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道傷，非同小可。

  “對不起。”沐雨色低聲說。

  “你在替顧南夜道歉嗎？”晏久問。

  “嗯。”沐雨色點頭。

  顧南夜是她的人，理應由她來道歉。

  晏久沒說話。

  “還有謝謝。”謝謝是替她自己謝謝的。無論是在十八幽冥救她一命還是在滅神之門前替她說話。

  “不必。”晏久生硬地說。

  沐雨色給他上完了藥，晏久將白色裏衣披上，自行穿衣。

  “這藥你記得讓人給你塗，是司藥老君專門給你準備的。”沐雨色將藥放在他床頭，轉過身來晏久已經整理好衣服了，依舊是一身白衣，不染纖塵。

  沐雨色未曾離開，幾度張口，晏久回眸看見了，便問到：“還有事？”

  “凡間的事情，你沒忘？”沐雨色問。

  晏久手指微微一頓：“嗯。”

  “為何不忘？”沐雨色又問。

  晏久看著她回答：“不願，不想，不能。”

  從他的眼睛裏，沐雨色看見一片冰雪的淺淡，但是就是太淡了，淡得裏麵太深了，隱藏太多情緒了，她想不通，又似乎想通了。

  “忘了吧。”沐雨色說完之後，轉身離去。

  他想起了八十九萬年前，沐漓也曾跟他這樣說過，也是這三個字，他直到現在也無法釋懷。

  莽荒戰役並非以魔王蛩厭的死亡而告終，而是以敖族二殿下少羿被打入十八幽冥，鸞鳳族始祖沐漓隕落而告終的。

  他到現在還記得那天，伏屍百萬，流血千裏，阿漓自天光隕落，刺目的鮮血染紅了她胸前的一大片衣襟。他哭著，不顧她的反對，與之前一樣，但不同的是這次他沒有怕痛，他一刀切下去，用九尾天狐的命給她續命，可是卻毫無辦法。

  她殺了自己最愛的人，所以自己求死，毫無求生的**，可能是看他哭得太可憐，她也是這樣跟他說：“小九，忘了吧。”

  忘了過去，好好生活。

  他懂她的意思，可是他用了八十九萬年的時間，他還是無法忘了。

  阿漓走了，無疆是她的神寵，也跟著她走了。鸞鳳族的人看在阿漓的麵子上，都待他不錯，但他再沒有親近的人。於是，他離開了鸞鳳族。找一個沒有人認識他的地方，痛痛快快地思念她。

  晏久看見她離去的背影，過往的一幕幕在他腦海裏閃現，越是想要忘，就越是清晰，時時刻刻都在提醒著他那些真實的悲傷的淒慘的過往。

  該死的人沒死，該活的人卻死了，所以他不能忘啊，不願忘，也不想忘。

  ###

  沐家四兄弟上九重天光來，不單單是給沐雨色撐腰，還有一件事情就是要將她帶回漓池，原因是鳳帝和鳳後聽說了這些事，想見見顧南夜，說是見見都是抬舉了，沐家父母和沐家四兄弟甚至想把顧南夜扒皮抽筋，這個勾得他們寶貝女兒妹妹神魂顛倒的人類，簡直罪該萬死。

  沐雨色深知家裏人的脾性，以顧南夜受傷未痊愈為由拒絕回去，行啊，這不要緊，沐家四四兄弟就留下來等著，等顧南夜傷好了再走。

  “哥哥們啊，四荒那麽多事情，你們日理萬機，趕緊回去吧。”沐雨色都要跪了，就是因為四位哥哥在這裏，她都不能把顧南夜接回來，隻能讓他留在司藥老君的神殿。

  嚶，她好想念她家顧小四啊。

  二哥沐衍似笑非笑地掃了一眼沐雨色，說：“不著急，此番出來我們是做足了打算的，所以有大把大把的時間。”

  三哥沐瀟說：“小五，四荒的事情你不必擔憂，哥哥們現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見見未來的妹夫。”

  “未來的妹夫”幾個字被沐瀟咬地極重，說是咬牙切齒不為過。

  四哥沐風青道：“小五，是騾子是馬，你得拉出來遛遛啊。”

  “滾！”沐雨色沒好氣地推了一把湊過來的沐風青：“他才不是騾子，也不是馬，你才是，你全家都是。”

  妹妹，你不覺得這話有點不對勁兒嗎？

  沐忱、沐衍、沐瀟和沐風青同時看著她。

  沐雨色幹巴巴地笑了笑：“哈哈哈啊，開個玩笑。”她狗腿兒地跑到沐忱的麵前，捶著肩膀諂媚地說：“大哥，大嫂不是又快要生了嗎？您還是趕緊回去照顧大嫂吧。”

  沐忱享受著她的捶肩服務，十分滿足地哼了兩聲，說：“嗬，你大嫂肚子裏的侄女兒還說想見姑姑呢，你也趕緊跟我回去看看侄女兒唄。”

  沐衍、沐瀟和沐風青十分羨慕嫉妒恨地看著沐雨色給沐忱捶肩的手。

  見個錘子！是侄女兒還是侄子都還不知道呢？就說要見我？

  沐雨色手上的動作僵硬了，幹哈哈地說：“大哥，大嫂不還沒生嘛，等小侄女兒出來了，我一定包個大大的紅包。”

  沐忱：“等不及了，你現在就跟我回去包。”

  沐衍走過來，拍了拍沐雨色的肩膀說：“小五，你聽哥哥們的話，跟我們回去，帶上顧南夜，往常你胡作非為也就罷了，這事兒是大事兒，是你一輩子的事兒，必須回去，你想想，自從你去了凡間，你多少年沒見過爹娘了？”

  沐雨色臉色微變，浮上一層愧疚和歉意：“好嘛，我知道了，我回去，我回去還不成麽？”

  聽她如此說，沐家四兄弟鬆了口氣。

  沐忱站起來，說：“我看顧南夜的傷也好的差不多了，明天我們就回去漓池。”

  “聽大哥的話。”

  沐衍、沐瀟分別按了按沐雨色的肩膀，離開了。

  沐風青還沒走，沐雨色扯住他的袖子，可憐兮兮地問：“四哥，我回去爹娘會不會打死我啊？”

  沐風青回過頭來，十分講義氣地拍了拍胸膛：“放心，爹娘要打死你就先打死我，天大的事兒四哥在前麵給你擋著！”

  沐雨色：“……”

  “你啊，別瞎想了，爹娘還能吃了你不成？”沐風青揉了揉她的發絲，溫柔地說。

  “嗬嗬。”沐雨色幹笑兩聲，她哪裏是擔心她自己啊，爹娘不會吃了她，會吃了顧南夜的啊。

  “聽說這九重天光風景甚好，四哥來了這幾天也沒怎麽出去逛逛，你陪我去唄。”

  “我要去司藥老君的神殿看顧南夜，你自個兒去。”沐雨色拍下他的手。

  “沐小五！”沐風青氣急敗壞：“有了小白臉兒就忘了你四哥，你個小沒良心的，那我跟你一起去司藥老君的神殿。”

  沐雨色拒絕：“不要，我家顧小四怕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