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三章 準備
作者:草綠大白      更新:2020-12-27 22:12      字數:4759
  沐映行依舊在床鋪打坐,聽到聲音後緩緩睜眼,就看到隔壁牢房裏送進來一位老熟人。

  這個老熟人嫌棄的看了一眼自己牢房裏的床鋪,發現還算幹淨,便施施然的走過去,直接躺下來,開始百無聊賴。

  沐映行斜眼看了一下他,開口道:“我還以為會來什麽人?原來是你。蘇侯爺,這麽髒的牢房,你能待的下去嗎?”

  牢房來的不是別人,就是今早被嶽千燭攔著的蘇逢磊。

  大理寺牢房還是第一次迎來兩位位高權重的大臣,統領武將的沐元帥,文臣之首的蘇侯爺。整個大理寺牢獄瞬間“蓬蓽生輝”。

  蘇逢磊側身過來,單手撐著頭。即便人到中年,身上的儒風姿態依舊筆直堅硬。

  “我若是不來,你一個人多孤單?”

  沐映行不理會他一直隱藏很好的吊兒郎當,緩緩閉上眼睛:“你就不擔心長公主?”

  提到心愛的夫人,蘇逢磊就心痛的坐起來。深深的歎口氣:“我是瞞著她的,她要是知道我騙了她,一定會生氣。可我也是無奈呀。”

  “那你為何進來?”

  “我還不是為了平衡。”蘇逢磊看向沐映行說:“順便,救救你的紅紗軍。”

  沐映行聞言,猛地睜開眼睛,側頭看向蘇逢磊。

  蘇逢磊看沐映行的模樣,是沒料想到外麵發生的事吧。他一下子就來了興致,笑著說:“你還不知道,你的紅紗軍暫交薛清平管了吧。”

  還真是不知道!

  沐映行自打入獄以來,就已經料想到一切可能。他不是沒想過紅紗軍會移權,但是他沒先到會在審案之前移交給了薛清平。

  蘇逢磊倚著身後的牆壁,說:“不過你不用擔心。你那位厲害的侄媳婦已經去過軍營。拿著聖上曾經親賜給沐王爺的聯合令牌,讓薛清平吃了啞巴虧。”

  “聯合令牌?”

  “是呀。我家小子告訴我是塊碧玉做的令牌。”蘇逢磊輕笑一聲:“你我都知道,那枚令牌可是白玉做的。”

  用一塊普通的沐王府令牌來冒充聯合令牌來嚇薛清平,也就是仗著那日雪勢大,欺負薛清平看不清楚罷了。

  蘇逢磊感歎:“沐王妃真是個膽子大的。”

  沐映行不以為然。若不是個膽子大的,怎麽敢獨自上京為家伸冤,又怎麽敢跟著夏沐濋淨幹一些違抗聖命的事。

  沐映行站起來,來到與隔壁牢房相隔的柵欄前停下,雙手負後,即便一身粗衣依舊盛氣淩人。

  “你說,平衡關係?你要怎麽平衡?”

  蘇逢磊挑眉,雙手攏在袖子,坐靠著牆壁,微微抬頭,氣勢不輸對麵的元帥。

  “我以為你會問我,該如何救你的紅紗軍。”

  沐映行胸有成竹:“濋兒會過來的。”

  有夏沐濋,沐映行就不會擔心有人對紅紗軍不利。

  蘇逢磊笑了幾聲後漸漸斂起笑意,一直都是溫柔的眼睛突然露出一絲寒意:“我這個人不喜歡欠著,這次該還了。”

  ······

  “因為我父親向聖上申請,因嶽家案審問過失,連坐入獄。”蘇惟站在空蕩蕩的庭院裏,麵對嶽千燭的問話,露出苦澀,如實作答。

  嶽千燭聽完,腿軟搖晃了一下,站不穩坐在了冰冷的石凳上。

  就在剛才,嶽千燭攔住馬車想問蘇逢磊發生了什麽事的時候。摔倒爬起的蘇逢磊隻顧著撣衣服上的灰塵,顧不得回答嶽千燭的話。

  嶽千燭又問了一遍。

  蘇逢磊才回答說,回去問蘇惟,他都知道。

  於是嶽千燭跑來侯府,隻看到蘇惟一人站在庭院裏,目光平靜但也隱藏不住隱隱的擔憂。

  蘇惟坐在嶽千燭對麵的石凳上,緩緩的說:“昨日早朝,薛國公得到紅紗軍暫管之權,你我離開後的當晚,紅衫軍數百名將士一病不起,據悉是因風寒而引起的傳染疾病。”

