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失敗在自大。”晨風說：‘你自認為憑借明心台，就可以在有生命的動物中戰無不勝，可是你從沒有想到，明心台不是你一個人獨有！’

  “哈哈哈，這就是你取代我的底氣吧。”王澄笑了兩聲，然後開始劇烈的咳嗽。明心台的魔力並非天生，而是有一套神秘的訓練方式，然而這種選拔和修煉條件極為嚴苛，王澄曆經五年，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幽閉中經光明與黑暗之力日夜磨練，最終練成了明心台的絕技。

  但是晨風是怎麽練成的？難道這個世界上真有絕頂的天才？為什麽他的明心台和自己有的些許不同？

  晨風看猜到了他心中所想，開口說出了答案：‘我的明心台是天生的。’

  然而王澄卻沒有釋然的感覺，他疑惑的問：“你擊敗我，究竟想要什麽？我的權力、名譽、地位，還是在朝廷的官職？”

  晨風在夜晚即將來臨的涼風中享受勝利的喜悅，連他的語氣都歡快起來：“這還需要理由嗎，你王澄是誰！是眾星捧月的天才，是執掌乾坤的豪傑，是萬眾矚目的英雄，你的出現讓所有奮鬥了一輩子的武林陷入了絕望，是你給整個少林寺裝上了一層天花板，讓所有想要一展宏圖的年輕武林畢生隻能活在你的陰影之下……是，古往今來，年少得誌的不在少數，可是唯有你，王澄，你不給別人活路，好比你給每個初生的嬰兒劃定好了成長的路線，所有的人都要按照你的既定方針走，否則就是違背裏你偉大的佛子的命令，會流落荒野，成為鬼神都嫌棄的浪子……這就是你，萬眾矚目的英雄。”

  晨風兩手高舉，誇張的做了個戲台上奴仆供奉主人的動作：“我不能總是潛伏在水麵下，我總有一天要到少林寺的明麵上，我不介意幫你，我也不介意在最開始成為你的下屬，可是你的所作所為：利用了所有的親朋、兄弟、下屬乃是上司都毫不留情的榨幹他們所有的可用價值，全都是為了你口中的偉大藍圖，天呐，你多偉大，你的路上鋪了無數的朋友的死屍，換來了你的榮耀和功績，王澄先生，偉大的夜候、掌察禦史大人。”

  王澄呸的吐出口血吐沫，擦了把嘴唇上的鮮血：“你是長老院教出來的人，你原屬於黑夜，未來的少林寺按照長老院的想法，我執掌明麵上的活動，你負責秘密行動，一個是麵子，一個是裏子，你是不甘心做裏子，你也想成為麵子……”

  晨風不耐煩的打斷他：“不是我願不願意，而是佛子大人肯不肯，你會讓一個和你同樣有絕世天才的人不受你的控製活動嗎？”

  王澄嘿嘿發笑，從晨風的角度看，他半伏在泥土裏，笑的滿懷心機。

  “事到如今，你還是自認為我在說笑，我最討厭的就是你這副樣子，自以為天下第一，自以為天之驕子，自以為是朝廷外的皇帝老子，自以為是救世主！”

  可是王澄還在笑，笑的聲音越來越大，在黑夜開始接手天地的時刻，他的笑聲如同啼夜的夜梟，讓人毛骨悚然。

  “別笑啦！”晨風大怒，身上開始繚繞起一種淡金色的火焰。

  王澄好不容易止住笑聲，還在捂著笑痛了的肚子：“你是個聰明人，在擊敗我之後，會到處宣揚你的這份戰績，那會讓你感受到勝利者的光榮，也是你對自己十八年潛伏爪牙的補償，我說的對不對？”王澄斂容道：“可是你不敢殺了我，佛子死了，你承擔不起這個罪名。”

  晨風的臉色開始有些不自然：“殺了你的膽子我有，不過我更希望看到你狼狽認輸的樣子。妖蓮聖火是我的，你，也會是我的！”

  他身上的淡金色火焰光芒綻放，驅散了周圍的黑夜，讓他簡直像個溫暖的天使。不過在此時此地，這種聖潔的光芒多少顯得有些冷酷無情。

  王澄失望的顏色一閃即逝：“這是你的絕招吧，我曾經見過……”他想起在遊魂嶺古墓廢墟遇到的那個場景，作為實力和聰明到了這個層次的晨風，大概率上會擁有屬於自己的巫火，如果專練天使之手，僅憑這個晨風就能擁有頂尖的巫力，可是晨風是個比自己更加心高氣傲的人，他不會滿足，他是一定要學到一種巫火，來將他比下去的。

