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上花稍，鶯穿細柳腰。春日物華苒苒，牆外翠濃紅豔。

  雀兒枝頭喧鬧，屋內大家歡笑。

  這天，王集慶早飯時刻便迫不及待的宣布了一則重大消息，“伯克公司同意將附件九刪減到僅保留一半後，意味著我們終於到了苦盡甘來，簽署合同的時候了。”

  “李東，今天咱們爭取把所有的問題都搞定！”安如柱吃著飯，開心的很，一臉的意氣風發。

  “好的，安總，記住了，非常的明白和清楚！”李東連忙識趣的答應著。

  “昨天他們發過來的修改版是不是已經都看過了？還有什麽問題嗎？”吳懷慎一向小心謹慎，臨了還不忘再問一遍。

  “都看過了，沒有問題。基本上都是按照我們會中談判的內容進行修改的。我已經比對了會議的內容，沒有發現什麽改動的地方。雙方今天應該就可以簽署合同了。”夏宗圖摩挲著身邊的一摞文件，他自己已打印了一份合同文稿，以便隨時比對。

  “太好了，拖了快兩個月了。今天如順利簽署，晚上就可以睡個好覺嘍。”王集慶神色飛揚道。

  李東一聽馬上可以睡個安穩覺，心中歡喜。自打上次初遇何玉潔就沒狂跳過的小心肝竟撲通撲通的躥上跳下，興奮之情溢於言表。

  不過情緒一過，他又慨歎起來：“回首這一個多月的曆程，多少個輾轉難眠的夜晚，就為了一份合同，來來回回反反複複糾纏了無數次，恨不得夢裏都要修改合同。今日瓜熟蒂落，總算可以圓滿了。”

  李東三下五除二，填飽了肚皮，麻利的收拾好自己，再將所有的資料整理齊備放進公文包，便匆匆下的樓來，準備出發。

  一樓大廳稍顯空蕩，隻有趙北冥一人一改先前的春困狀態，精神抖擻的在儀表鏡前捯飭自己。

  “看今天的架勢，最好是穿正裝，方便拍照，你懂得。”見李東來到，趙北冥一臉鄭重的說著。

  李東端眼一瞧，原來他正往那粗大肥碩的脖子上套領帶呢。趙北冥兩隻粗爪將領帶來回翻騰了幾次，卻還是不得要領，一直達不到理想的佩戴效果。

  “這怎麽辦？”趙北冥急的頭上沁汗。

  李東坐在一旁，幸災樂禍的看著。他要等大頭出言相求，以便過去指點一二。

  不成想，恰在此時，紮瑞娜趕早上班，從外搖曳生姿的走來。

  “趙先生，需要幫忙嗎？”見大頭窘相，又一瞅李東眼巴巴的吃瓜相，紮瑞娜莞爾，出口相詢道。

  “需要，麻煩了！謝謝你！”

  說著，大頭不滿的瞟了一眼李東道。

  對方雖沒說話，但李東明顯聽到了一句驕傲的輕哼。

  “您這條領帶的顏色跟身上衣服的顏色不搭吧？”紮瑞娜停下，似笑非笑的盯著他道。

  大頭麵露難色道：“我就這一條，還是最近剛買的，沒其他的了。”

  “要不你問李先生借一條吧？我知道他有好幾條。”紮瑞娜走上幾步，望著李東笑道。

  李東接到對方的幽藍目光，心內一個機靈：“她這句話含義好豐富！”

  大頭疑惑的看看李東，爾後再看看紮瑞娜，在她背後以手指著其金黃的發髻，擺出口型道：“你幹的好事！對人家負責！”

  李東有口難辯，連連搖手，示意他不要瞎猜。

  “而且我發現李東先生今天搭配的就非常好，人也精神多了！”紮瑞娜笑吟吟地讚賞道。

  聽到溢美之詞，李東頓覺四體通泰，誌得意滿，江山美人擁入懷。不想此種感覺隻維持了幾秒鍾，因為紮瑞娜緊接著又道：“比起昨晚的衣衫不整，簡直強一百倍！”

