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九章 對手
作者:草綠大白      更新:2021-03-06 00:40      字數:4370
  嶽千燭還沒有從沐映行的警告中緩過來。她以往見過的沐映行是剛正不阿,不苟言笑的沐元帥。手握軍權卻遊離政權,殺伐果斷但從不以殘暴示人。沐映行說這話時,嶽千燭明顯看到他眼神中的戲謔和殺氣。

  薛清平的死震驚朝野,同樣也威懾朝野。薛黨一行人皆被初仁皇帝悉數清理,整個朝堂全部換血。明眼人都能夠看出來,二皇子夏恪勤將成為下任儲君,隻要三皇子夏沐濋無稱帝之心,下一個王朝的掌舵者就會是一直忍辱負重現在厚積薄發的二殿下。

  嶽千燭站在流芳殿的高處,俯視著這個因為發生宮變改變人命運的地方。她眺望遠方,方向就是家的方向,這個家不是在淮州府的嶽家,而是在凰城的沐王府。紛紛擾擾的上京城實在不適合他們,回家,那裏才是最有人情味的地方。

  “沐王妃。”地麵上,代嬤嬤和藹的站在下麵,抬頭喊著嶽千燭:“賢妃娘娘醒了,請沐王妃過去。”

  今天是嶽千燭與夏沐濋來到宮裏告別的日子。明日,他們就回啟程回去黔地準備他們的大婚。因為大婚之地在黔地凰城,聖上與賢妃娘娘是不能夠過去的,今日便將他們請來多多囑咐幾句。

  他們先去到慶華殿請安,之後準備來到鏡月殿。隻是因為沐映竹午睡未起,所以夏沐濋先去將工部交接給葉適言,剩下嶽千燭自己隨便走走。

  嶽千燭聽到代嬤嬤叫做,從高台上順著梯子走下來,便跟著她去到鏡月殿。

  “賢妃娘娘近日休息的可好?”嶽千燭跟在代嬤嬤身後,向她詢問沐映竹最近的身體情況。

  代嬤嬤微微側身:“娘娘在年宴上受了驚嚇,夜不能安穩入眠,得沐王爺送的安神香,這幾日好多了。”

  距離年宴過去不過五天時間,這五天時間裏嶽千燭有過兩次來看望沐映竹,卻都被沐映竹在休息給擋了回去。五天時間,失眠又是安神,賢妃娘娘的睡眠還真是讓人看透說不透。

  兩人來到鏡月殿,代嬤嬤將嶽千燭送進寢殿之後便關門退下。屋子裏傳來淡淡的檀香味,嶽千燭認得這個味道,正是沐濋送來的安神香香氣。

  嶽千燭走進內殿,伴著香氣就看到側躺撐頭在美人榻上的沐映竹。今日的沐映竹沒有華麗的頭飾和華貴的妝容,一頭烏發散開垂下搭在身前,白色的刺繡長衣讓她看上去更淡雅柔和幾分。已經四十出頭的女人,因為保養得當,看上去隻有三十多歲。

  嶽千燭走過去,行禮道:“臣女拜見賢妃娘娘。”

  本是閉眼休息的沐映竹聽到聲音緩緩睜開眼睛,看到來人,重新閉上眼睛,緩緩道:“沐王妃坐吧。”

  嶽千燭看到旁邊早就準備好了凳子,忽視了沐映竹的閉眼,坐下道:“不知賢妃娘娘找臣女何事?”

  “不是你來找本宮嗎?”沐映竹道。

  嶽千燭說:“今日是沐濋和臣女進宮告別的日子,臣女應該與賢妃娘娘好生告別。可是前腳沐濋去了兵部,後腳娘娘就午睡醒來要我入殿,未免有些巧合了。”

  沐映竹懶洋洋道:“這隻是巧合。”

  嶽千燭微笑:“可是娘娘隻準備了一個座位,難道不是娘娘私下要見臣女?”

  一個座位,兩個人。嶽千燭可不認為沐映竹會當著夏沐濋麵挑自己的刺。如果她要見自己嶽沐濋,卻準備一個座位,這等小細節也未免太丟鏡月殿的臉了。

  要知道薛家倒台,宣蓉殿也隨之崩倒。後宮之主隻有鏡月殿,鏡月殿可不是簡單的靜月殿,其意義可以與皇後住所相提並論了。

  沐映竹睜開眼睛,雙眸閃過一絲玩味,這小姑娘還真是敢什麽都拿到明麵上來說。

  “沐王妃真是越來越聰明了。”沐映竹鬆開手坐起來重新用手臂撐在旁邊的扶手上,偏坐好:“隻是沐王妃能不能猜到本宮隻想見你的原因?”

