一副上好的山水畫，黑色的地方可以雕成近處的石頭，白色可以看成縈繞在山前的白霧，遮掩著背後點點的黑色山峰，而那些散亂的黑色，也可以雕成一顆盤根的老樹。

  這顆石頭無論是肉質，還是裏麵的沁色，都可以說是精品了。

  秦無邊拿著石頭，對龍北之揮了揮手。

  “看來我選對了！”

  龍北之將自己手裏的石頭遞給了解石匠，對他說道：

  “和他一樣，磨皮。”

  那名師傅猶豫了一下，問道：

  “不擦一下邊？”

  龍北之早就知道裏麵是什麽樣子，笑著說道：

  “不用，全都磨掉！”

  解石匠有些不舍的磨著皮，方才的那塊石頭磨皮還是在情理之中，畢竟皮殼太醜，但是眼前這塊灑金皮，雖然顏色暗淡，但也是能看得過去的。如果裏麵被那一條綹裂給破壞了，那麽這塊石頭可真的就算是廢掉了。

  錢多鐸拿著秦無邊的那塊‘山水畫’，忍不住地讚歎，他的腦子裏都已經打好了不知道少版稿子了，怎麽雕刻，怎麽呈現，怎麽取巧讓這幅畫更好看，更有意境。

  秦無邊在一旁諂媚道：

  “我看錢叔叔腰間並無懸掛配飾，不如就將這塊石頭送給錢叔叔，也算是做侄兒的一份心意。”

  錢多鐸哼了一聲，直接就把這塊玉石扔了回去，說道：

  “我剛才隻是在評估，當真我能瞧得上？以後別再叫我叔叔，有點惡心！”

  秦無邊見自己的馬屁拍在馬腿上了，心中也沒有太多的不滿，畢竟這個人還真不是一般的東西就能打動的。

  龍北之的石頭解好了，解石匠從水裏撈出的時候，正好有一道陽光從窗縫中漏了進來，打在它的身上，一時之間金光閃耀，點點繁星。

  解石匠大呼一聲：

  “天造地設，大巧不工！”

  這塊石頭上之前的灑金皮上的點點金色，不光隻是皮殼上的那麽一點，而是都沁到了肉裏，在上麵星光閃耀。而那條綹裂，確實是貫穿了整個內部，但是綹裂從入肉開始就變成了一條淡金色的細帶，就像是夜晚中懸掛天邊的星河一般。

  白玉點金，星河燦漫！

  解石匠今天解出的這兩件東西，可以一輩子吹噓了，現在要不是有外人在，心中早就想去自己師父的靈牌前磕三個響頭，告訴自己的師父，徒兒沒有丟人。

  秦無邊也是看愣了，這種沁色，本就不在常理之中，更何況裏麵的分布以及呈現都是巧奪天工，神來之筆。

  他眼神從未有過的暗淡，自己摸石頭摸了一輩子了，最終不是輸在了別人的手裏，而是輸給了自己。

  如果當時自己挑選了另一件的話，那麽贏的就會是自己。

  龍北之拿著這塊籽料，對著錢多鐸笑道：

  “你說我該取個什麽名字比較好？”

  錢多鐸沒有任何的猶豫，脫口而出：

  “別情無處說，方寸是星河！”

  “方寸星河！”

  龍北之笑了笑說道：

  “那就依你言！就叫方寸星河。”

  他轉頭對著秦無邊說道：

  “咱們兩個還要拿出來比比嗎？”

  秦無邊麵如死灰地搖了搖頭，他還沒有從剛才自己的失誤中緩過神來，畢竟這種的輸法是他最不能接受的。

  龍北之落井下石地說道：

  “你差一點就贏了，但是今天好運氣是站在我這一邊的。”

  說完他拉著夏桀轉身就離開了奇石齋。

  夢薰和雲卿還有阿銘一直在外麵守著，夢薰不願意進去，因為裏麵正在以一種很玩笑的方式決定著自己的命運，但也是她除了一死了之之外唯一的辦法。

  她的手裏已經默默攥著一把匕首，如果龍北之真的敗了，她就決定和自己腹中的孩子一起離開人間。

  無論是自己，還是肚子裏的孩子，秦家都將是噩夢一般的存在。

  就在她思緒萬千的時候，她真看見龍北之微笑著向她走來。

  他的笑容是如此的燦爛。

  他贏了，我也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