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雨色臉色一沉，當即轉身欲要飛身去斷崖岸邊，少羿卻忽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沐雨色大驚失色，條件反射似地甩開少羿的手：“放開！”

  少羿嘴角的笑容微微凝滯，他眉眼微沉，聲音泛著冷意：“色色，這麽討厭我啊？”

  “我今天可不是來跟你閑聊的！”沐雨色用力地揮開少羿的手，麵對著他，眼裏是一片涼薄的冷意：“少羿，我警告過你，別動我的人。”

  “興師問罪？”少羿玩味地勾了勾唇，他坦然：“是啊，就是我幹的，你能如何？”

  “我能殺了你！”沐雨色倏然五指掐住少羿的脖子。

  少羿絲毫不懼，眼裏一片諱莫如深，他輕笑，閉上了眼睛。

  沐雨色五指收緊，少羿的臉上開始出現窒息的漲紅色，最終沐雨色咬牙，恨恨地鬆開了手，她閉了閉眼睛，忍住心裏莫名其妙的酸澀感。

  她不能殺少羿，也殺不了他。

  如能殺他，早在神魔戰，亦或是還是沐漓的時候就殺死他了。

  “色色——阿漓——”

  “閉嘴！”沐雨色大怒：“不要叫我阿漓！”

  少羿卻不聽話，他笑著說：“阿漓，你的意識，在覺醒。”

  這句話猶如給了沐雨色一記當頭棒喝，讓她渾身顫栗，看少羿的目光又充滿了惶恐忐忑，又有著痛惡悲哀。

  “我說了，我不是沐漓！我也不想再成為沐漓！”沐雨色再次強調，用力強調：“少羿，不論是你還是晏久，都把我認錯了人！”

  門外的晏久聽見了沐雨色的這句話，有淚水自他的眼角滑落。

  阿漓，你……真的要回來了麽？

  少羿並不在乎沐雨色的咆哮，他神色怡然自得：“色色，成神之路，你去了嗎？”

  沐雨色倏然抬眸，冷光乍現，質問用的是肯定的語氣：“亞媚是你的人？”

  “唔……姑且算是吧。”少羿思付著說：“這個不重要，重要的是……色色，除了你我，你還看見了什麽？”

  她還看見了什麽？

  沐雨色雙拳收緊。

  她還看見了沐漓。

  那日晴空萬裏，流雲滿天，霞光鋪滿地，血色染紅河。

  沐漓和少羿相約最後一戰。

  沐漓她自知敵不過少羿，便提前用自己的一對鸞鳳腿骨打造了鎖魂釘，以考慮婚約之名引少羿出來，將鎖魂釘打入了他的腿彎。

  就還挺可笑的，明知有詐，少羿他還是赴約了。

  誰叫那時候的他用情至深呢？

  結果是顯而易見的，最後一戰中，鎖魂釘生效，沐漓手持鳴凰，刺進了他的胸膛。

  為了置他於死地，沐漓甚至啟用了燃魂之術加持。

  少羿心想，她可當真是恨極了他。即便是不要自己的命，也要殺死他，好一個為了天下蒼生的鸞鳳族族長！好一個沐漓！

  少羿也是恨極了沐漓，他多麽恨她啊，立下血誓，保留她一縷殘魂轉世投胎，生生世世都要糾纏她。

  時過境遷，神魔戰，也不過是複製了當年的一段場景罷了，隻不過角色換了人，被打入鎖魂釘的變成了沐雨色，但結果卻也好不到哪裏去，沐雨色比沐漓更狠，天賦也更高，還更加明白他的命門，即便被打入了鎖魂釘，卻依然能夠用情根為祭，將他封印在此。

  從八十九萬年到現在，他所遭遇的一切，也不過情之一字。

  沐雨色斷情，真真是逼他走上絕路。

  隻是可惜啊，她斷得並不徹底。

  沐雨色盯著少羿，兀自笑了起來：“所以，你想告訴我，鎖魂釘本來就是我送給你的，所以，你不過是還給我罷了？”

  “你要這麽理解也沒錯。”少羿聳了聳肩，笑眯眯地說。

  “行。”沐雨色咬著牙點點頭：“物歸原主，這是我欠你的，我認了。”

  “但是——”沐雨色話鋒一轉：“你千不該萬不該，動顧小四！”

  “嘖嘖嘖——”少羿麵露惶恐之色，稍縱即逝，轉而嬉皮笑臉：“色色，你陷得越深，摔得，可就越慘。”

  “這就不勞南淵帝君費心了。”沐雨色冷笑，一掌打在了少羿的胸口：“這一道鑽心之痛，就當是你給的利息罷。”

  少羿當場悶哼一聲，嘴角溢出了鮮血。

  沐雨色飛身上岸，穿透滅神之門，走了出去。

  少羿抬起手，玄冰鐵鏈嘩嘩作響，他擦了擦嘴角的血跡，笑得一臉意味深長，大聲道：“色色，鎖魂釘就當是我送你的定情信物了。”

  “沒有情，談何信物？”

  少羿眼眸深沉，色色，我等著你痛哭流涕的那一天。

  沐雨色出了滅神之門，掌心有汗，是冷汗。

  “沐雨色——”晏久見她麵目蒼白，有些擔憂，伸出了手來扶她。

  沐雨色避開他的手，站直了身子，淡淡地說：“晏久，你也想等她回來，你們都想等她回來，可惜，我不會讓她回來的。”

  晏久渾身一僵，伸出去的手就怎麽僵硬在了半空中，久久未能收回。

  “顧老四，你怎麽了？”帝沉與顧南夜說著話，說著說著便發現顧南夜有些心不在焉的樣子，整個人猶如元神出竅似的，便急聲喚他。

  “什麽？”顧南夜驀然回神，對上帝沉擔憂的目光。

  帝沉見他唇色蒼白，額角有冷汗，劍眉緊皺：“你是不是有什麽地方不舒服？”

  “我——”顧南夜有些茫然：“我沒有。”

  帝沉見他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便起身道：“罷了，我跟你說的，你可記下了？”

  “嗯。”顧南夜淡淡點了點頭。

  “有什麽需要的，讓司律給我傳消息，我會幫你們。”帝沉拍了拍顧南夜的肩膀，對他說。

  顧南夜應道：“好。”

  帝沉走了之後，顧南夜還保持著那個姿勢，過了好久好久，直到沐雨色回來了，他猛地回過神來，不知何時驚出了一身冷汗。

  好在沐雨色神情恍惚，倒也沒能注意到他的異樣。她恍恍惚惚地往裏麵走，目光渙散，神情木訥，在經過門檻的時候還被絆了一下，一隻手從她身後伸了過來，撈住她的腰。

  “色色——”

  沐雨色眼珠子轉了轉：“顧小四。”

  “色色，你別動，讓我抱一抱。”

  顧南夜在後麵抱住她，頭埋在她的頸脖，有些貪念，有些依賴。

  好巧，沐雨色現在也隻想要抱抱他。

  她沒說話了。

  誰也不知道，兩個人之間無形之中似乎有了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隔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