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六章 戰場
作者:草綠大白      更新:2020-12-27 22:12      字數:4718
  夏沐濋一看大印,帶著嶽千燭坐在主位上向她解釋了大印為何出現在這。

  嶽千燭眨了眨眼睛,手指輕輕向外麵一指:“馮大人在這?”

  夏沐濋點頭。

  嶽千燭看了一眼被夏沐濋隨意放置的紅紗軍大印,接著說:“你當著馮大人的麵去拿紅紗軍的大印,就不怕落入薛黨大臣的口中,又要拿你違背聖令說事了。”

  夏沐濋坐在嶽千燭身前的案幾上,對她說:“你看我屢次違背聖命出事了嗎?”

  那倒是沒有。

  嶽千燭心裏還是有點擔心,夏沐濋不能總這麽與聖上相違背下去。

  “不過你也不能經常這樣,就算聖上再對先皇後愧疚,可他畢竟帝王,他總有一天是不會容易你經常這般欺君罔上的。”

  “千燭這個詞用的可是過於嚴厲了。”

  “比這嚴厲的詞肯定有更多都被呈上到聖上麵前了。”

  夏沐濋看著嶽千燭已經隱藏不住的擔憂,抬手將她額邊掉落的頭發挽回她的耳後:“你放心,聖上暫時不會將我怎麽樣。”

  “你就這麽自信?”

  “不僅是對我母親的愧疚,以我現在的地位和兵權,薛黨想要參我也要掂量掂量。”當然,還有其他原因。

  嶽千燭撲哧笑了,她沒聽出來夏沐濋心中所想,隻當作他真是太自信了。她看向大印,回頭說:“即便是將馮大人困在府裏,可是薛清平一定會知道大印到了你手裏。他指不定摩拳擦掌等著參你呢。”

  嶽千燭突然想起,她也是有正事要說的。

  “今天聖上找我是來試探舉報兀察的信是不是你做的。”

  終究是查到這了。

  夏沐濋問:“你怎麽說?”

  “我能怎麽說,隻能是一問三不知。”嶽千燭說:“聖上沒有明說,隻是向我試探你在魯朝的眼線網,還問我你在上京城和朝中是否安插了人。”

  “我沒有在朝中安插人,這一點聖上知道。”夏沐濋說:“當年組建眼線網的時候,已經向聖上承諾絕對不在朝中安插我的人。也正是因為如此,才有那麽多人敢在我背後對我彈劾。”

  雖然沒有彈劾成功過,但是夏沐濋將這些人都一一記住了。記仇的夏沐濋可是不會讓他們怡然自得。

  嶽千燭理解,身體前傾趴在夏沐濋的膝蓋上:“聖上曾經教導過我。嶽家蒙難,也有一部分原因就是我父親清高,不肯結識朝中權貴。所以嶽家案一出連個在朝中為他伸冤說好話的人都沒有。現在這個風向傳到你身上,我真害怕,有人在你的身後捅刀子,而我們卻渾然不知。”

  夏沐濋輕輕摸著她的頭發,說道:“聖上說的不對。”

  “嶽家蒙難僅僅是被奸人所害,是當時的局勢沒有給這件案子留下轉圜的餘地。什麽朝中權貴都是廢物,即便嶽侯與這些人結交,在當時的情況下,他們肯定不會放過這件案子帶給他們的利益,還是多踩上幾腳。”

  嶽千燭抬起頭看著寬慰自己的夏沐濋。

  他說:“嶽侯光明磊落,這才是朝中很多人怕的。我不同,我做不到那般高尚,我暗地裏的手段並不幹淨。既然我做不到以德服人就要做到武力壓製。”

  夏沐濋瞟了一眼紅紗軍大印,說:“這是我最後一步的破釜沉舟。他們要是再敢對元帥府、沐王妃和你造成傷害,我會用我的手段一一清理。”

  既便與聖上和百官為敵。這不是在開玩笑。

  嶽千燭從夏沐濋的眼中看到了堅定,提起嘴角微微笑著。他既然要與所有人對抗,那她就陪在他身邊,哪怕萬劫不複,也至死不休。

  ······

  薛清平得知自己苦苦不得的紅紗軍大印就這麽被夏沐濋堂而皇之的拿走,心裏像是憋了一口怒氣,不吐不快,卻生生的堵在心口吐不出來。

  “父親!”薛謨看到父親的臉上瞬間鐵青,頗有擔心。

  薛清平擺手示意自己無事,他看向旁邊的正在靜靜喝茶的夏恪信,歎氣道:“安和王現在知道,沐王有多霸道。不將老夫這個紅紗軍主帥放在眼裏也就罷了,還擅自去取將帥大印,這分明就是不將聖上放在眼裏!”