  說完，她便捧腹大笑，越笑越起勁，到了後來，便扶了沙發以作支撐，花枝亂顫之狀讓人心曠神怡。

  大頭兩眼迸光，眸中充盈著驚訝，依舊唇語道：“你竟睡了吳錢的秘書！看他回來不扒了你的皮！”

  李東沒辦法，隻能嚴肅道：“昨晚二樓沒熱水，我端著盆子下樓洗澡的時候遇到她了，她加班寫文件，僅此而已，不要誤會！”

  大頭涼涼的看了李東一眼，收了口型，出聲道：“還坐在那裏幹什麽？還不趕緊的給哥拿領帶去？！”

  “不用，現在就給你！”李東立即道。

  說完，李東伸手從公文包中取出一條藍色領帶。

  “咦？”兩個聲音同時發出了驚呼。

  “不用驚奇，我一向每個顏色買兩條，以防備用。”李東怪笑一聲道。

  紮瑞娜努力停下嗤嗤笑聲，將東西接過去，大大方方的幫大頭整理起來。

  “嘖嘖嘖，我這派頭肯定能將伯克公司的那位前台美女吸引過來。”佩戴完畢，大頭看著鏡中的自己，滿意的笑道。

  “有我帥嗎？”李東走到鏡前，與大頭並肩而立，挑釁道。

  “不過講真，李先生今天真的很帥！”大頭還沒開口，紮瑞娜卻首先讚道。

  李東看到鏡中自己西裝筆挺，豐神俊秀，不覺高興。

  “平時沒發現，沒想到你打扮一下，真的跟換了一個人似的。”大頭不無羨慕道。

  “必須的啊！連你都這麽認真打扮了，我更應該仔細對待才是！”李東圍著趙北冥肥肥的身軀轉了一圈，用異乎堅定的口吻說道，語調詼諧。

  大頭正要開口回嘲，不料隻聽一聲輕笑：“減了肥你比他更招人待見！”

  眾人一齊回頭，發現薑穎然不知何時立在樓梯間了。她今天穿了一身黑色職業套裝，脖中係一小方印花絲巾，顯得清新儒雅，

  “那是，還是穎然說的對！我隻要減肥成功，肯定是塔吉克第一帥！”大頭咧嘴笑道。

  “聽說昨天晚上你被人看了身子？”薑穎然似不著急下樓，依然站在那裏，抱著胳膊冷聲道。

  說著話，她還不忘用淩厲地眼神將李東上上下下瞧上一遍。

  李東感覺自己被她來了個徹頭徹尾的透視，很不自在，皺眉不快道：“大清早的發什麽瘋呢？”

  薑穎然一聲不響的緩步下梯，麵向紮瑞娜，眉梢輕抬：“他可是有女朋友的人，不會對你怎麽樣的。”

  “我去，我們兩個怎麽樣，用得著你說嗎，真是多管閑事。”李東生氣道。

  大頭眨巴眨巴眼睛，張張嘴，沒說話，繼續做吃瓜群眾看戲。

  “以施彼道，還施彼身。”他用眼神告訴李東。

  紮瑞娜疑惑的思索了半天薑穎然的話，忽而俯身大笑：“哈哈。。。我也有男朋友啊。”

  薑穎然幹笑兩聲，點頭道：“那就好，那就好。”

  “那又怎樣？難道我們有什麽不對嗎？”紮瑞娜忽抬頭，困惑道。

  李東驚慌，薑穎然心塞，大頭繼續吃瓜。

  “真是蠻荒之地的女子！”薑穎然輕聲嘀咕一句，繼續問：“你男朋友是吳錢嗎？”

  紮瑞娜用手指著薑穎然，笑的更歡實了：“你真是太可愛了！”

  薑穎然臉色一變，紅中透青：“那他是誰？”

  “剛認識的，說了你們也不知道，這是個人**好不？”說完，紮瑞娜飄然回屋了。

  薑穎然沉吟片刻，覺得無趣，便絮絮叨叨道：“李東啊李東，雖然這裏可以娶四個老婆，可是你也要有分寸啊，你不能。。。”

