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東努力說服自己不跟女人一般見識，打起精神，繼續晃蕩。剛路過安如柱辦公室，便聽到裏麵又在召開“閉門會議”，討論項目對策了。

  沒有絲毫猶豫，李東也閃身進去。

  房間沒開窗簾，黑乎乎的屋子裏隻有安如柱在講，其他人默不吱聲。

  李東細聽一下，知道老安在抱怨。

  安如柱老調重彈的嘲諷道：“你看這群法國人簡直太沒有教養了，天天蠻不講理。特別是那個律師，就跟瘋狗一樣，不讓人接話而且還不準別人插話，什麽玩意兒！”

  “嗯，的確是這樣。”李東心內表示認同，雖然第一次和外國人在談判桌上打交道，但是知道這裏麵的厲害。不過轉念一想，人家身為企業律師，為了保護自己企業的利益和對方拍桌子瞪眼睛，也是人之常情。

  翻來覆去，老安總是在說簡巴蒂。

  “老安也真是太較真了，太容易生氣了。。。難道就不能說點其他的事情？”李東心道，他不大理解老安的思路。

  終於有人聽不下去了，夏宗圖閃爍著小雙眼睛，切換了話題，“我們在土庫曼的時候，有一個項目是和德國人談的，我記得那次非常順利。咱們將合同裏的擔憂和顧慮給人家說了以後，人家馬上就修改了。當然，僅限於合情合理的地方。”

  夏宗圖一邊回憶往事，一邊稱讚德國人做事嚴謹，好打交道。

  “遇到那樣的甲方不容易啊，咱們碰到這個可算是倒了八輩子黴了。”安如柱噴了一口煙，眼中滿是向往之色。

  但是李東卻有自己的想法，“這倒是鍛煉自己的好機會，隻要見識到了最壞的，以後再對付好的才綽綽有餘！”

  “法國人的浪漫主義情懷延伸到項目運作上，也想結出一個十全十美的果實，可這都是空想，注定要碰壁。”吳懷慎呷口茶道。

  談到後來，安如柱實在沒什麽聊以遣懷的了，便征詢王集慶的意見是不是想出去釣魚。

  “哎，不去了，完全沒心情，這個破談判攪和的腦子疼。”王集慶揉捏著自己的太陽穴，又開了一包煙。

  “看來他抽煙的凶猛程度與安如柱比起來，有過之而無不及，都是猛人啊！”李東望了一眼王集慶泛著黑黃的牙齒，不由得心道。

  “正是因為這樣才要出去走一走轉一轉啊，有了新空氣，才會思維開闊，頭腦清醒，總比窩在屋子裏抽煙強啊。”柳澤化說到了出去轉悠的好處，想引起王的興趣。

  “你說的對，我何嚐不想出去玩呢？但這個時候有倒春寒，有點冷，得了傷寒更跟甲方耗不起了，咱們過一陣子再說。”王集慶鬱鬱寡歡道。

  大家見王集慶態度堅決，又說的在理，也不再勉強，一時間無人說話。

  沒想到釣魚這事勾起了王集慶的快樂往事，來了興致，忽而麵露微笑，回憶著說：“我上次在土庫曼的水庫裏釣到了這麽一條大魚。”

  說著，他用手比劃了一下，足足有一個人高。

  “真要碰到這麽大的魚，不是你釣魚，而是魚釣你了！”李東不以為然的小聲道。

  李東沒有釣過魚，更談不上釣過這麽大的魚，但聽王集慶說的離譜，便不免表示懷疑。

  “那一次特別有意思，”王集慶看到大家停下來饒有興味地看著他，勁頭更足，便繼續眉飛色舞的道：“說起來還有一段故事呢，這不是總部領導過去視察嘛，鑒於土庫曼那個地方，也沒什麽活動可招待，想來想去，隻能組織外出釣魚。我提前把這個事情交代了路明勳，也就是我們那邊的辦公室經理，讓他做好準備工作。到後來，你說他幹了什麽事情？”

  除了夏宗圖外，眾人不明所以的搖頭。

  “他雇人將水下的雜草都割掉了，把我給氣的。我當時大吃一驚，問他，為什麽那麽做，他說他是一片好心，是為了讓領導更好的看到魚，也為了大魚更好的看到餌料。”

  說完，他瞅瞅大家，希望得到某些反饋。

  可是每人給他反饋，他隻得繼續道：“其實他才是真正的不懂呢，魚兒就喜歡在雜草中覓食。他這麽將水藻一割，好嘛，魚兒都不過來嘍。”

  “那怎麽辦呢？”李東瞪大眼睛問。

  王集慶看了李東一眼，得意的說：“我們原來也不知道如何辦，思前想後，終於想到了一個辦法。”

  說到這裏，他故意停下來看了一眼夏宗圖，後者報以會心一笑，接口道：“就是頭一天晚上我們用酒炒了麥糠，然後提前撒到釣魚的地方，這樣一來，那些魚兒就尋著味兒都遊過來了，哈哈哈。”

  “是嗎，有這麽新奇的事情嗎？難道魚兒也會喝酒？”李東不解。

  “哈哈，它們雖然不喜歡喝酒，但是酒香的確能吸引它們過來。混合著醇酒炒過的麥糠，能夠散發出一種強烈的誘惑味道。這是魚兒鮮美的食物，它們肯定不想錯過大吃一頓的好機會。結果釣魚那天魚兒就特別的多，大家滿載而歸。”王集慶哈哈大笑起來。