  夏恪信時被薛清平請來談沐映行的案子的,兩人剛剛準備進入正題的時候,就傳來夏沐濋拿走紅紗軍大印的消息。夏恪信十分不理解夏沐濋意欲何為,也想到一旦他的這個行為被薛清平參上一本,可就有沐王府上下受的了。但是他看到薛清平因此被氣到啞聲,他反倒是平靜下來。

  這等熱鬧,還真是千載難逢。

  他靜靜的說道:“薛國公要是看不過去完全可以去聖上麵前參一本。”

  薛清平看到夏恪信如此平靜,疑惑道:“安和王就不擔心沐王所為?”

  “本王有什麽好擔心的,他拿的又不是本王安順軍的大印。”

  “若是神遠軍與紅紗軍結合,三個安順軍怕都不是對手。”

  夏恪信笑了一聲:“薛國公這話不對。本王為什麽視他們為對手?都是一朝為王,我們之間視不會給對方使臉色的。而且聽過國公的意思,本王的安順軍不強?”

  薛清平一頓,隻能否認說:“沒有。”

  薛謨氣不過,說道:“紅紗軍雖然數量不多但是久居上京,兵力充沛,要是發動起暴亂,不是上京城能撐得住的。”

  夏恪信放下茶杯,疑惑道:“本王不明白薛公子何意?難道說沐王拿下帥印是為了發動暴亂?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薛謨剛才一時情急才口不擇言,他給自己圓場說:“古往今來,凡是竄動軍隊者不都是為發動暴亂做準備!至於為什麽這麽做,還有比各朝各代的理由更貼近的嗎?”

  藩王發動暴亂的目標向來隻有一個,那就是皇位!

  夏恪信微微一笑:“薛公子是掌握了沐王可能篡位的證據?”

  薛謨啞口:“並沒有。”

  “那便是不能因此下結論。”夏恪信說:“這次藩王全部入京,就算是他沐王有篡位之心也不會選在此時暴露自己才是。”

  “可是元帥府危在旦夕,這是個沐王可以帶紅紗軍的好機會!”薛謨繼續發表自己的想法。

  “那又如何?”夏恪信不屑:“紅紗軍的立根之本就是沐家,起創始人可是仙逝的皇後,沐王的生母。就算是紅紗軍與神遠軍結合,單純從軍事上來講,這也不是什麽意外之時。”

  夏恪信哼笑一聲,眼神滿是嘲諷:“不過,就算是他們結合又能怎麽樣呢?本王的安順軍,平萊王的金戈軍現在也駐紮在城外五裏處,京中還有賀家軍和禁軍,再遠一點,賀寒生還在京中,他調安寧軍入京也是一件輕鬆的事。這麽多人在此處,能出什麽意外。”

  “等一下。”夏恪信突然想起什麽,笑著對薛清平說:“薛國公,你有沒有覺得這當中有些問題?”

  薛清平在夏恪信剛才的話中,也注意到一個他們都忽視的一個問題。

  薛謨不懂,看著夏恪勤的詫異和父親不可置否,忍不住問道:“有什麽問題?”

  夏恪信輕笑一聲:“太有意思了。眾軍主將齊聚上京城,眾軍將士都在城外把守。上京城,現在已經是個戰場了。”

  ······

  “皇兄是想把上京城變成一個戰場?”夏藝青不理解皇兄為何這麽做,各方軍隊雖說是齊聚上京城是在保衛皇城,可是這不僅是保衛也是虎視眈眈。

  夏沐濋去紅紗軍拿走大印的事是瞞不住的,不過半個時辰就傳到了宮裏。夏藝青還在慶華殿與初仁皇帝談論當下之事,現在得到這個消息,她差點驚慌將手中的茶掀翻了。

  這個濋兒當真是不懂事!怎麽可以亂來!還有紅紗軍也是個不懂事的!怎麽就由著他們的少帥亂來!

  夏藝青一邊心裏罵著夏沐濋一邊觀察自己兄長的姿態,他似乎是早有準備並非驚訝,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但是大印被拿走這可是天大的事,實在是不能夠如此平靜。

  夏藝青有預感,現在向慶華殿湧來的大臣肯定不少,這件事必須要有個結果才是。所以夏藝青也就不再遵守什麽破規定,直接問向皇兄。

  沒想到他回答自己的就兩個字“戰場。”

  初仁皇帝略有疲倦,但也認真的回答夏藝青的疑惑:“朕這次要趁此機會將朝中內外清洗個遍。”

  不管是權臣還是小官,凡是朝中的蛀蟲初仁皇帝都不惜動了國本一一鏟除幹淨。

  夏藝青搖頭,不認可他的行為:“皇兄。陳令案之後,你拔掉了不少人。表麵上是你的大獲全勝,可是實際上呢,裏麵盤根錯節,各臣之間勾結不斷。將幾乎半個朝堂都給清洗了,換來的就是當下如此不穩定的朝局。”

  “再看看現在的朝中大臣,近半數是老臣,近半數又是新來的學子,這些能力和經驗不足的朝臣就目前而講實在是不堪重用。朝中依靠老臣,可是老臣中又有多少是國公的人,新臣之中又有多少是——”

  夏藝青歎氣,時至今日她也不想承認她一直照顧有加的二皇子夏恪勤也開始培養自己的勢力。

  “朝中已經夠亂了,你還把他們都引來,這不是亂上加亂嗎?我算是知道為何你要將初陽哥哥和信兒叫來做主審,就連濋兒與賀小將軍違背聖命入京都不加怪罪!敢情,你這是要把上京城的土地當作他們角力的沙場了!”

