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七章：大會（三）

  “皇上，慕香給您煮了一杯參茶，趁熱喝了吧。”楊慕香的院子裏，剛才他還在忙活的時候，就瞧見龍問州來了，卻沒有驚動他，比起外麵禦花園裏早已經看厭了的景色，他似乎更喜歡這裏著渺小卻精致的一片菜園子，楊慕香把茶放在了桌子旁邊，龍問州嗯了聲，轉過身來絲毫沒有意外他發現自己來了，坐在石桌跟前，微微歎了口氣，楊慕香不解的抬眸看著他，開口問著；“皇上為何歎氣？”

  “朕昨夜，在皇後宮裏。”龍問州淡淡的說著：“沒想到仲兒已經這麽大了，記得他剛出生的時候，也才這麽小一個，軟軟的，甚至都不敢用力去抱他，怕弄傷了他。”龍問州大小比了個枕頭的模樣，無奈的笑了笑。

  “卻沒想到以恍惚，仲兒都已經會開口說話了，這小子還隻能是天才，記得當初秋兒兩歲多了，還不會開口說話，滿嘴的牙都長齊了，才被帶到朕的跟前來，那麽個小玩意兒，還不夠你半腿高，卻莽撞的趴到了朕的龍椅上，長著手要朕抱抱，聽說回去之後還因為不懂事被管事的姑姑狠狠的打了一頓板子，哭了好久。”

  龍問州似乎是響起了一些龍玉秋小時候的趣事，忍不住笑了笑：“那孩子，從小就跟朕不親，或者說……是四歲之後，才突然跟朕不親的。”“皇上可曾想過為何？”楊慕香緩緩的落座在人的身旁，龍問州不解的轉過頭去看著他：“為何？”

  “孩子四歲，就已經開始記事了，周圍人的態度，就取決與你對他的態度，您剛才也說了，回去之後，他就被狠狠的打了一頓板子，那才是他第一次見您，甚至都不知道您是誰，卻知道您是他不可以觸碰的權威，碰了您的東西，甚至是稍有不慎，就會引來斥責和責罰，您讓孩子怎麽跟您親？”楊慕香說著，明顯察覺出來眼前的人楞了一下：“你是說，朕……太嚴厲了？”

  “小孩子的心思遠遠比大人想想之中要敏感的多了，您仔細想想，那天之後，您是怎麽對他的？您可否去看過他，問過他一聲？”楊慕香柔聲說著，龍問州仔細想想，好像還真沒有這麽一回事兒，畢竟那時候朝廷也才剛剛穩定而已，有了龍玉秋，也隻是一個意外，那小娃娃一直都跟在奶娘的身旁，自己從來也沒去看過一眼，甚至他被帶到自己跟前的時候，龍問州愣了好一會兒，才突然反應過來，他已經當爹了啊……

  這種錯愕感讓他看著那瘦弱的小子有點不知所措，而他看起來比自己還不知所措，乖乖的垂著腦袋，似乎是想要抓住奶娘的手，可被奶娘瞪了一眼之後，仿佛受到驚嚇一樣沉默的站在那裏，緊緊的攥著自己的小手動都不敢動一下，周圍人的目光全在哪個孩子的身上，畢竟他們也沒見過他，要不是龍問州緩過神來，叫了他一聲，這小孩兒根本就不會到自己的跟前來，也是他到自己跟前來之後，他才發現這孩子兩歲多了，居然還不會說話！

  “皇上，您與其犯愁太子殿下為什麽離開，不如想想到底是為什麽，你們父子的關係弄到現在這個地步，這皇宮中人人攀權複勢，頂名的太子，活的不如一個受寵的答應。”楊慕香低聲說著，他是真心盼著他們父子倆和好，畢竟父子倆那兒有什麽隔夜仇啊？

  他這一番話，龍問州沉默了，他似乎是從來都沒想到過這個問題，昨夜裏在皇後的宮裏，仲兒被抱過來的時候，已經被養成一個小肉球了，肉嘟嘟的，小胳膊腿兒都像極了幹淨的藕節一樣，咯咯的笑著，格外的討人喜歡，可他卻記得，龍玉秋第一次站在他的眼前的時候，身上的衣服雖然幹淨，卻顯小，唯唯諾諾看起來很膽小，加上不會說話，縱然是自己喜歡，對自己這個看起來不像自己脾氣的兒子，龍問州也沒喜歡到哪兒去。

