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得山來，老翟跟李東直接上車，繼續前進。

  “吳總，咱們選擇什麽樣的營地呢？也就是說，咱們的未來營地需有什麽樣的條件呢？”程翕棟問。

  “好啊好啊，還是翕棟上進啊。”吳懷慎對程翕棟能夠提出這樣關心項目的問題，很是快慰，掛著笑漪說：“其實我們營地選址的要求比較簡單，概括起來有幾點。第一，向陽寬敞的地方，以便容納人員和設備。第二，最好有水有電。有水的話可以保證用水供給和衛生條件。有電的話不耽誤晚上開會，布置明天的任務。第三呢，最好是離村鎮稍近的地方，以便采購日常所需。”

  “那我們在這邊能找到合適的地方嗎？”如果說第一個問題程翕棟問的非常好的話，那第二個問題則問的就沒有多少水平了。

  “哈哈，你看看，這山嶺的南麵都是可以的，隻不過我們希望找到更好的罷了。”吳懷慎解釋著說。

  車子循著諾拉克水庫繞了一個大大的彎，約一小時後，他們到達了一處位於平曠地帶的莊園。說是莊園，其實更像是廢舊的機械廠。

  沒有守衛，他們直接駛了進去。

  莊第弘闊，園路左側頗為礙眼的矗立著一架老掉牙且鏽跡斑斑的巨型塔吊，它的下麵零零散散的荒落著一些鐵罐。雜物間隙之間，是狂野生長著的雜草。

  “貌似除了草，這裏並沒有什麽生氣。”李東心道。

  車子折而向東，莊園中間是一棟廢棄的廠房。它是一幢長方形的高大建築，高約四層樓，寬約兩百米，長約四百米。典型的蘇聯式建築，中軸對稱，冷峻單調，可惜已破敗的不成樣子了。

  “別讓它孤零零的訴說著昨日的輝煌，今日的落寞了。既然咱們來到這裏，就要讓它發揮作用嘍。”安如柱看到它，眼色發亮。

  一番打聽下來，原來這個地方是前蘇聯時代的拖拉機製造廠，但是隨著蘇聯的解體，工廠的經營狀況每況愈下。國有資產變賣過來變賣過去，最終流落到一位農場主手上。這位農場主不懂經營，沒過多久便宣告破產。為維持生計，他在莊園的東南角建起了一座飯店，做起了餐飲業務。

  莊園的東北角是一間麵粉作坊，現今依然機器轟鳴。一棟老舊職工宿舍樓緊鄰作坊，平麵規矩，中間高兩邊低，隱約能看出它當年的風姿。但是內裏卻是年久失修，表皮剝落的厲害，白色石灰掉了一地。

  “哈哈，這個地方，以後給工人們住不就省事了嗎？我們就不用從國內調撥太多帳篷了。還有剛才看到的那一棟廠房，將裏麵打掃打掃，也可以用來安置民工。還可以將旁邊的小房子清理出來當做修理間。”安如柱看了一圈下來，對這個地方非常滿意，興致勃勃的規劃著各個空間的用途。

  “這邊有這麽多現成的建築的確是非常好的條件，如果順利租下來，可以解決很多棘手的問題。”吳懷慎深表讚同道。

  靠近北側圍牆，稀稀落落的栽種著不同的果樹，例如蘋果，山楂，李子還有馬伯裏-桑樹。

  李東記得自己家鄉就有很多這樣的桑樹——粗大蒼老，小時候常常爬到樹上去采摘或紅或白或黑的果實，又甜又香的桑葚是他童年最美的回憶。一到夏天就可以大開吃戒了，咬上一口，汁多味甜，美味至極。吃不了的還可以曬幹，留作日後的甜點。曬幹後的桑葚吃起來比新鮮的更為甜美，入口幹脆，嚼著嚼著就感覺有一種清香噴薄而出，讓你幸福的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這樣的溫馨日子在奶奶家上演了不知多少次。

  “你知道這是什麽樹嗎？”李東從記憶中回過神來，問程翕棟。

  程翕棟煞有介事的圍著皴裂的樹幹看了看，搖了搖頭：“沒看到過，這應該是南方的樹吧？”

