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君臣道

  說這話的功夫，隱隱就聽見房頂有腳步聲‘噔噔噔’的響了起來，豎耳傾聽，還能聽到房頂人均勻的呼吸聲，寧明緒站起身來，側頭往樓下看去，黑夜之中看不明顯，可也隱約能看到幾個人的影子，轉過頭望著那人，寧明緒皺著眉頭開口道：“既然知道是個陷阱，你還敢闖進來？”

  “哈？恐怕你還沒鬧清楚，這世上還沒有我不敢做的事，隻是我想不想而已。”人說著，悠然在凳子上坐了下來，拿起筷子夾了塊魚肉放進嘴裏品了品滋味，滿意的點了點頭，看著人緊張的申請，一下子樂了：“你怕什麽，他們一時半會兒又不會進來，還沒聽到咱們講到什麽有趣的事情，現在進來，豈不是功虧一簣了？”

  “……”抬眼掃了那人一眼，寧明緒轉過身走到凳子跟前坐了下來，拿起筷子剛要去夾麵前的菜，就被人家了塊排骨放在了他的碗中：“人生在世，貴在嚐試，你過的太拘束了，連口肉都不吃，喝酒有個什麽意思？”

  “我想我們沒那麽熟，而且我今天隻帶了個耳朵來，其餘的什麽都沒帶。”寧明緒淡淡的說著，對於人的諷刺也好，不屑也好，完全不放在心上，跟前人一笑，撐著下巴望著寧明緒，低聲說著：“我就喜歡你這個調調，真討人喜歡！”

  “所以你叫我出來，並沒有任何事情，是嗎？”抬眸望著人說著，麵前人一撇嘴角，對人這般的無趣，倒也在意料之中了，笑盈盈的拿起酒杯，和人碰了一下，自己一飲而盡，長舒了一口氣，這才說著：“其實也不是。”

  側眸望著人，人一揚嘴角，撐著下巴低聲說著：“說實話，王爺的所作所為，是在是令我欽佩，你想做的，我可以同你一起做。”男人說著，寧明緒瞥了他一眼，開口問著：“那你又怎麽知道，我想做什麽呢？”

  “猜的，完全憑感覺猜的，你空有一腔抱負，卻被先帝命令必須輔佐皇帝，好不容易以為可以功成身退當個安逸閑官，帶兵駐守邊疆，離家裏也近，卻不曾想這昏君昏庸無能，什麽都不會，這麽大的年紀了，還樣樣要靠著你，你也曾看他不順眼，甚至想過攜太子逼宮，立太子為新帝，你為右相輔佐朝政，然而事實卻是……”

  男人拿了杯子，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輕輕搖了搖，望著杯中的酒笑了起來：“可惜事實卻是，那皇帝老兒處處打壓你，又處處重用你，把你玩弄在鼓掌之間，讓你逃不了，又不敢逃，我說的可對啊？寧明緒寧王爺？”

  這一句句的話，明明是好話，可是從他的嘴裏說出來，就有一種說不出的變了味道，寧明緒麵色一沉，顯然沒想到他的膽子達到這個份上，明知道人正在一種溫怒的狀態，卻還是敢往他的槍口上撞，半點都不怕被炮給轟了。

  “那你既然知道，又何必把自己丟到這樣一個地方？若是被人看到，你可就……”話還沒等說完，人又是一笑：“我可不怕，隻問王爺可知嘯鷹山莊？”“江湖上的小小一派，卻敢自稱天下第一，口氣狂妄！”寧明緒冷聲說著掃了他一眼，不曾想人一下子笑了，笑的人莫名其妙，下一刻，就聽人說這：“嘯鷹山莊雖然狂妄，可不缺實力，更不缺奇門異士，我不過其中小小一個，因愛慕王爺，才隻身前往，來到王爺左右。”

  “實話說了吧，若王爺真有心，不如從了我嘯鷹山莊，若你肯，這未來君王位置，還愁……”話剛說到這兒，寧明緒抬眸望著他，眼神中帶著輕蔑和不屑，站起身來，對人說著：“既然如此，我想是沒什麽好說的了，本王與你們本就是道不同不相為謀，你們行自由之論，本王行君臣之道，沒什麽好說的！”

  “你可以裝作不知道，可以裝作不在乎，但是你有替你的妹妹考慮過嗎！”正在人要拂袖離去的時候，男人突然開口說了一句這樣的話：“別忘了，你是個男人，你可以不在乎，甚至為了所謂的君臣之道，你可以娶一個你不愛的女人，相敬如賓的度過一生，可你是否想過，現在你權傾朝野，無數的人都在窺探你手中的權利！”

  男人站起身來，慢悠悠的走到了他跟前，側眸抬眼望著他，低聲說著：“你能忍受與一個不愛的人度過一生，可你是否想過，她是你在這紛擾世界中唯一的親人，你所有的大道理，換來的下場，可能是她要被迫嫁給一個不愛她的人，淒慘的度過一生！”