  更何況當時最受寵的妃子已經是呂若皎了，他一心一意的盼著呂若皎給他生個大胖小子，以後就把位置傳給他和呂若皎的兒子，所以對龍玉秋當時就生出來幾分不滿，卻也沒說出口，可他再想的時候，卻覺得當時龍玉秋的表情委屈極了，低眉順眼不像是個皇子，倒像是個被人使喚的下人。

  不知不覺，龍問州就走到了皇後的宮裏，從楊慕香那兒出來，龍問州這一路都有點走神，透過樹林間，他看到幾個宮女奶娘在哄著龍玉仲玩兒，小小的孩子被無數個漂亮姐姐圍著，逗他笑，陪他鬧，奶娘仔細的抱著這個小肉球，生怕他受一點傷，曾經教導龍玉秋的嚴厲姑姑，此刻就坐在那兒看著他們哄著龍玉仲玩，玩夠了，奶娘才把孩子抱給姑姑，姑姑讓小家夥坐在自己的懷裏，手裏還拿著好吃的點心：“小殿下，喊父皇。”

  “胡黃~”小小的家夥還不能說出清楚的話，含著口水眼巴巴的盯著人手裏的點心：“胡黃！胡黃！”“是父皇。”姑姑耐心叫著，小家夥瞧著點心離自己越來越遠，可有點不樂意了，撅著小嘴哼了聲，直接從他腿上蹦下去，不學了！惹得姑姑無奈的輕笑，重新又把逃走的小肉球給抱了回來，把手裏的點心遞給了人：“父皇，喊父皇。”“胡黃！”小家夥不樂意的撅著小嘴，兩隻手抓著點心大口的吃著，真是一片其樂融融的景象。

  “別讓他吃太多點心了，都長牙了，也該學著吃飯了。”龍問州突然出現在他他們的麵前，把所有人都給嚇了一跳，立刻站起身來跪在人的麵前：“參見皇上！”唯有那肉嘟嘟的小子，張著自己剛抓過點心油膩膩的小手，喊著人：“胡黃！泡泡！”“父皇抱。”龍問州彎下腰來把小肉球抱在懷裏，輕輕的拍了拍他的小屁股：“怎麽？鬧脾氣惹姑姑不開心了？”

  “哼……”小家夥從鼻子裏哼了聲，把臉扭到旁邊去了，惹得龍問州輕笑，拍了拍他的腦袋，把人放在了椅子上，隨後對掌事姑姑說著：“陪朕走走。”說完，轉過身去朝著那邊走了過去，其他人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兒，誰都不敢多說什麽，姑姑也是一臉奇怪，還是還是跟了過去，向來肯定是有什麽事情，否則他不會這麽著急讓自己跟著他一起往那邊走的。

  這邊距離禦花園還是很近的，當初呂若皎說喜歡看花，他就讓人把宮殿建在了正好可以看到最美的花的地方，如今想想，自己與昏君也沒什麽區別了，身旁的姑姑小心的盯著人，看著人的臉色，就聽人說著：“當初教導秋兒的時候，也是如此嗎？十幾個宮女陪著，你這個姑姑抱著？”

  “回皇上，老奴不敢欺君，太子殿下幼時愚鈍，加上行宮並無伺候宮女，所以也不和人太多接觸……”“說人話。”龍問州皺著眉頭轉過身來看著人，姑姑一怔，隨後低聲說著：“回皇上，沒有，因為是皇長子，所以老奴對他十分苛刻，處處教導他懂事聽話，做一個愛民如子的好君王。”

  “那他為何兩歲還不會說話？”龍問州盯著人看著，眼前的姑姑臉色變了變，微微低著頭也不說話，龍問州沉默的盯著人看了好一會兒的功夫，看他不肯說話，才擺了擺手：“算了，回去吧。”說完，人就抬步走了，留下姑姑一臉霧水的留在那裏，不知道這是為什麽，怎麽就突然提起這件事情了。

  龍玉秋不會說話，不是沒有原因的，畢竟一個被拋棄在行宮裏的皇子，有人記得給他口吃的，就不錯了，哪兒會有人實心實意的照顧他？拉了尿了，慢慢的就會摸索著自己找個幹淨的地方呆著，乖乖的等人來收拾，一天都瞧不見一個人影，更沒人教他，根本沒有人會想到，有一天龍問州還會想起龍玉秋來，一個不受寵，甚至都可能已經被以往的皇子，又怎麽可能被人細心對待？

