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休整，李東第二日感覺渾身精力充沛，能量滿滿。

  “人果然不能總是待著一個地方啊，需要經常的出去呼吸新鮮空氣。”李東總結道。

  經此一役，考慮到身體素質的重要性，他決定每日去院子裏做若幹俯臥撐外加單腿撐。

  紮瑞娜早早地到來，敲開李東辦公室的門，詢問了昨日的情形。

  李東將各種曆險說給她聽時，她凝視著他，驚訝的合不攏嘴。

  正說著，薑穎然推門而入。

  她今日麵色大好，隻是眼神有些虛弱。

  她快速的看了一眼紮瑞娜，苦澀的笑笑，點點頭，坐到自己位置上。

  “你還好嗎？舒服些了嗎？”紮瑞娜問。

  聽到對方忽然關心自己，薑穎然愣了一下，急忙起身，一把握緊紮瑞娜的手腕，“你不會再生氣了吧？”

  紮瑞娜倒抽了口冷氣，目瞪口呆，“你怎麽——？”

  “請你原諒我！一定要原諒我！”她用力搖晃了紮瑞娜的身子。

  紮瑞娜經受不起她的搖晃，“好的好的，不要搖了，我原諒你！”

  薑穎然高興的攬住了她，“太好了太好了。要不是差點中了劇毒，恐怕我一輩子也對你開不了口。”

  紮瑞娜也用手抱住她的腰，溫柔撫慰道：“別怕別怕，我們這裏的蛇基本上都沒毒，你放心好了。”

  薑穎然鬆口氣，轉過身，向李東表示感謝，“昨天謝謝你啊，將我搬來搬去，可把你累壞了吧？”

  “沒什麽，那個時候誰都會伸出援手的。無論誰遇到這樣的事情，都會這麽做的，彼此照顧嘛。”李東一改往日的譏諷之態，轉為溫言相慰。

  紮瑞娜抬頭看著李東，眨巴著水汪汪的大眼睛，小聲問：“話說，你怎麽怕蛇呢？”

  “哎，別提了，一段傷心的往事。”

  往事不堪回首。

  “哦？是什麽樣的往事？”她沉思著問。

  李東搖頭苦笑，不想說。

  另外一名聽眾也來了興趣，央求著說：“說來聽聽嘛，就當做哄哄病人嘛。”

  紮瑞娜忙接上話：“你看穎然姐還在病中，你趕緊的說出來，讓她開心開心。”

  李東茫然的望向窗外，不吱聲。

  “快說嘛，快說嘛——”

  “再不說我們都不理你了，你自己看著辦！”

  李東拗不過她們，又看薑穎然原本紅潤的小臉現在變得蒼白泛黃，心生憐憫，於是頓了頓，緩緩地回憶著說：“我小時候常去爺爺奶奶家玩，他們家住在村東頭。大約在我五六歲的時候，在一個深秋的傍晚，剛吃過晚飯，我正在院子裏玩耍。”

  “你遇到了什麽？是不是蛇？”紮瑞娜托著腮，好奇的問。

  李東搖搖頭，“突然我們聽到一隻貓頭鷹在叫，聲音怪異淒厲。農村傳言說，貓頭鷹在誰家叫誰家就會死人，於是奶奶便對我說：‘貓頭鷹在家門口叫是不吉利的，趕緊讓它走。’”

  “我們這邊也有這樣的說法，隻是動物稍微有些差別，我們的習俗是看到黑貓很晦氣。”

  “嗯，我也聽說過這樣的說法。”薑穎然點點頭，繼而催促著李東：“然後呢，你快說！”

  李東看了她們一眼，繼續說道：“我就傻不拉幾的拿著彈弓去打它，貓頭鷹也挺聰明的，看到有人過來，它就不叫了。借著院子裏的燈光，我看到它圓睜著褐色的兩眼對我怒目而視。我有點害怕，但是為了讓它走，我隻能將其瞄準，‘嗖’的一聲，石子急速飛出，一下打在了它的翅膀上。”

  “它怎麽樣了？打死了沒？”薑穎然被李東的象聲詞嚇了一跳，關切的問。

  紮瑞娜取笑她：“你怎麽這樣著急？它死了就跟蛇扯不上關係了。不要著急，李東肯定會有下文的。”

  李東衝她笑笑，有些不好意思的說：“畢竟小孩子嘛，沒多大力氣，它不飛也不倒，隻是憤恨的瞪著我，我也很害怕，就這麽僵持了一會兒，它揮翅飛走了。”

  兩人一聽，均感大惑不解。

  “哦，然後呢？這怎麽跟蛇扯上關係的呢？”薑穎然歪著腦袋問。

  “看來這家夥腦子還很清醒。”