  李東腦袋立刻炸了：“這都哪裏跟哪裏啊。。。簡直不可理喻！”

  “大頭，小李，趕緊過來，馬上就要出發啦。”外麵傳來吳懷慎的喊聲。

  “此聲呼喊甚為及時啊！”李東讚道，立即挎好包，蹭蹭的跑向大門外。

  此時已是四月初，薰風和煦，花草颺颺，正是明媚淑清的好時節。

  一排筆直的楊樹下，四輛小車整裝待發，顯然要將所有相關人員都拉過去。

  “談判人員坐第一輛車，其他不參與談判的人坐其他車。”吳錢在那裏喊著。

  李東坐在最前麵的車，他開心極了，他從來就沒有覺得自己的地位如此重要，也從未像今天這樣心中充滿了成就感。

  “這真是一件非常有麵子有光的事情！”他心中大樂。

  黃鶯睍睆，燕子呢喃。原本灰溜溜的杜尚別仿佛從一個世界來到了另外一個世界，在這個物景轉換的時節，昭示著一個新生命的開始，一次新合作的開啟。

  大家一路說笑，心情舒暢。這一次的聊天不是什麽談判技巧，注意事項，恰恰相反，這次的重點是如何在拍照的時候擺姿勢，如何做到舉止得當，如何做到更帥更美。

  暖風入簾幕，快馬拋憂愁，車子很快的駛入了甲方的所在地。

  不出所料，前台美女熱情跟大頭打招呼的時候，他裝做沒看見似的，把頭扭到了別處。

  剛進會議室，簡巴蒂出現了，他和李東簡單的溝通了幾句，詢問布告牌公司是否對合同文本還有異議。

  在收到了無異議的答複後，簡巴蒂飛快的將這一消息告訴了其他夥伴。或許是因為他們在擔心什麽，或許是因為在做著準備工作，簡巴蒂通知了訊息後，陸氐等一幹人等方才現身，個個臉上掛著舒爽的笑容，熱情地和王集慶一行人一一握手。

  每個人都誠摯的點頭致意，會議室沒有了以往的劍拔弩張，變成了一派歡欣友好的場景。

  輪到簡魯克與夏宗圖的時候，他們先是一怔，然後熱情的擁抱，握手。不打不相識，他們已經成為了好朋友，雖然以後還有分歧，但是這阻擋不住他們之間友誼的牢築。

  李東注意到，他們在握手時，簡魯克眼中閃過一絲尊重。

  “太好了，照這樣看來，簽字程序很快就可以啟動了。”一想到即將大功告成，李東竟然激動的眼角泛出水色。

  果不其然，寒暄過後，伯克公司的勘探部經理丹尼斯禮節性的問：“請問貴方是否已經做好了簽約的準備？”

  “是的，我們已經準備好了。”王集慶莊重的回答。

  “好的，我們馬上打印合同文本，請諸位稍等片刻。”簡巴蒂說完，便招呼助手忙碌去了。

  接下來的一段程序就不用大領導出麵了，伯克公司會交給合同部的光頭邁克，布告牌公司這邊當然交給了李東。

  不多時，打印好的文件一份一份的交送過來，厚厚的幾摞，整齊排放在會議桌上。

  “咱們先小簽吧？”光頭邁克邀請李東。

  李東微笑頷首。

  作為行業慣例，凡是遇到金額巨大的合同，不光需要公司負責人在主合同的最後一頁簽名蓋章，還需要合同部門的負責人在每一合同頁上進行小簽。

  該合同一式五份，甲乙雙方各執兩份（前方作業部一份，後方公司總部一份），政府備案一份。兩人商定好伯克公司在每一頁的左下方小簽，布告牌公司在每一頁的右下方小簽。

  小簽之初，每人分到兩份合同，簽完後互換。誰簽的快誰先簽署第五份合同，最後由雙方在每一份合同上蓋騎縫章。

  麵對這每一份都500多頁的文本，李東心生感慨：“幸虧自己的名字比較簡單，比劃不複雜，如果父母選擇了筆畫冗長的字體，估計簽完字都快天黑了。”