  “皇兄!”夏藝青氣初仁皇帝的胡作非為:“我可算是知道濋兒不怕死的性格像誰了!”

  初仁皇帝看著自己被氣的眉毛皺起的妹妹,心中好笑。他這一生隻有兩個最關心的人。一個是早早棄他而去的摯愛,一個就是他舍不得丟下的妹妹。

  回憶起年幼時,兩人皆不受寵,兩人相依為命,這個妹妹總是跟在他身後像個小尾巴,動不動的抱著他的大腿一口一個哥哥叫的甜美。年少時,他去黔地稱王,這個妹妹追著馬車大哭想讓他回來。成年後,兩人依舊通信不減,兄妹之前愈發濃厚。

  初仁皇帝至今還記得自己唯一一次不顧皇考之名趕回皇宮,就是為聽到夏藝青要被聯姻邊塞作為和親公主。他回來與皇考爭執要帶妹妹回去黔地由他護著。可是那一次還是失敗了,妹妹被囚禁寢宮,他被打的半死。

  所以六年前初仁皇帝看到夏沐濋為了嶽千燭夜闖慶華殿的時候,他大怒之餘心中更是動容。如果當年他也有勇氣卸掉功勳去換取妹妹的話,是不是就能夠成功?

  夏藝青看著對自己無奈笑著的哥哥實在是無能為力。她想了想建議說:“皇兄,要不你就別學父皇了,早點將儲君之位定下來吧。”

  從來沒有人對初仁皇帝私下這般建議過。不是他們沒有這個心思,而是沒有人有膽子提出這個建議,這個建議理應是中宮在私下提出的。

  可是初仁皇帝的中宮早就不在了,他的芝兒在沒有登上鳳鸞高位的時候,為了他就不在了。從那以後沒有人在他耳邊對他講忠良之策,從那以後沒有人能夠再了解他的苦心,從那以後他也沒有再向任何人說過苦楚。

  夏藝青看到初仁皇帝眼角的濕潤,知道他又想起映芝姐姐,勸說道:“哥,相信映芝姐姐在的話也會這般提議的。”

  “如果她在的話,朕的儲君之位早就定下了。”除了他的嫡子夏沐濋,還有誰更適合做他的太子,除了沐映芝還有誰適合做他的皇後,整個齊越的太後。

  夏藝青心一顫,如果濋兒有奪儲之心的話,這個局勢恐怕是更亂了。

  “哥。難道你忘了我們經曆過的慘痛嗎?啊?”

  齊越最昏暗的是曆史來自於皇考來不及指定儲君之位便突然離世,周邊各國施壓,各地藩王因皇位而起。是沐映竹提出建議火速將夏藝青指婚給當時已經在朝中小露鋒芒的蘇逢磊。有情之人並肩的站在朝堂上,力壓群臣給初仁皇帝贏得了一個穩定的朝中輿論後方。

  皇考無繼承,但有幾個被擁簇的皇子繼承皇位,隻是這些人裏並沒有當時的初仁皇帝。他是靠著武力和沐家硬生生的打出了一個天下。初仁皇帝的帝位來的並非名正言順,為了能夠天下民心歸一,他是下足了功夫。他為了民心實施了他最不看好仁政,他為了安撫群臣放棄自己集中的兵權和政權分交藩王和打天下的功臣,他為了免去後宮之憂不納妾不選秀不生兒女,他甚至也開始用起了他最厭惡的眼線細作。

  他本來以為他犧牲的一切可以換來朝中的太平安定,可是還是錯誤的估計了人的野心。他的長子為了儲君之位依附外戚,他的次子沒有外戚卻為了生存漸漸嶄露頭角,還有他一直心中有愧的小兒子經過由州劫難後性情大變控權一方。

  還有朝中的勾心鬥角的爾虞我詐,那些不與他一條心的人早就開始各處作妖。

  既然這些人都在窺伺儲君之位,那他就要將此位一直懸空,他就要看看這個在血淋淋的位置旁邊還有誰會出頭!初仁皇帝要做的就是給他們營造出一方站場,讓他們各憑本事的去爭奪,這樣將來不管誰登上太子位,剩下的拜訪隻得苟延殘喘再無翻身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