  如果不是竹俏家裏窮，實在是沒飯吃，把她賣進行宮裏，換了一點銀子來養家糊口，小小的他被扔到了龍玉秋的跟前，負責照顧隻比他小幾歲的龍玉秋，可能龍玉秋根本就不會有活下來的機會，也好在竹俏照顧弟弟們習慣了，才沒有讓龍玉秋磕著碰著，搖搖晃晃的長大了，龍問州再回去的這一路上，心裏都不是個滋味兒。

  仔細想想，自己似乎忽略他太多了，或許是因為龍玉秋越長越想林香寧，又或者是因為他的性子怯懦的不像是一個男人該有的模樣，又或者隻是龍問州見到他，想到的隻有那殘忍的夜晚，自己有多狼狽無助，所以對他產生的排斥，才導致他們父子漸行漸遠，長這麽大，他甚至都沒有像其他的孩子一樣，圍著自己繞膝而坐，張牙舞爪的說著自己肚子裏聽來的那些好玩的事情，甚至都沒有真正的對自己笑過一次，自己的觸碰都讓他受寵若驚，最後倉皇的逃離。

  是他的錯嗎？龍問州不知道，隻知道似乎自己真的錯過了這個孩子的全部，如今他跑了，走了，不要他了，不是他龍問州把他趕出去了，是他龍玉秋覺得皇宮不好，他這個父親不好，不要他了，連帶著所有的權利都不要了，哪怕自己送到他手裏，他都不肯回頭……想到這兒，龍問州產生了以前從未有過的挫敗感。

  他，也許是一個好將軍，好君王，卻不是一個好父親，龍玉仲的出生，搶占了所有的寵愛，就連他給他最後一點的關注，都被搶走了，所以他討厭龍玉仲，可他不敢說，怕自己說出口之後，他會對他大肆的訓斥，仔細想來，也是，每一次自己帶著他去見龍玉仲的時候，他似乎從來都沒有跟自己說過一句話，自己讓他抱著，他就抱著，自己讓他哄著，他就哄著，好像一個聽話的木偶，乖乖的順從者自己的命令來給自己換來一點點的誇獎。

  “衛愛卿，朕知道你素來聰明，朕要你幫朕一個忙，你可同意？”禦書房內，所有的太監侍衛，連同平時伺候著人的懷公公都被趕出去了，唯獨留下龍問州和衛雲諫兩個人，衛雲諫抬眸看著眼前的人，覺得自己的背後一陣陣的冒涼氣：“皇上……您這是做什麽？您要臣幫忙，臣幫忙還不是應該的嗎？您何談來的同不同意啊？”

  但是不知道為什麽，衛雲諫覺得這肯定不是啥好事兒，不然龍問州不會對他這麽客氣的肯定大手一揮，不以為然的說著：“衛愛卿，朕有件事情要你去做。”而不是客客氣氣的請他坐下，笑眯眯的看著自己：“朕有件事情求你。”

  “既然如此，朕可就不客氣了。”龍問州笑著朝著人走了過來，衛雲諫的臉色都變了，直接站起身來：“皇上……您……”門外的侍衛就聽見屋子裏衛雲諫一聲慘叫，緊接著沒過多一會兒的功夫，衛雲諫從裏麵出來了，隻不過瞧著似乎不太舒服，用手帕遮掩著嘴，低聲咳嗽者過去了，門口的侍衛也沒多想，就放他過去了，隻不過瞧著衛雲諫出來之後，似乎是胖了不少，剛才他和皇上在房間做什麽遊戲了，直接增肥了怎麽還？

  屋子裏留下的那個，可不是龍問州，而是衛雲諫，人被人摁在龍椅上，笑嘻嘻的對他說著：“衛愛卿，朕要找兒子去了，這個皇上，就拜托你幫朕當幾天吧，可千萬別露餡了啊，朕把兒子找回來，這個皇上朕還當呢！”說完，他就套好自己的衣服跑了，惹得屋子裏的人都快罵街了，他頭一次瞧見這麽沒溜兒的皇上，好，自己找兒子去了，把大臣留在這兒給他當幌子!

  可說什麽都晚了，人都已經跑了，還能怎麽樣？衛雲諫欲哭無淚的坐在那兒，喃喃自語這：“我真倒了八輩子血黴了，王爺，你在哪兒啊？你在不回來，回來就找不見我了……”鬱悶的耷拉著腦袋坐在哪兒，哭笑不得的看著眼前的一大堆奏折，算了，告病幾天，專心幫人處理折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