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局限，盧逸塵也是一樣。漫長的歲月，沒有能夠讓他看淡生死，反而讓他更加患得患失。他以為世上其他人都跟他一樣。

  長期封閉在這片有限的空間裏，讓他看不到更遠的天地，也沒有了更高層次的追求。

  林一覺得盧逸塵到頭來了隻是一場悲劇。他想終結這場悲劇，至於悲劇背後隱藏得那些秘密，他完全沒有想探究的想法。

  躲在這個小空間裏長生，也不是他的追求。他有更多有意義的事情可以去做，為什麽要鑽進這個牛角尖裏。

  林一不想再聽盧逸塵聒噪的聲音。

  當林一的劍劃破盧逸塵的喉嚨，他還是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他還有很多話想要說，卻已經發不出聲音。他那雙小眼睛努力想睜得更大，想看明白林一的意圖。

  其實林一想法很簡單，趁著這個機會消除朝天宮內的隱患。如果盧逸塵不是被雷劈了兩次，林一也沒把握能夠抓住他。

  葛老把他交給林一處置，也有這方麵的意思在裏麵。為了防止夜長夢多，同時也是不想繼續被惡心，林一決定還是盡早動手。

  等盧逸塵徹底閉上了眼，林一還在原地等了一會兒。等了半天，也沒見天空降下驚雷，林一這才算是徹底鬆了一口氣。

  林一和其他人一起把盧逸塵入土為安。無論盧逸塵這個名字是不是真的，最後墓碑上刻下的還是這個名字。

  不管他殺人的動機如何，身上的秘密有多少，一切是非都隨著死亡一起湮滅。

  朝天宮中諸人對盧逸塵的死亡沒有意外，也沒有過問。

  原本還打算傾訴一番的林一，反而有些憋得難受。他忍不住主動找葛老，說出了的疑惑：“你們對這個盧逸塵長生的秘密就不好奇嗎，怎麽也沒人問一下。”

  “我們根本不關心他的長生之秘，我們隻擔心他跑出去，把朝天宮的秘密透露給外人。知道他害怕離開這裏，我們就放心。要不然也不會輕易把他交給你處置了。你處置得不錯？”

  林一不知道葛老是稱讚他立場堅定，沒有被長生所誘惑，還是認可他出手果斷的性格。他不解地問道：“為什麽？”

  葛老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讓林一跟他走。

  離開盧逸塵的墳頭，二人來到不遠處的一塊向陽的山坡。

  山坡麵朝著大湖，背靠高山，周邊茂林修竹環繞，中間奇花異草點綴，稱得上是一塊風水寶地。山坡上是一片錯落有致的墓地。

  葛老指著山坡上的一片墓碑說道：“這裏長眠的，都是在我之前留下來的前輩們。你說他們的墓與剛才盧逸塵的墓有什麽不同嗎？”

  林一目光緩緩地掃過墓群，同樣一抔黃土，一塊石碑，除了石碑上的字有不一樣，其他都差不多。

  不等林一回答，葛老自問自答道：“這些前輩的墓碑看上去和盧逸塵的沒什麽區別。但是，兩者還是有根本的不同。這裏的前輩身邊都是同伴，就像他們生前一樣。”

  “盧逸塵那裏，隻是一座孤單單的墳頭，也跟他生前差不多。更重要的是，他們活著的時候，知止而後能定，所以可以平心靜氣，樂享逍遙。而盧逸塵活成什麽樣子，你是見到的。”

  林一感慨道：“他那個樣子確實可憐，我不想再看下去了，所以才早點讓他解脫。”

  葛老繼續問林一：“你說盧逸塵活著躲在暗處，與現在躺在墓裏，有什麽不一樣嗎？”

  林一想了想，回答道：“對我們來說，有些差別。對他自己來說，也許沒太多不同，反正他早已經失去了自我，被執念所控製。”

  葛老從墓群中間走過，順手清理山坡上冒出來的雜草。林一亦步亦趨跟著後麵幫忙。

  葛老歎息道：“我也是這麽看的。對我們而言，自然希望他待在一個固定的地方比較好。人老人，就希望日子平靜一些，不要有意外發生。”

  “他那種所謂的長生，在我眼裏沒什麽意義。他原本是一個活著的死人，現在變成了死了的活人。兩者其實都一樣。”

  葛老環顧山坡，指點著山山水水說道：“在這裏待久了，我們也有感受，如果能夠與這方天地化為一體，也許可以長壽。”

  “但那不是我們想要的，不是我們的使命。幸運的話，我的最終歸宿應該有在這裏。埋在這裏，我同樣會成為朝天宮的一部分，永遠與它同在。”

  “幸運？”

  “是啊。如果不幸，東方七派遇到重大危機，到了最危險的時候，需要我們這些老家夥出去。那我們就再回不來了，也不知道會葬身何處。”

  如果沒有留下來，當初像其他人一樣離開，這些虛空境的仙人，應該都能成為名動一方的風雲人物。修行界裏，金丹就可以稱為高手了，虛空境的地位更是毋庸置疑。

  可是為了門派的利益，他們這些人卻甘願舍下紅塵的繁華，拋棄世間的名利，困守在此地。林一滿心欽佩。

  葛老看著林一笑了：“你那是什麽眼神啊，很同情我們嗎？我們都是自願留下來的，沒有你想象的犧牲自我，頂多算是相互成全。”

  葛老隨意指指點點，說道：“這裏風光秀麗，景色宜人，沒有對手的算計，沒有俗事的煩擾，隨心所欲，悠然自得。”

  “這難道還比不了傳說中的神仙日子？比起餘樂進、夏至元那些在外麵為了門派苦心經營的人，我們無事一身輕，更像是神仙中人。”

  說完之後，葛老很豪邁地哈哈大笑。笑聲驚起林間的飛鳥，直衝雲霄。

  笑完之後，葛老對著林一說道：“我們這些人也就這樣了，沒什麽好說的，還是談談你吧。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麽祖師爺要留下禁令，不讓我們再次進入朝天宮內部。”

  “我倒是考慮過，但是沒找到什麽頭緒。”

  “我們都沒有進朝天宮第二次，不清楚第二次進去裏麵到底會是什麽狀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