  李東喝口水，繼續說道：“我終於完成了任務，就繼續在院子裏玩。正玩的起勁，突然，我聽到頭頂一聲鳥叫，我好奇的抬頭。剛一抬頭，就看到一件東西自空而下，擦著我的鼻子，落到了我的腳邊。我低頭一看，哎呀，魂魄都飛出去了！”

  “是條蛇！”紮瑞娜冰雪聰明，已經猜到了。

  李東的目光停留在她精致的臉上，點了點頭，痛苦的繼續回憶，“是的，是一條小白蛇。它剛落地，便一個鯉魚打挺，蜿蜒而來，它也被嚇壞了，急切的想找地方鑽進去。”

  “那它——去了——哪裏？”紮瑞娜有種不好的預感，小心翼翼的問。

  李東暴躁的跺著腳，身體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他嘴唇慘白，哆嗦著，“它鑽進了我的褲腿裏了！”

  “啊——！”兩個女生同時驚呼，瞪圓了眼睛，恐懼的望著李東。

  李東咬緊牙，搖晃著身子，“是的，它的確鑽進了我的褲腿裏，那條冰冷的繩子貼著我的肌膚，一瞬間，惡心、恐怖、陰冷。。。世間的一切不好瞬間占據了我的身心，讓我痛不欲生。”

  紮瑞娜狂叫了一聲：“這條該死的繩子！”

  薑穎然走進，按住他的肩膀，深吸一口氣，“然後呢？”

  紮瑞娜握住他那不停抖動的雙手。

  他突然有了勇氣，可以將深藏記憶裏的極度恐懼和盤托出。

  “有好幾秒，我愣在原地，突然，我反應過來，我瘋了一樣跑回屋子，大聲喊著爺爺，求他來救我。”

  紮瑞娜溫柔的注視著他，“爺爺逮住它了嗎？”

  最黑暗的時刻已經過去，還有什麽可怕的呢？

  李東稍微恢複了平靜，身體也不似先前顫抖的那般厲害了。

  “等爺爺聞訊出來後，已經遲了，它已被我極速的飛奔甩了出去，不多時，便見那條小蛇搖著尾巴消失在牆縫裏了。”

  “哦——”紮瑞娜長長鬆了口氣。

  “所以從那次驚嚇後，你就怕蛇？”薑穎然小心眨著睫毛，一上一下，小聲問。

  “嗯。。。”李東再次點頭。

  “哦，原來是這樣啊。我就說嘛，你肯定不是那種膽小的人。”紮瑞娜忽而高興起來，語調也明快起來。

  終於將無底的恐懼說了出來，李東渾身輕鬆了不少。

  “以後我便經常做夢，總是見到一條蛇影在我麵前搖晃。”

  兩個女孩都微蹙了眉，幾乎異口同聲道：“太折磨人了！”

  接下來幾天無事，第四天早上，李東正坐在辦公室裏聚精會神的修改營房車的加工定做合同，忽聽到院子裏有車的馬達聲在轟轟響動。

  出去一看，原來是涅克經理登門造訪了。

  他這次前來，不光帶來了土地權屬文件還有公司其他董事的身份證件。這是李東專門讓吳錢轉達的，他希望能夠更多的了解這塊土地的背景，當然也是為了交易安全。

  李東將涅克經理請到安如柱的辦公室，端茶倒水，好一陣忙活。

  “估計涅克經理也是缺少資金了，為什麽這麽快就跑來了呢？”李東倒茶的時候想。

  果然，他們很快便達成了共識，租金一個月七百美金，

  安如柱對李東說：“你趕緊做一個合同，咱們今天就簽了。我有幾個要求都寫進去。第一，我們打算租三年，在這期間價錢不許漲。第二，價款分兩次付完，簽完合同後一個月內付頭兩年的，第二年底再付第三年的。第三，找老翟做一張圖，標明地理邊界，附在合同後麵。其他的條款你自己看著辦吧。”

  李東根據老安的指示，立刻在模板上修改完畢，做成英俄雙語對照版本的。俄語部分讓瑪蒂娜審核一下，瑪蒂娜修改完畢以後，李東打印出來，給涅克經理解釋了一番。

  他很高興的拿著合同文本走了，說是再和其他董事商量一下，如果沒問題，會將簽署完畢的稿件三日內送回。

  令李東感到奇怪的是，還沒有等到第三天，當天下午涅克經理就和另外一位白胡子老頭再次回來了。

  李東打量著新成員，隻見他是一位高個禿頭，身材偏瘦，背部佝僂，神情肅然。涅克經理趕忙介紹說這是另外一位公司董事。

  涅克經理神情有些不大自然，笑說：“我跟其他董事討論後，覺得價格有點低，不能這麽快就簽署。”

  安如柱是個直腸子的人，一聽這話，按捺不住內心的怒火，起身直接走出辦公室。

  “都什麽人啊，上午明明說好的事情，下午就變卦了，怎麽能夠這樣！”