  “哈哈，為了討得領導歡心，沒想到王集慶竟然有這樣的本事，真是佩服了。”李東暗自叫好。

  “王總，你那邊釣魚的地方多嗎？”吳懷慎笑問。

  “還行吧，不是特別多，而且都挺遠的，要開著車走好久。不過呢，土庫曼人少，開車在路上如入無人之境。筆直的馬路，沒有幾輛車，開起來特快。”

  “叮零零。。。”突然安如柱的電話響了起來，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便起身向外走去，沒想到剛出門便折了回來。

  “王總，是陸氐，他要找您聊一下。”安如柱手捂聽筒，附在王集慶耳邊小聲道。

  因為王集慶剛到，他的當地手機號還沒有拿到，陸氐隻能打電話找安如柱了。此時聽他這麽一說，大家頓時不說話了，安如柱也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喂，陸總您好啊，我是王集慶啊。”王集慶客氣道。

  “昨天鬧的不歡而散，實在不好意思啊。我考慮了一個晚上，還是決定咱們中方人員內部先溝通溝通。你今天晚飯以後有空嗎？要不咱們出去聊一聊，怎麽樣？”電話那頭傳來問詢的語氣。

  “當然好啊，我們求之不得啊，我還要向您多請教一些問題呢！”王集慶欣然答應。

  “好的，千萬別客氣，那咱們傍晚七點在中央公園見。”

  “好的，到時候見。”

  大家坐在旁邊，聽的一清二楚。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陸氐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便不說話。

  老翟首先按捺不住，笑道：“王總，陸氐這個膽小鬼。竟然不敢讓您去他辦公室去談事情，非要搞到公園去見麵，這真像電視劇裏麵演的那樣，特務人員秘密接頭啊，哈哈。。。”

  “哈哈哈，如果他再給你一個接頭暗號，那就更有趣了。”柳澤化一句話將大家逗的更樂了。

  “這時候他叫我出去無非是探探咱們的底線，看看我們這邊有沒有讓步的空間。對了，昨天的報告發回總部，那邊怎麽說？”王集慶忽扭頭問吳懷慎。

  “總部回複的很快，隻有四個字，‘繼續堅持’。”吳懷慎傳達了總部的意思。

  其實總部的回複都會抄送項目的主要負責人，比如王集慶和安如柱，隻不過他們事多，不經常坐在電腦邊關注最新動態罷了。

  安如柱又現憂色道：“這樣僵持下去也不好吧？要不然讓咱們總部找集團領導說一下？看看集團能不能在內部協調協調？”

  “這點事情還不至於到那個層級吧。我覺得啊，咱們應該給領導們出點建議，讓咱們的頭兒找一下陸氐的頭兒，給他們說下我們這裏的處境和難處。讓他們自己內部傳話給陸氐比較妥當。如果我們走集團路線，那就是上麵壓下來的任務，會讓人覺得不舒服，容易引起他的反感，說不定會適得其反。”王集慶說著，微微一笑，“還有一點，千萬不要忘記，那就是陸氐這一個中方代表如果將這個項目搞黃的話，也是無法對上麵交代的！”

  大家點頭，覺得老王說的在理。

  “你說甲方他們內部會怎麽討論附件九？陸氐別一味的想讓我們讓步，他們一點兒都不後退，片麵妥協永遠沒個頭。”吳懷慎提了一個問題。

  老翟斷言道：“我估計啊，他們肯定不會將咱們的附件九列為主合同的附件之一。雖然這份附件大部分內容對他們有利，但是他們精於計較，覺得屈居於咱們的提案，害他們丟了麵子。”

  “這些西方人啊，骨子裏總有一種莫名其妙的高傲自大在作祟。這份合同之所以不好談，也是有這樣的陰影在作怪。”柳澤化唏噓一陣道。

  “是這個道理，現在我明顯的感覺到對方簡直是為了反對而反對了，絲毫不講求實際效果，完全喪失了應有的理智。”李東附和一聲。

  吳懷慎點點頭，“再說了，西方人信奉的是叢林法則那一套，弱肉強食，他們肯定認為我們會一味地忍氣吞聲，妥協退讓，因此他們勢必會強烈要求去掉附件九。”

  “今天我們隻需要探探陸氐的口風，然後表明我們的決絕態度，讓他這隻風箱裏的耗子斷絕了鑽我們這頭的希望，我一定讓他鑽法國人那一頭，說服法國人讓步，這才是正道！隻有這樣，他這個投機分子才能保住這個項目，也才可以有業績向他的頂頭上司交代。”王集慶不疾不徐，娓娓說出自己的想法。

  “是啊，聽聽他的說辭就知道了。這個陸氐什麽事情都小心翼翼的，這見一見老朋友還有什麽難為情的。真不知道他怎麽想的！我看，為了慎重起見，還是讓安總跟您一塊兒去一趟吧。”柳澤化建議道。

  “嗯，有道理。”王集慶沉沉地點點頭。

  “行，咱們待會兒準備準備。下午我處理一下其他的事，傍晚跟您過去和他會一會。”安如柱狠嘬一口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