  “你瘋了吧，這都什麽緯度了，還南方呢。告訴你吧，它就是馬伯裏。”李東賣弄起關子來。

  “馬伯裏，什麽玩意兒？”程翕棟微有慍色，他沒想到被李東這個小毛孩欺負了。

  “你查一下詞典唄，m-u-l-b-e-r-r-y。”李東大笑道。

  “哦，原來是桑樹，直接告訴我桑樹不就得了，還馬伯裏。你咋不說傑克遜呢？小屁孩，故弄玄乎！”程翕棟給李東一記白眼。

  “哈哈，傑克遜不知道啥意思，也沒有意思。讓你猜它的意思表明它本身肯定有意思。如果沒有意思還讓你猜那還有什麽意思？”李東一時嘴快的說。

  “我了個去，找死！”程翕棟已經被繞糊塗了，他舉起手來，作勢要打的樣子，李東趕緊一溜煙跑到吳懷慎那邊去了。

  “現在唯一的問題就是他們肯不肯租給我們。”老翟有些憂慮。

  “其實我們是來給他們送大訂單的，他們躺著就把錢給掙了，這是多好的事情，誰不願意幹！有錢能使鬼推磨，隻是價格談攏談不攏的問題罷了。”吳懷慎笑著說。

  安如柱絲毫也不擔心租不到，他有自己的盤算。他現在對這個地方很滿意，但是還要多了解了解，便說：“走，我們去那邊的飯店，坐下來吃點東西。”

  飯店分為兩層，上層為較為正規的聚客之地，下麵就是類似於食堂性質的場所。

  落了座，點了飯菜，聽著頭頂風鈴飄蕩發出的悅耳之音，眾人開吃。

  看著飯店裏來往穿梭的人群，安如柱高興的說：“這以後可能是我們的工人啊，看這情形，在這邊招聘員工應該不是什麽難事。”

  吳懷慎看著吃飽喝足的幾個當地人說：“不知道這邊的風土民情怎麽樣，我可不想要刁鑽懶惰的滑民。”

  李東順著他的眼光瞧去，原來有幾個體型瘦削，毛發濃密的當地人正懶洋洋的躺在座椅上剔著牙，他們個個兩腿大開，蓬頭垢麵，邋裏邋遢。

  安如柱不以為意的笑笑說：“你看這經濟水平，哪有那麽多滑民？隻有教育不好的滑民，沒有與生俱來的流氓。我聽說他們現在找工作很難，吃飯都成問題，哪還有時間調皮搗蛋呢？”

  遲曉月接道：“很多年輕力壯的人已經到俄羅斯打工去了，他們大部分人都有本國和俄羅斯兩個國家的護照，隨便往來。隻不過他們在那邊挺受氣的，被老毛子欺負的要命。”

  吳懷慎忽想起一事，插嘴問道：“你曾經告訴過我這邊有很多前蘇聯時期的技術人員，成天窩在家裏沒事幹，說不定可以幫我們大忙，對吧？”

  “基本是這樣。”遲曉月點頭，但緊接著說：“我不知道這個地方是否有技工。”

  “隻要耐心找，肯定會有的。”吳懷慎表示樂觀。

  “那就好啊，這樣的話，還可以解除我們很多的後顧之憂呢。”安如柱欣然微笑。

  老翟忽而嘿嘿一笑說道：“想知道這個還不容易？咱們吃完飯找他們老板談一談，了解一下情況不就行了。”

  遲曉月深以為然：“對，如果順利的話，咱們下午再到鎮子上去拜訪一下鎮長，看看他怎麽說，以後納稅問題，勞工問題還要多指望人家支持呢。”

  “今天來巧了，我們老板正好在家，不過呢，需要你們親自去拜訪。”結賬的時候收銀員老太太高興的告訴大家。

  她還熱心的給李東一行人找了個夥計帶路。

  經理的辦公地點都是不落俗套的。夥計帶著李東一行來到飯店後麵的一座白色小樓，順著外搭的鐵製懸梯上去，再沿著懸空於外的廊道繞半周，便到了東廂的側麵。這裏赫然出現了一道小門，低著腰鑽進去。空間豁然開朗，走到盡頭再左轉，便見一扇鐵門。人力開啟鐵門，顯出裏麵還有一道帶防護欄的木門，進入木門，終於見到已在裏麵辦公的經理了。

  “這路就跟迷宮一樣！”李東歎服。

  “真要發生點什麽事情，跑出來都費勁，太不敞亮了。”老翟嘟噥著。

  經理見店夥計將安如柱一行人引進來，連忙起身迎接。

  據李東打量，這位經理滿頭銀發，大概有五十多歲的樣子，身體發福，不過麵色紅潤，在銀白色頭發的襯托下，更顯得精神奕奕，親切和藹。

  屋子裏麵陳設簡單，主色調是暗黑，黑色天鵝絨的台布，兩排紅褐色沙發，牆壁垂著繡有珍禽走獸的掛毯，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香水味道。

  李東對這個味道已經見怪不怪了，這裏無論男女，都喜歡用香水。

  分賓主坐下後，大家做了介紹。遲曉月用俄語表明了大家此行的目的，老安主談，其餘人都靜坐細聽。

  交談之後，李東得知這位經理名叫涅克耶夫，哥哥買下這片地方後便由他打理。經濟形勢不好後，便這麽半死不活的經營著。

  涅克耶夫聽了安如柱的想法後，表示熱烈歡迎。他嘴角彎起，笑著說：“這裏閑置著也是閑置著，如果能夠幫助你們，我很樂意。”