  他直接去了院裏茅屋抽煙去了，隻剩下吳懷慎在辦公室裏和他們用波斯語磕磕絆絆的交流著。

  兩個人被撇了下來，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正在尷尬的時候。老翟出門辦事回來了，了解情況後，他也表示憤慨：“怎麽能這麽樣子，出爾反爾不像話。”

  李東卻不這麽想：“合同沒簽署前一切都是可以談的，這沒什麽大不了的。”

  “你們的意思我已經知道了，但是要求再漲二百美元的事情我們斷然不會答應的。因為那個地方本來經濟條件就落後，加上這二百美元，已經很不值得了。”

  佝僂者不甘心，“誰說的，我們那地方有山有水的，你到哪裏找這樣的地方？”

  “哈哈——”老翟輕蔑的笑著，“地方可多了，或許我們到了另外一家，能夠以更合理的價格拿到更好的土地。對了，讓我想想，上次誰告訴我來著，他那裏有一片土地空著。。。”

  佝僂者一聽有些傻眼，不過他也是老江湖，嘿嘿一笑說：“據我所知，我們那一片兒根本沒有像我們這樣好的莊園了。即使有，也沒有那麽多現成的基礎設施。”

  “原來他們已經知道了我們的心思。”老翟心想，不過還是要嚇他一嚇，便不緊不慢的說：“是啊是啊，你說的道理我們都懂。不過誰說一定要在你們周邊租賃呢？我們也可以去別的地方啊，反正我們的工區這麽大。”

  涅克經理他們內心其實也不想讓布告牌公司這隻肥鴨子溜走，遂轉而哭窮：“我們做出的犧牲太多了，你們要求我們關閉我們的餐館，這樣的話我們就少了很多的營業收入，我們也有一大幫家人要養啊。雖然你們可以找到另外的地方租賃，但是請考慮一下，我們這邊的基礎設施比較完善，能夠很好的節約成本。”

  奇怪的是，老翟不再接茬，直接拿起電話打通了一個電話，用俄語嘰裏咕嚕的一陣子。

  涅克他們見狀，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再也沒說什麽了。

  過了約一刻鍾的時間，安如柱也抽完煙了，回來直截了當的說道：“既然如此，老朋友們，我們就給你們每月多加五十美金，多了一分我們也不會給了。而且今天必須簽字，省的你們再次變卦。我們這次交付租金分為三期，每年一次。希望你們可以理解。”

  將租金分成三次付，這招太妙了！

  “哼哼，不光是你們想著如何取巧，我們也會哦。”李東心中一笑。

  涅克情緒稍顯低落，跟旁邊的朋友低聲商議後，又提出了一個條件：“我們要求你們用完以後幫我們恢複原狀，包括植被。”

  李東輕輕皺眉：“學的到很快！”

  “這當然，即使你們不這麽要求，我們也會這麽做的。我們的工作宗旨之一就是保護環境。您可能還不知道吧？我們這個項目橫跨數百公裏，肯定會遇到很多生態保護的難題，我們都會一一克服的。此外，我們的甲方還會出麵協調工農事宜，萬一我們的生產作業給你們的農作物，飼養的牲畜等造成損害，他們會統一賠付的。這一方麵您就不要擔心了。”安如柱自信滿滿的宣揚了一下本公司對環保的態度。

  涅克經理和佝僂者交頭接耳一番，最後表示同意簽署合同。

  李東和瑪蒂娜再次修改合同，這次瑪蒂娜悄悄在李東的耳邊說：“怕他們以後還會多要錢的，你最好多加一條。”

  李東感激的看了她一眼，立即在合同裏加入了一段話：“除此以外的費用，包括但不限於因租賃合同而發生的向當地政府繳納的任何稅費，布告牌公司概不負責。”

  然後他打印兩份，附上地圖和涅克的身份信息，交給涅克，於是租賃合同就這麽簽署了。

  雖然沒有達到涅克所要求的理想狀態，但是他們拿到了簽署版的合同後，還是興高采烈的走了。

  安如柱望著他們的背影，不由得感歎了一句：“人啊，走到哪裏都一樣，都改不掉貪婪的本質。”

  老翟生性灑脫，在旁邊不以為然的說：“沒有了**，就沒有前進的動力嘛。人之常情。安總，咱們去抽一根，透透氣，別為了這樣的小事情煩惱了。”

  吞吐著煙圈兒，安如柱深思著說道：“現在營地租賃辦妥了，可以著手下一步的建設了，應該陸續的從國內調撥人手過來了。”

  “經濟危機後，國內一大票人沒事做，爭著要過來，這讓誰過來不讓誰過來。。。我們到底需要讓誰過來呢？”老翟憂心忡忡的問。

  “這個你不用管，咱們隻要保證讓主要的技術骨幹和作業人員過來就行。其他的人咱們可以從當地招。隻要培訓工作上去了，這些人都是可以用的。”

  說著，老安吧唧吧唧嘴唇，似乎在品嚐新煙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