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活不了。”

  “確定？”

  天色已晚，嶽千燭來到夏沐濋的書房送甜湯，與他說起唐路被初仁皇帝關押的事。自從上朝偏殿回來，唐路就不知道被聖上關去了哪裏，即便是此時夏沐濋動用眼線網都查不到，這就讓嶽千燭開始擔心，聖上不會與唐佑達成什麽類似兩國友好的協議，將唐路交給唐佑，活著離開上京城吧。

  如若是這樣，大仇未報的嶽千燭絕對不會輕易同意。

  夏沐濋放下手中的凰城軍折，悠閑搖著扇子倚著身後的靠椅。

  “姐姐是母親在戰場上收養的孩子，母親走到哪就把姐姐帶到哪。聽姨母說，母親在懷我的時候，因為環境惡劣，母親的身體反應很大，一直都是年幼的姐姐來照顧。父皇知道母親對姐姐的感情，舅父又將姐姐收為養女。”

  夏沐濋想起沐凝，瞬間冷眼看向遠處：“姐姐是沐家人。聖上是絕對不讓殺害姐姐的人活著。”

  嶽千燭托著腮，也不知道現在唐佑去了哪裏。他與聖上都談了什麽的內容真是讓她好奇。

  ······

  這個夜注定是個不眠夜。

  沐映竹可是聽到了這段時間最好的消息。嶽千燭去到宣蓉殿提醒薛素美沐王世子中毒真相，可是狠狠的打了薛素美的臉。薛素美還妄想用別人的命來頂包，現在聖上肯定是知道是她陷害的寧兒。

  這下可是有好戲看了。

  另一邊的宣蓉殿，因為被禁足的關係，薛素美隻得一人獨守空殿。她已經偷偷讓人送出信給國公府，想讓哥哥來想辦法，可是換回來的是哥哥暫時無暇幫忙，因為有更重要的是需要他安排。

  宣蓉殿的側殿此時也不安生。夏恪群摟著自己哭哭啼啼的愛妾馮氏，一邊皺眉一邊安慰她，現在隻是懷疑禁足，不會造成什麽不好的後果。而不遠處的薛氏隻是冷眼白了一眼他們，在宮女的幫助下拆掉頭釵，換了一身舒服的衣服，抱著肚子悠閑的走回內室。

  大皇子側殿的毒藥是薛氏放的，她知道德妃是不會在宮裏留下任何蛛絲馬跡，為了能夠留下罪證，她不得不冒險在宣蓉殿放置證物。

  同時為了造成德妃的慌亂，她將毒物就放在他們的寢殿裏，這樣給沐王世子下毒的嫌疑就會引入到夏恪群身上。為了保護自己的兒子，德妃肯定會慌張，來不及考慮毒物的來源，這就會給蘇侯一個很充足的證據去斷案。

  薛氏側躺在床榻中，床簾放下的那一刻，她正好撞進夏恪群投過來說不清道不明的視線。

  因為被禁足，那個會討歡心的柔弱的馮氏就是舍不得離開大皇子，夏恪群又因為不能離開寢殿隻得把她留在此處。夏恪群本以為薛氏這個妒婦肯定會胡攪蠻纏吵鬧一番，可是沒想到她不僅什麽也沒說，更是連看都不曾正眼看過這裏一眼。

  事實上，當薛氏宣布懷孕那一刻起，夏恪群就感覺她似乎就變了，再沒有以前的嫉妒發瘋的情感，態度更像是一種放任。這一點讓夏恪群很是不爽。

  簾子落下，阻隔了兩人的視線。簾子裏傳來薛氏的聲音：“我懷著身孕適合睡大床，大殿下就帶著馮氏到另一邊睡吧。”

  夏恪群看向不遠處被臨時鋪好的床鋪，那裏也有遮攔也有窗簾，可那終究是臨時的床鋪遠遠不及寢殿的床鋪。懷中之人一直抽泣，夏恪群沒有辦法現在隻能忍耐，也就不與薛氏爭論床鋪的問題。

  “皇妃這次倒是會容納人了。”夏恪群不忘對薛氏冷嘲熱諷。

  薛氏給自己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雙手撫摸著自己的肚子，露出滿意的笑容。

  “殿下已經給臣妾一個很好的禮物，容不容納又有什麽重要的呢。”

  前半句是薛氏的實話，她並非純正的冷血之人，這個孩子的出現怎麽算也有夏恪群一半的功勞，她不會剝奪夏恪群作為父親的資格。至於馮氏，她從不把馮氏看在眼裏，以前都是演的，現在又提什麽容納。