  聖上要她猜,沐映竹也要讓她猜。嶽千燭覺得自己在上京城之旅就跟鬧著玩一樣,一直在玩猜悶的遊戲。

  “臣女不才,猜不到娘娘的心思。”嶽千燭還是請賢妃自己說,就不給自己添麻煩了。

  沐映竹提起嘴角,說:“能與聖上之間有秘密,你還是第一人呢。”

  秘密?嶽千燭怎麽不知道自己還有資格與聖上有秘密?不過如果說聖上的身體狀況是一個秘密的話,那她也算是保守秘密的人員之一。不過這也說明沐映竹知道聖上有情況,但是不知道聖上具體是什麽問題。看來聖上還是繼續打算瞞著眾人。

  不過想想也能夠理解,薛黨剛除,朝中不穩,作為定海神針的帝王是絕對不能將自己的弱點公之於眾。

  “賢妃娘娘抬舉臣女了。”嶽千燭說。

  沐映竹不依不饒:“能夠被聖上選擇去做事,可談不上抬舉。那都是聖上對你的欽點。”

  嶽千燭不否認:“聖上隻是覺得臣女聽話罷了,畢竟誰都喜歡讓聽話的人去做事。”

  沐映竹來者不善,嶽千燭自當要開始反擊。她知道沐映竹想從她這裏套出關於聖上秘密的話來,她也知道沐映竹想在自己臨走之前給個下馬威。可是嶽千燭不是嚇大的,她對沐映竹一直有沒有保護好沐凝的愧疚,可不代表她就能夠被當成軟柿子,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她拿捏。

  沐映竹沒想到嶽千燭這次這麽強硬,果然是立了大功的人就是不一樣。她看了一眼嶽千燭的脖頸,雖然紗布撤下了,但是脖子上的刀痕還在。這道淺淺的印記不會對嶽千燭造成影響,卻在沐映竹的心裏留下痕跡,不管怎麽樣,嶽千燭都是用她的性命交換了她,這一點沐映竹還是心懷感激的。

  “你與濋兒要在二月初三成婚。本宮剛剛身體痊愈,又要料理前朝後宮,是不能到黔地去恭賀了。”沐映竹還是要拿出一點做長輩的樣子,說:“本宮已經命人將恭賀之禮送去忘月軒,你們這次回去就一並帶著吧。”

  有禮物拿,嶽千燭就不拒絕了。她站起身用行禮表示感謝,隨後再次坐下。

  “你也不用太高興。”沐映竹輕哼說:“本宮可是沒有斷了給沐濋安排側妃的打算。”

  嶽千燭笑著說:“呼延家的千金,櫻家的小姐,薑家的女兒,陳家的姑娘,這四位都是賢妃娘娘精心挑選過的——”

  嶽千燭頓了一下說:“不知道這次賢妃娘娘又是看中了誰家的女子?”

  不提還好,一提就生氣。沐映竹一直想給濋兒再找一個妾侍來給自己當眼睛,順便給嶽千燭添堵。可是別說是當妾侍了,就連沐王府的門都沒摸著,這幾位姑娘都沒有了好下場。

  呼延家的自盡在牢裏,櫻家的墜湖而亡,薑家的受盡折辱現在被關書南院,陳家的更是血濺街頭。

  沐映竹去找靈驗的大師算過,看看是不是沐王府的風水或是濋兒的姻緣命格有問題,可是大師就說告訴他濋兒的命極其尊貴,將來注定兒孫滿堂。難道所有的兒孫隻出自嶽千燭的腹中?

  嶽千燭注意到沐映竹打量自己肚子,她不知道沐映竹在想什麽,怎麽就感覺後脊背涼颼颼的。

  “不管誰家的,肯定都是能夠配得上濋兒的。”沐映竹嘴硬,但又懶得與嶽千燭較這個真兒。

  沐映竹重新調整了一下坐姿,說:“朝中的風言風語,你都聽說了吧。”

  最近朝中最大的流言莫過於儲君之位了,別說是眾朝臣,就連民間賭坊都在全部保證是二皇子夏恪勤被立為儲君。所有人都相信,隻要聖上頒布儲君聖旨,上麵的名字必然是夏恪勤。

  嶽千燭沒有正麵回答,而是說:“娘娘都說是風言風語了,聽不聽說,都不重要。”

  沐映竹眉毛一挑:“你就不好奇二殿下是否如願能夠得到儲君位?”

  嶽千燭抬眸看著沐映竹:“賢妃娘娘希望是他嗎?”

  “什麽?”