  這才是晨風最有快感的事！

  “少林寺的還沒聽說誰靠算命出名的——”王澄停止了上半身，然後微微後仰，把左手支撐在身後：“江湖上有招搖撞騙的騙子，用少林寺的名義給人算命、治病，這些騙子啊……可是我今天就要給你算算命……”王澄頑皮的笑了，可是他的眸子依然透出令人徹骨勝寒的光芒：“我預言：你會跪在地上向我求饒，說：偉大崇高的佛子打人啊，你是多麽的帥氣，我作為你醜陋且卑微的奴仆，請你賜予我福音吧。我願意在您的聖光之下，成為您的豬狗牛馬，為您牽馬執鞭是我三生的榮幸……啊……我偉大英明戰無不勝仁慈的佛子啊——”王澄誇張的用萬神閣的教徒的台詞即興寫了段情景劇。

  晨風氣極反笑：“怪不得那麽多人抱怨你佛子做的糟糕，看來你的天分是在寫劇本上，你幹脆在少林寺做個編劇吧，逢年過節，我們的舞會就由你來指導吧，你可以在舞台上飾演英雄或者小醜……不過在這之前，你是要俯首認輸，還是要困獸猶鬥？”

  晨風從王澄那令人生厭的狡黠目光裏知道了他的答案，他不再說話，上千兩步，身上的淡金色火焰隱約形成了一條盤旋的金龍形狀。盛華的光芒再次加強，有如流星降臨地麵，讓事件的所有光明或者黑暗的存在為之失色。

  “笨蛋，我要是你，我就不會跟我廢這麽多話。”他並不為步步逼近的晨風擔憂，尚空餘的右手握住，食指在臉龐輕搖兩下，指尖噗的聲，盛開了一朵藍色的火苗。

  火苗有如實質，看似渺小，可是仔細看去，卻深邃無比，不知隱藏著多麽強大的力量。如果說，晨風的淡金色巫火，是光明的使者，讓黑夜褪去，自由和浪漫的火焰占據了主流。那王澄的深海幽靈般的火焰，就是和黑夜融為一體，將最純粹的黑暗之力據為己有。

  光明與黑暗終於發生對撞，讓照射天地的唯一光亮不自然的抖了幾下。似是畏懼，似是憂傷。

  晨風終於覺得有些不對勁兒了，若是說在他用天使之手擊敗王澄的刹那，他的自信心達到了頂點的話，一番爭論，再到王澄和他的第二回合開始，那朵詭異的藍火出現，他的自信心仿佛是被紮開了小口子的布袋，慢慢向外透氣，直到現在，他竟然有些心神不寧。

  “不見棺材不落淚！”

  晨風裝出來的輕蔑卻和使得他眉宇間涔涔的細汗相比，似乎很是不合時宜。實力終究是實力，他身上燃燒的淡金色火焰，雖然不是十大上古巫火序列，可是經過他數年的鍛造修煉，其威力絕不亞於同等級的武林的巫火，就連長老院的人也曾說：你的巫火若是放在千年以前，可排進巫火榜前十位。

  可是為什麽，在受傷倒地的王澄，在這個渾身泥濘正打算作最後掙紮的失敗者麵前，他會失去了所有的自信？！

  夕陽餘暉終於消失，冰涼的晚風就這樣徐徐地吹過。

  “沒錯，是王澄殺的人太多，豐富的戰鬥經驗是他的依仗，第一回合，他輸給天使之手，多少有輕敵的成分，而我的優點呢……”晨風感受著體內的雄渾之力，淡金色巫火如果不是在這環境糟糕的墓葬群裏，而是在盛世的高台上，那會是別樣的華麗和壯闊，他的實力就是巫火的純粹，他曾暗地觀察過多次王澄的戰鬥，他的巫力總是不能集中於一點，雖然他的佛心火波濤遼闊，可是多半是對力量的浪費，以至於好幾次不得不靠近身格鬥或者用作弊耍詐般的明心台取得勝利，而且過於依賴明心台，也是王澄的第二個弱點，但王澄引以為豪的明心台在同樣擁有，而且是天賦異稟的他麵前，完全算不上優勢。