  “皇妃真是好度量！”夏恪群抱著馮氏，不禁加重了力氣。

  薛家的人最會的不就是裝嗎？

  “臣妾困了。”薛氏不搭這茬自顧自地準備去睡。畢竟明後兩天的戲她還等著好好的看呢。

  與宣蓉殿的陰雲相比，延壽殿的燈火可謂是徹夜通亮。

  夏恪勤與太傅鄒進一同在書房商量大事，現在宣蓉殿被禁，國公府薛謨受難，正是薛清平前後照顧不到的時候，現在對薛黨進行的出擊，絕對是上佳之時。

  納蘭瑞端著托盤走進來，看到二人神采飛揚的模樣，心裏為二殿下高興，終於有一次可以徹底的壓製薛黨來謀劃下一步的行為。

  “嗬嗬嗬。老師說得對，明日這本折子一上，有些人就不得不低頭了。”夏恪勤高興，抬頭看見納蘭瑞過來，笑容不減。

  “王妃快過來坐。”夏恪勤原本是盤腿坐在軟榻上，立刻下地將托盤接過來放在軟榻中間的小桌上，將納蘭瑞拉過來按坐在小桌旁，笑著說：“快來看這個，明天朝中絕對會亂。”

  夏恪勤處理事情的時候向來都不避諱納蘭瑞，納蘭瑞也是如此，從不主動去參與夏恪勤的計劃或者政務，隻有他請她，她才會看兩眼。

  納蘭瑞也知道，一旦夏恪勤主動讓她看的，一般都是好事，他是迫不及待的與她分享。

  納蘭瑞看著手裏的明天要上奏的奏折，笑著說：“臣妾不太懂這些，不過看在殿下和太傅都滿意的樣子，相信這當中一定萬無一失。”

  “目前萬無一失，不過這當中好需要二皇妃的幫忙。”鄒進捋著胡子，雖說是請求幫忙，但是語氣依舊是笑嗬嗬，看不出任何難處。

  納蘭瑞看到鄒進是這樣的表情，就知道要幫的忙並不棘手，故而問道：“老師想讓我幫什麽忙？”

  鄒進說：“事請比較急，希望二皇妃能夠通知納蘭大人不要上朝。”

  納蘭瑞成為皇妃，她的父親官職也跟著水漲船高，現在正任少監大人，對建言獻策方麵具有一定的話語權。明日夏恪勤雖然說是上奏，但絕對不會是他親自上奏，而是隨便找個心腹大臣。那麽為了避免明日朝中有人以二殿下與納蘭家說事，兩方還是都避嫌的好。

  納蘭瑞說：“好。今日已晚，明日早朝前我會派人通知父親。正好母親的忌日就快到了，相信聖上會理解的。”

  不僅能夠說服父親不上朝，甚至還能為父親找好借口。這樣省心的妻子當真是讓夏恪勤心裏踏實。

  納蘭瑞起身讓夏恪勤坐下：“這是我為殿下和老師準備的夜宵，兩位可以邊吃邊說。”

  托盤中放著兩碗銀子羹是納蘭瑞特意為兩人準備的。

  夏恪勤與鄒進都謝過她，拿起食碗一邊吃一邊繼續說剛才沒有說完的幾個細節。待到正事說完之後，鄒進問向納蘭瑞。

  “二皇妃說過，是沐王爺要二殿下參與調查沐王世子被下毒一案的？”

  納蘭瑞點頭。這事因為時間緊急她隻與夏恪勤說過，相信是夏恪勤告訴鄒進的。

  “沐王爺一開始假意針對我將我帶出宣蓉殿質問，實則是創造一個可以說話的機會。沐王爺不相信下毒世子是我所為，從我這裏隻想知道關於大皇妃有身孕的真相。我被帶出來後，很多人都以為我才是下毒的真凶，沐王爺料想到大殿下會趁機落井下石來茶案將髒水潑在我的身上，所以建議賢妃娘娘推薦二殿下共同協助成益侯審案。”

  夏恪勤在一邊點頭道：“沒錯。那一晚連本宮都覺得三弟是要將皇妃帶走問話，本宮還與三弟爭執幾句。老師不知道，三弟殺心四起的時候眼神有多恐怖。”

  夏恪勤始終忘不了夏沐濋眼神中爆發的殺氣，仿佛他可以用眼神就可以將人淩遲而死。

  那日鄒進聽的消息也是支離破碎，所以一直對那晚發生的事請很是在意，於是繼續問到：“沐王爺為何信任世子中毒不是皇妃所為？”

  納蘭瑞說：“這一點沐王爺戳中了我們的弱點。因為他知道，殿下即便在朝中的爭奪愈演愈烈也不會與黔地沐王爺撕破臉麵。”