  翻開頁麵，李東奮筆疾書，不時的抬頭看一下對方的進展。不看不要緊，一看之下大驚，因為他發現對座這位法國人的做法簡直讓人氣憤。

  本來李東以為自己的速度已經夠快了，沒成想老外真他媽的太狡猾了。邁克的名字是字母組成的，隻看他在每一頁上簡單的來來去去如回形針一般勾畫一番就算完事了。

  “人家畫畫就好，你自己卻要一筆一劃的寫，這樣會落在人後，要不你也簡化一下吧？”站在身後的薑穎然俯身小聲說道。

  “他奶奶的，自己的名字如果一筆一劃的寫，粗粗一算，將會比人家落後整整一倍的速度。”李東稍加思索，計上心來：“隻簽自己的姓不就可以了嗎，而且經過簡化的‘李’字很快的就可以超過對麵那個曲曲折折的‘蜈蚣體’。”

  一念及此，他嘴角上揚，盡顯得意。他充分發揮了中國狂草的精神，將姓氏簡化了一下，結果速度果然上去了。

  等他再次抬頭時，兩人已經齊平了。

  “放心，你已經比他快了。”薑穎然提醒李東道。

  “哼哼，小樣，想難道我，沒門，一定比你快！”李東看了一眼光頭邁克，心道。

  同樣的，邁克邊簽署自己的文檔邊向李東這邊張望。沒想到一看之下，頓時呆了一呆，這才發現李東的速度呼呼地上去了。

  “別分心，繼續加油。現在是他拖慢了整體的簽字速度，不是你。”薑穎然鼓勵著。

  經過半個多小時的努力，李東成功的將自己的狂草體留在了每一張紙麵上。也就是說在半個小時左右的時間，李東成功的將自己的狂草寫到了2500多張頁麵上。看著排放著整整齊齊的五摞合同，李東對自己的效率感到滿意，臉露自得之色。

  “接下來是不是要領導們簽字了？”看到邁克還在爭分奪秒的簽名，薑穎然坐到李東旁邊問。

  “嗯，是的。”李東點點頭。

  “剛才一直站著，腿都麻了，這高跟鞋穿著不合腳。”薑穎然娥眉微蹙，忍著疼痛道。

  “要不然你先回去吧，不用在這裏硬撐著。”李東瞄了一眼她的鞋子道。

  “不，我要留下來拍照，嘿嘿。別管我了，對方已經簽完了，趕緊進行下一關吧。”薑穎然催促道。

  李東和邁克小簽完畢，互相交流了一下意見。

  “可以告知總經理們過來簽字了。”他們達成了共識。

  陸氐和王集慶隔著會議桌禮貌性的握手，爾後開始正式簽字儀式。伯克公司先查驗王集慶的簽字資格，在李東將王集慶的簽字授權書交給他們後，李東再查驗對方的簽字資格。

  一切無異議後，陸氐和王集慶分別用藍色碳素筆在主合同及幾項附件的最後一頁上簽上了自己的大名。總經理簽完後，雙方的見證人也要簽字。伯克公司由丹尼斯出馬，李東這邊是安如柱揮毫潑墨。最後落上章子，這份地質勘探合同就算正式簽署了。

  簽字的過程中，李東抱著合同文本跑來跑去，將簽字的位置一一告訴每位領導，著實忙活了一陣。

  最後一步，李東跟簡巴蒂再次檢驗，確認無誤後，雙方總經理終於可以將自己所簽的合同安心遞交給對方，完成版本互換儀式。

  在這個富有紀念意義的時刻，當然需要拍照了。

  “你的脂粉是不是塗的多了些？”李東站在薑穎然一側，聞到她身上的香氣，一陣目眩，強忍打噴嚏的衝動，小聲抱怨著。

  “閉嘴，熏死你！”對方薄嗔一句。

  正當王集慶跟陸氐互換合同書的時候，旁邊的攝影師已經準備好了，雙方的員工們也已站好了位置，調整好了麵部表情。

  “哢嚓”一聲，這一偉大的曆史時刻就定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