  想到這裏，晨風滿意的點點頭，然後心神一轉，卻是看向了一點幽火下昏暗的臉龐。

  不過就在這時，已將戰鬥狀態調整到最佳的王澄忽然轉過頭去，一道目光有些駭然的看著身邊廢墟後半座還算完好的神殿。

  “他要幹什麽？誘我出招嗎？”晨風正疑惑，突然他的瞳孔也是在此時縮了縮，目光死死的看向那大殿門口，一股不安，湧上心頭。

  王澄的麵龐依舊淡漠，隻是那極薄嘴唇緊緊的抿了起來，這是他在遇到極大危險時的習慣，與此同時，右手食指指尖上的幽藍色火苗，終於不再瘋狂的跳動，反而趨於安靜，那是大海般的平靜，同時也是佛心火真正發揮全部威力的最後準備。

  沙沙。

  大殿之內，突然有著沙沙的腳步聲傳來，聽得那腳步聲，天地所有的蟲鳥頓時就安靜下來，而晨光和王澄的目光，都是死死的盯在大門處。

  在他們的目光的注視下，大殿門口，一道幹瘦的身影緩緩的出現，他身著灰袍，麵龐蒼老醜陋，那深陷的眼眶，猶如枯屍一般。

  灰衣老者麵無表情的站在大門處，那有些渾濁的目光慢吞吞的打量著外麵的世界，毫無感情，毫無興奮或者氣氛之意。

  “這是什麽東西？”王澄和晨風的第一反應是這人大概是南大沼澤的某個隱居世外的老武林，或者是這片巫皇陵墓的守墓人，然而兩人都不是愚鈍之輩，他們幾乎同時想到了另一種可能：這個幹屍一樣的家夥，是沉睡在這座神殿裏的巫皇！

  他為何蘇醒？為何還有生命力？

  巫皇的陵墓，要說沒有機關防止盜墓者，隻怕誰也不信。剛才或許是兩人的戰鬥擊碎了神殿，讓棺槨破碎，又或許是兩人同時動用了巫火和其他力量，讓陵墓群裏的某種微妙的平衡被打亂……

  總之，這個看起來恐怖而且笨拙的家夥醒過來了。

  老者應該還在熟悉千年後的外部環境，他那蒼白的手掌自袖中緩緩的伸出來，嘴巴張開，噴出一陣淡淡的灰塵。

  “小師弟啊。”王澄幹笑了兩下，聲音有點沙啞的道：“我們砸爛了人家的棺材，總不能以為人家是出來陪我們過中秋的...”他絞盡腦汁開了個一點不好笑的玩笑：‘他是個大粽子，不是月餅。’

  晨風的首先的本能是把身上外放的巫火熄滅，免得他的光芒吸引了屍巫的攻擊，但是他又在跑和不跑之間猶豫，少林寺的武林戰鬥規矩靈活，遇到高手先撤退並不是丟人的事，更何況對方是個死了數百年的的老人。

  可是偏偏王澄在這兒，加入他跑了，王澄選擇正麵迎戰，那自己取代王澄的計劃就會因為自己的膽小而完全泡湯，從此之後事事矮他一頭，這種結局是他不想看到的。

  灰衣老屍魔石塑般的站在那兒好久，晨風決定先退到安全距離，到時候是打是跑再做決定，不過他心神不寧，剛踏出半步，鞋底就在碎裂的沙土上滑了一跤。

  絲——刺耳的磨地聲分外驚悚。

  晨風大驚，剛向拔腿就跑，他就看到屍魔老者的頭，慢慢的，慢慢的轉向了他。

  兩顆藍寶石般的眼珠子，在沒有眼皮的幹涸眼眶裏，發出令人恐懼的藍光。

  “啊！”晨風畢竟年輕，在極端的恐懼下忍不住叫了一聲。

  叫聲未落。灰衣老者再度踏出一步，那佝僂幹枯的身體之中，一股強橫得讓兩人全然沒有抵抗之力的威壓，猶如風暴一般，席卷開來。

  王澄和晨風都在這種風暴中抵抗不住，身體狼狽的倒射而出。隨著他們一起飛開的還有散落在地上的大小神殿廢料。

  “魯！”灰衣老者張開黑色的嘴巴，他的牙齒早就掉光了，漆黑的口腔吐出簡單但是充滿魔力的咒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