  安如柱提出願望說：“這片場地我們打算都租賃下來，而且我們希望這座食堂也能夠關閉。因為我們怕來往人流雜亂，影響我們的治安。不過我們會積極招聘，解決你們員工的就業問題。還有我們或許會根據安全方麵的需要對這片地方進行相應的修繕和改造。”

  涅克耶夫稍微思忖了一下說：“我要和其他董事商量商量，聽聽他們的意見。如果他們同意，我們會登門造訪，進一步洽談簽約的事情。”

  能夠有幸遇到這麽爽朗痛快的經理，在座諸人都感到特別開心。

  聊到後來，安如柱和吳懷慎又問了一下附近周邊的情況，涅克耶夫都一一給予了解答。

  愉快的時間總是過的很快，拜別了涅克經理，安如柱提議順著莊園的圍牆走上一圈，大家表示讚同。

  李東注意到園子的垣牆已經破敗不堪，其中有幾段是夯土築起的土牆。原來的石灰牆壁用手一摸全都成了粉塵，有的地方已經傾圮，缺口豁豁，長滿了雜草。

  “想當年這裏也是輝煌的要命，幾十年下去就變成這樣了。”老翟背著雙手，頗為深沉道。

  “那可不，蘇聯也是曆史上煊赫璀璨的一頁呢。”安如柱道。

  不過在能夠緬懷曆史的地方，人們的感觸總是有點不一樣，年長的幾人不約而同的一陣唏噓。

  安如柱用腳輕踹了下牆壁，那牆體便搖搖欲墜，“你們看看，這牆雖然將這個院子和外界隔離開來，但是實際上起的作用已經不是很大嘍，以後還要再修繕修繕啊。”

  “是不錯，如果真的租下來，我看應該在北邊的那一塊兒空地上開辟出來一些健身的場所，方便雇員們鍛煉身體。”吳懷慎提議。

  “是的，這個有必要。以後讓閆樹國他們自己看著辦吧，他們搞這個在行！”安如柱含笑回應，他對老部下的能力還是絕對相信的。

  “安總，你看看，這垣牆翻修一遍以後還要裝上鐵絲網，防止晚上有小偷。”程翕棟也跟著提建議。

  “可以，最好通上電，讓他們知道肉麻是什麽感覺。”老翟脅肩諂笑道。

  眾人被他逗得哈哈大笑。

  不知不覺來到了莊園的西半邊，這裏蕪草亂莽，花豔雜嬌，一派平靜之象。

  這個時候萬物勃發，競相爭榮，大家怕有蛇蟲之類，不敢向前，便停下了腳步。

  “我看這片地以後可以改造一下，用來停放車輛，將咱們的車輛整整齊齊的排在這裏。二百多輛車，也很壯觀啊。”安如柱滿含深情的望著前方，充滿豪情的說道。貌似他眼前的已經不是雜草，而是成排成排的工地車輛。

  “我讚同，這裏的雜草一定要清除幹淨。要不然蛇鼠蟲蟻的天天在這裏開會，那還不鬧翻天啊。”程翕棟自忖曾在土庫曼待過，很有經驗的說著。

  “程哥果然厲害，不光是財務高手，也是SHE（Safety，Health;Enviro）的高手啊，哈哈。”李東作弄他。

  “那有什麽，本職所在。”程翕棟輕笑了一聲，但眼見薑穎然在旁邊捂嘴一個勁兒的笑，馬上感覺不對，回過頭來生氣道：“好小子，罵我是女人，不想活了。”

  他邊說邊朝李東方向移動，作勢“教訓”李東。

  李東不等他來，早就拔腿跑開了，躲到十米開外兀自彎著腰笑。

  吳懷慎踱完步子，跟安如柱商量道：“安總，要不就定這家吧？畢竟來的路上真沒有發現比這更為合適的地方了。”

  “是的，我讚同。你說建立在山邊吧，那裏缺水缺電，而且誰知道這邊的山洪會不會爆發？建在水邊吧，水邊容易滋生細菌，也有很多問題。你說要是建在村子裏麵吧，以後招個六百來號人，也是對村子不小的壓力，治安任務也隨之加重。”老翟附和。

  吳懷慎又道：“好不容易碰到這麽個好地方，我們一定要努力爭取一下，將這塊地趕緊拿下來，過幾天就需要用了。”

  聽了吳懷慎的話，安如柱沒吭聲，若有所思。

  見幾個年青人在嬉戲打鬧，安如柱忽而聲若洪鍾的喊著：“別鬧了，你們都過來。”

  “我突然想起一事，我要和吳總，老翟再過去找涅克經理談談條件，你們就到車邊等我們吧。”

  說完，安如柱他們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