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經閣已經數十年沒這麽熱鬧過，

  上百個僧眾裏發奮用功讀書，就好像前世考研圖書館，連晚上睡覺都不舍得離開。

  畢竟日常難得一見的七八位玄字輩老僧，就在那坐堂等著。

  有疑惑可以隨時去問，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從白天到黑夜，

  年青武僧們把這視作一次成功的捷徑，很多練習“握石掌”“寂滅抓”，以及“達摩八法神杖”“達摩劍法”的弟子，拿著書本來求答疑解惑，極少數弟子練到“大金剛拳”“虎爪手”，困惑多年的修行得到精研某門武功的老僧解惑，都喜不自勝，其他人也向這些精英偷來羨慕和尊重的目光。

  玄難和玄寂坐在一側的小屋裏，小屋和藏經閣有兩扇紗窗，便於他們觀察，此時，玄難拂須愁眉不展：

  “這兩天入藏經閣者，計進來七百八十四個僧人，真正問到大金剛拳、大韋陀杵這種高級武功的，隻有十三四個。”玄難歎了口氣，這十三四人數量不多不少，但二十來歲年紀，練到最大金剛拳初入門，絕對算同輩佼佼者。

  “凡是問到那些的，都不是昨晚的人。練到他這個層次，根本不需要找我們問問題。”玄寂果斷下定論，因為他昨晚跟“黑衣僧”交手數招，四老僧每人都對了至少一掌，對那人巔峰實力再清楚不過。他特意把七十二絕技裏，前五除外的武功都放在書架裏，甚至般若掌也在內，除非真有人拿著多羅葉指、拈花指功前來詢問，否則誰都吻合不了那人的身份。

  “也對。”玄難點頭。

  “方丈的本意，是敞開秘籍讓人去看，但可惜這條計策漏洞太多：就算那人在場，區區三天，他能學會多少？”

  “我看懸！再說，沒聽說誰能掌握多門絕技，天下哪有掌握七十二門的人。”

  玄難品了口茶，看著弟子們在一堆堆秘籍裏熱火朝天，自言自語：“以人力的極限，到底能學滿多少少林絕技?”

  這是很多少林弟子都在思考的問題，人力有限，學海無涯，少林武功每一門都經過千錘百煉，是數百年來經過歲月洗練，在戰場上脫胎換骨無數次，殺死過無數妖魔和惡人的絕世武功，就算那些排名第十以後的武功，如果是資質中上的弟子，一生能精通一項就算精英，能修煉三四門就是罕見的奇才，真是鳳毛麟角。

  “別的不說，師兄的一拍兩散掌，老衲的般若掌，都是練了四五十年，一項都如此，何況七十二？除非世上真有仙人，花千八百年的時間一項項練起。”

  “師弟說的是，貪欲太盛，反而吞噬自我。貪多不爛，最後害的絕對是自己。昨晚出現的黑衣僧，也不過是一時無敵罷了。若留下此人，對少林害處大還是好處大，實在難以掂量。”

  正說話間，玄慈來到兩人身後

  “玄難師兄、玄寂師弟的話，老僧可有點不太認同。”

  兩人回頭，見來者是方丈，急忙起身施禮。

  玄慈還禮，跟兩個師兄弟坐下，在藏經閣一邊品茶，一邊閑談

  藏經閣看書的弟子人來人往，穩定留下來鑽研的，最多隻有二三十個。

  “敢問方丈有何高見？”玄寂問。

  “高見倒談不上。兩位知道，一個人武功高到了極致，要是人人都故步自封，誰願意開創新的天地？”

  “況且這世界不止少林武當，也不止九陽幫，還有高山隱士、妖魔鬼怪，這些鬼蜮叢生或靈神出沒的領域，以及三界五行的奧秘，沒有強悍的自身，不翻越一座座山嶺，是無法窺其奧妙的。”

  玄寂想了想，似有感悟在心。

  “而這五彩繽紛的大千世界，或許也隻是佛前芥子中的一粒微塵。有人看到人之渺小，萬念俱灰，沉迷於酒色。有人反而發憤，不斷超越自我，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明知蒼天在上而試圖鬥之，或許終究能達到人不可為之境界。這個過程，在少林寺，也許也是修煉絕技，拔高武力的過程。”

  玄難、玄寂隨即問：“方丈以為，以凡人之力，能學會多少絕技？”

  玄慈說：“隻要人的身體足夠強大，所謂絕技就沒有學不會的，但其中的阻礙都在自身：內力越強，海納百川，天下武功，皆為我所用。但反之，功力不足，容納不下種種內力衝突，就會遭到反噬。”

  說到最後，玄慈似有深意，看了眼專著閱讀的藏經閣弟子們。

  多數弟子都在認真看書，有的還在照書比劃。

  沒人能隔著麽遠，聽到玄慈的言談。

  離得近了，就算聽到，也渾渾噩噩不知所雲。

  玄慈微微一笑，麵向藏經閣書架，徐徐說道：

  “能否精通七十二絕技，固然是人武功衡量。但也是未來更強更深奧武功、接觸萬象妖魔的敲門磚。

  真能淬煉自身，到大極限時，方可開啟大圓滿之門。

  何為大圓滿？

  翻江倒海，登峰造極；法相天地，無所不能。”

  遠遠書架後一角，這聲音傳入耳內，王澄虎軀一震！

  玄慈這些話，表麵上是在跟玄難、玄寂聊天，實際上是在跟藏在藏經閣裏的他說話。

  方丈跟他交手後，不知道他的身份。但現在方丈的音量，普通弟子根本沒機會聽，在場近百人，王澄武內功深厚，隻有他聽得到！

  狡猾狡猾的方丈是在暗示：不管王澄是正是邪，為何學會大金剛拳、般若掌，隻要他肯幫少林度過難關，少林比七十二絕技更高深的武功，以及關於妖魔的機密，他都有資格接觸。其中就包括了連蕭楓都覬覦的法天象地！

  “這算是欽定，還是畫大餅？”王澄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