  要說分庭抗禮，夏恪勤可以與夏恪群爭一爭。可是要比權勢，他們二人卻都不敢在夏沐濋的軍權麵前造次。

  夏恪群很聰明，利用薛提出的一次軍改去削弱夏沐濋的神遠軍軍權。可是夏沐濋更是聰明，雖然減軍幾萬，但是留住了大將羅進，還趁機將督軍薛謨趕回凰城，將薛黨釘在凰城的釘子徹底拔了。

  他們之間的較量，反而是給夏恪勤一個很大的喘息機會。趁此空檔，夏恪勤與夏沐濋進一步交好。雖然是利益互換，不過夏恪勤很滿意與夏沐濋之間的平衡關係，不遠不近，可進可退。

  這種關係一旦被打破可就說不上是喜是憂，所以夏恪勤不會輕易拉攏夏沐濋也不會輕易與他為敵。

  這一點夏沐濋心裏清楚的很，所以才會相信納蘭瑞不是下毒之人。

  “他在給我們一個機會。”納蘭瑞說：“查清世子中毒真相打擊宣蓉殿，趁著薛黨焦頭爛額的時候，用這個——”

  納蘭瑞指著桌上的奏折，說：“給薛黨一擊。”

  夏恪勤說：“沒錯。這個機會出現的很是合適，在薛黨沒有對我們出手之前，我們先下手為強更為妥帖。”

  鄒進並沒有夏恪勤和納蘭瑞那麽樂觀。他是一直在朝中不假，可是作為太傅卻很少參與朝政，更是沒有當麵與夏沐濋做個交鋒，所以對夏沐濋謀略的了解不過是從已發生的事實中而來，並不十分了解他的出手風格和出手程度。

  看到夏恪勤如此信賴夏沐濋，不由的擔心道：“沐王爺能信得過嗎？”

  夏恪勤與納蘭瑞皆一愣，隨後夏恪勤撲哧一聲笑了，就連納蘭瑞也抿嘴一樂，覺得鄒進太傅不參與朝政之後確實古板了許多。

  夏恪勤說：“對於三弟來說，不能用能不能信得過來形容。三弟的性子冷清的很，從來不與人合謀深交。與他而言，利益交換才最合適的交往方式。”

  “就拿這次來說。他讓本宮來參與世子中毒案，給本宮利益就是一個可以打擊薛黨的機會，而他要的根本就是要將世子中毒的真相鋪在明麵上，讓宣蓉殿的那位獲得該有的懲處。”夏恪勤笑著說：“這，就是交換。”

  夏恪勤接著說：“他知道宣蓉殿的那位肯定會想方設法的阻止辦案，所以才用本宮從旁協助。說是協助，其實就是想利用本宮牽製夏恪群，不讓他毀滅和搗亂證據罷了。這件案子裏，他相信的不是本宮，而是姑父。”

  夏恪勤最擅長揣著明白裝糊塗，反正他達到他的目的就可以，絲毫不在乎是不是被夏沐濋利用。而且能夠通過這件事洗刷自己皇妃身上的嫌疑，還能夠在夏沐濋和嶽千燭前討個好臉麵，這就是一件很成功的事了。

  利大於弊。夏恪勤樂不得跑這次腿。

  鄒進聽完二皇子所說，是越聽越樂，發生這件事的時候他不在宮裏，僅僅靠旁人來說肯定會理解偏差。現在有二皇子給自己一顆定心丸，心裏就踏實很多。

  “沐王爺真是讓老臣頭疼。”鄒進說：“拉攏不是，不拉攏也不是，實在是為難。如果二殿下有沐王爺助力，該多好啊。”

  鄒進感歎，多好的盟友，怎麽就放在那讓人糾結呢？

  夏恪勤何嚐不想讓夏沐濋來幫他，可是他們心裏清楚，想要拉攏夏沐濋肯定要付出很大的代價，而且代價就算付出了也不一定能夠拉攏成功。

  夏沐濋有軍權有王權，有錢有勢，有兵有人，這些夏恪勤不會羨慕很多。他其實更羨慕的是父皇對他的無限包容和沐家人對他的力挺。他屢次為了嶽千燭藐視皇權，可都安安穩穩不被責罰。他有能夠承擔任何風險的能力，但是夏恪勤沒有。

  如果他們成為聯盟，夏恪勤是絕對阻止不了夏沐濋為夏沐濋做到的一係列荒唐事，到時候夏沐濋能夠逃脫，但是身為聯盟無權無勢的他怕是受到牽連。

  與夏沐濋的聯盟，利益遠遠小於風險。夏恪勤更希望自己能夠穩紮穩打，不求聯盟，隻求合作。將來不管將來如何，最起碼不會成為敵人。

  若是聯盟，共同的利益在前，兩人必定會有刀劍相向的那一天。到時候，夏恪勤自認可是打不過他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