  “這與你又有何關係？她生在我寧家，自有自己的命數！”仰起頭來望著男人，寧明緒的臉上，帶著些許的惱怒，不知道是因為憤怒，還是因為人的這番話，戳痛了他心中那不可觸碰的地方，當然，這些無所而至，沒有人知道，這般的憤怒，到底是因為什麽。

  “自己的命數？”男人喃喃的嘀咕了兩句，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不知道在思索著什麽，正在這時，就聽見外麵走廊上，隱隱傳來了一幫人的腳步聲，目光頓時瞪了起來，突然之間抬手拽住了寧明緒的胳膊，用力的往後一拽，與此同時隻聽見那木夢‘砰’的一聲劇烈響動，被人從外麵踹開來。

  寧明緒心口一震，還未來得及反應，屋子裏已經圍滿了人，把他們團團為在中央，門口傳來了一聲悶笑聲，這悶笑聲的主人，還讓人十分的熟悉，抬眸朝著外麵看了過去，就見一翩翩公子哥從外麵走了進來，上下掃了屋子裏的兩個人，疑惑的嗯了聲：“寧王爺？您為何在此啊？”

  “吃肉喝酒，吟詩作對，難道周統領也要管上一管？”寧明緒皺著眉頭望著眼前的人，卻聽人重重的哼了聲：“那王爺可知道你身後的人，可是嘯鷹山莊的逆賊！本統領自他進京之日起就盯上了他，還得請問一句，是誰給王爺的權利，和這賊人一同吟詩作對啊？”抬眸望向麵前的人，看似恭敬，可話裏的語氣，可直直的朝向著人，寧明緒正要開口，就聽門口突然傳來了一陣響動，緊接著，傳來了人快步跑步的聲音：“周統領，你不在宮中，跑到這裏來做什麽！”

  隨著一聲稚嫩聲音的詢問，就見寧明箏跟在龍玉秋的身後，不光是兩個人，後麵還跟著十幾個護衛，寧明箏氣喘籲籲的扶著自己的膝蓋，一路飛奔到長青樓，累的連喘氣都喘不過來了，她可是真受不了了，這麽大的運動量，活活要累死她。

  不過還好，看著現在這副情況，應該是趕上了！望著對麵人詫異的目光，龍玉秋抬步走到了幾人跟前，掃了周統領一眼，又看向寧明緒，規規矩矩的叫了聲：“先生。”看著人無恙，才稍稍鬆了口氣，額頭上跑的全都是汗，將寧明緒擋在自己身後，望著那周統領厲聲說著：“誰允許你們來找先生的麻煩的！”

  “回太子殿下，這一切都是……都是……”周統領低著頭彎著腰，卻不敢輕易把那兩個字給說出口，寧明緒在後麵望著，眸子裏的光，也逐漸黯淡了下來，抬手拂在人的肩膀上，對著那周統領說著：“一切都是皇上所為，對吧？”

  “什麽？父皇要抓先生？”扭過頭來望著自己身後的人，寧明緒雖然沒什麽表達，可也能感覺得出，他似乎不太高興了，沉默了片刻，按著人的肩膀，叫人站在一旁，低聲道：“秋兒可還記得，先生教過你，當君王者該如何？”

  “當君王者，應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若用疑人，則江山不穩，若不用疑人，則江山不再！秋兒應當信臣，愛臣，才能的臣心，順民義，天下才能太平。”重複著人曾經教過自己的，寧明緒冷笑了聲，也不做聲，隻是轉過身來，朝著窗口走了過去。

  站在窗口前，揚起頭望著那空中殘月，心中不知道是何滋味，他也曾相信，他是信他的，但是他的信，永遠都隔著一層說不明的窗戶紙，那就是他是個外人，這幾年間，他悄無聲息的換掉了朝中老臣，寧明緒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權當做沒看見，隻管好自己分內的那分差事。

  這份安逸和和平，也是他在盡力維持，他心中其實明白，龍問洲並非昏君，隻是他依賴著他，不肯放他離去，又不能再像從前一樣，百分百的信任著自己，深吸了一口氣，龍玉秋跟在人身後，乖覺的揪著人的衣角，軟聲叫著先生，寧明緒低下頭，望著那和小時候的龍問洲一模一樣的小臉兒，嘴角帶著一絲不經意的苦笑。

  “秋兒，先生今日再教你一句。”寧明緒說著，揚起頭望著頭頂的殘月，緩緩開口道：“當君王者，更應心狠手辣，不可婆媽猶豫，否則……否則啊，你會心軟，明知他是你最大的心魔，最大的敵人！卻隻能眼見著他在你的眼前，你卻下不去手，趕他不走!”

  這莫名其妙的話，龍玉秋是聽不懂的，可寧明箏聽懂了，那神秘的男人聽懂了，他們都懂，寧明緒此刻心裏一定不好受，隻是當著那年幼的太子，縱然心中再多的不快與複雜，也隻能化為一聲長歎，仰約思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