  “論親疏遠近,自然是沐濋得到儲君之位您最開心。可是沐濋對此毫無**,對您來說也是個打擊吧。”

  沐映竹微眯雙眼,輕哼一聲:“本宮才不是爭名奪利之人。誰是儲君對本宮毫無影響,本宮的身後是沐家,可不是皇子。”

  沐家就是沐映竹的底氣,沐映竹從來不依附一個年輕的皇子來給她錦上添花,她真正在意的就隻是沐家罷了。隻是兄長對權勢也是個沒有**的人,沐家以後的強大還真的不能靠兄長。

  嶽千燭提醒沐映竹:“如今後宮之主隻有娘娘,將來不管誰是儲君,誰是繼任君主。娘娘都是未來的太後。”

  這句話可是挑起了沐映竹的敏感神經,她意味深長的看向嶽千燭,想從她的臉上察覺出某處的不同。可是她真是太平靜了,平靜到即便是微笑著的臉都找不到哪裏不對。

  “你——”沐映竹的頓了一下說:“貌似對本宮的未來有些思考。”

  嶽千燭依舊淡定的回答:“娘娘是沐濋的姨母,沐濋關心您,臣女自當也是關心。隻是臣女沒有想到,賢妃娘娘可是沒有看上去那麽需要關心。”

  說著,嶽千燭的臉色微冷。她現在太清楚沐映竹找自己私聊的事請是什麽了。提到沐家,提到儲君,提到現在的前朝後宮,沐映竹的不要目的不就是想要夏沐濋奪儲嘛!

  嶽千燭對奪儲的事請毫無感覺,她唯一的直覺便是一切都隨著夏沐濋去走。別說是奪儲,就算是將來沐濋想要奪帝位,她都毫無怨言的陪他一起刀山火海。如果沐濋就是想回黔地相安無事的生活,她也可以與他攜手耕田欣賞日出日落。

  嶽千燭會尊重沐濋的一切選擇,而非用別人的想法強壓於他。更別提是他最敬重的姨母去比他做他最不喜歡的事。

  沐映竹可是將嶽千燭的態度理解為她要與自己開誠布公了,也是,大家藏著掖著的迂回多沒意思,有話直說還能節省時間。

  “嶽千燭,你似乎對本宮有些不了解。”沐映竹連“沐王妃”三個字都不想去稱呼了:“本宮的心裏除了聖上便是沐家,聖上是本宮的執念,而沐家是本宮的全部。未來的某一天,聖上不會今日的聖上,可是沐家必須是今天的沐家。你明白嗎?”

  沐映竹希望沐家永垂不朽,才不枉費她的為沐家的犧牲。

  嶽千燭說:“所以,這才是賢妃娘娘要幫助二殿下的原因嗎?”

  沐映竹頓住。

  嶽千燭看到她的反應,接著說:“賢妃娘娘為二殿下做的事請決非是秘密。”

  “太傅鄒進曾經提議要二殿下繼給娘娘做養子,薛黨的人不想讓沐家作為二殿下的母族,所以極力反對。可是,過繼之事您事先並為與沐元帥商量過就給了二殿下希望。雖然過繼事未成,但是二殿下與您的關係更進一步。”

  “二皇妃納蘭瑞的選定,表麵上是您與長公主殿下的共同撮合。但是納蘭瑞本身是給沐濋做王妃候選的,她的身世和背景您最清楚。所以您見沐濋無感後,不顧納蘭瑞抗拒皇家的心理將她強行嫁給了二殿下。就是看重她的聽話,懂事,母族式微,知道二殿下與二皇妃會共同依賴於您。”

  “還有科考。若不是您在背後推波助瀾,科考主考官不會是鄒進。也正是因為鄒進是去年的主審,所以借機給二殿下豐滿了羽翼,這才有二殿下入朝的機會。”

  “後宮多事之秋的時候,您與二皇妃關係頗近,駿兒出生的時候您更是多家愛護,親情過剩。”

  “還有那封從忘月軒送去凰城的信。很少有人知道沐濋在忘月軒有特別的眼線可用來傳信,可是二殿下知道,二殿下為何知道?難道就沒有賢妃娘娘的告知?”

  “當然,這次二殿下剿匪有功應該也與賢妃娘娘有關吧。”嶽千燭語氣一頓:“二殿下毫無調兵經驗,可是為了趕時間不得不趕鴨子上架,那麽提出剿匪的時機就非常重要。您是沐家人,在由州沐府那麽多年,自然知道進京述職期間,上京城與朝中的混亂。所以在二殿下碰到難題的時候,是您建議二殿下借此機會出門剿匪立功的吧。”

  嶽千燭搖頭說:“如果臣女沒有猜錯的話,賢妃娘娘在那土匪窩應該有自己的人在,我們都是被您利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