  “父親得到消息後,立刻趕往慶華殿,想要繼續阻止聖上更換紅紗軍主帥的想法。可沒想到薛國公已經跪在聖上麵前自我認罪,是他的魯莽讓紅紗軍將士接受風雪造成風寒。”

  “聖上念薛國公是第一次主持軍務,又看在他主動承擔責任的份上,對此並無多說。隻是派了禦醫前去幫忙。”

  “我父親一直對沐元帥之罪抱有懷疑,不僅一次與聖上爭論,因此被聖上責令不準再談沐元帥的案子。父親心中一直對此有症結,一直想著參與其中。”

  蘇惟抬頭看向嶽千燭,少年的心事是藏不住的。嶽千燭看到蘇惟臉上的悲傷。

  “所以,父親當晚在慶華殿中提起嶽姐姐家的舊案。嶽家案有誤,他作為當年案件的監審難辭其咎,於是自請聖上當下裁決。”

  ······

  “蘇逢磊!”初仁皇帝看著跪在自己麵前視死如歸的蘇逢磊,不可遏製的大怒:“嶽家案已經平息,你又給朕來這麽一出,你這是要朕將當年審案的過錯再次公之於眾嗎?”

  蘇逢磊不卑不亢,抬頭說:“總要有人為此擔下責任!如今沐元帥案件震驚天下,難免有人將此案與當年的案件相提並論。若是嶽家案不做懲罰,再聯想到今日元帥的案子,肯定無法輕易服眾!”

  蘇逢磊一擊就擊到了初仁皇帝對沐映行案件的擔憂。

  要不是因為有嶽家案在前,他也不會糾結於選誰做主審的好。也正是有嶽家案在前,所以他的首選就是給嶽家案重審的主審夏恪信,這是給百姓的交待。同時為了壓住朝中的流言蜚語,他不得不將平萊王給請過來,這是他給這件案子做的雙保險。

  蘇逢磊最了解初仁皇帝,伴君多年,怎會不知君王心中所想。

  “聖上!嶽家案影響甚大,一旦舊案又被重提。且不說當年力證嶽淩案有誤的淮州府百姓,就連——”蘇逢磊頓了一下說:“就連嶽侯府的小侯爺和沐王妃也都不會再次算了。”

  蘇逢磊說:“微臣聽聖命,不會再談論沐元帥之案。但是,微臣不得不為將來的考慮,嶽家案乃叛國案,元帥之案同樣是叛國案。兩樁叛國案,涉及之廣,危害極大。隻要微臣能夠承擔嶽家案審案之失,就不會有人再懷疑聖上的當年的裁決。”

  蘇逢磊是真心想要沐映行的案件順利解決。維護朝廷安穩和聖上顏麵是他作為臣子的責任,給嶽家案一個交待一直是他藏在心底的私情。於公於私,關於嶽家案最後的結果,他都需要來背。

  蘇逢磊叩首:“聖上,裁決吧。”

  ······

  嶽千燭捂著胸口聽完蘇惟的話,知曉蘇逢磊對國對家還有對他們姐弟的愧疚之情,虧欠不已。當時關於嶽家案的失誤她已經漸漸放下不想追究,她隻想知道和確認那些賊人為什麽要去犧牲無辜的他們。

  蘇逢磊一直對嶽家有愧,是因為他的道德和人性不允許他得過且過。但是嶽千燭一直記得在她在上京城無望的時候,是蘇侯府伸出的援手,在嶽家案重審困難的時候,也是蘇侯府的遊走。

  這些行為早就化作感激積累在嶽千燭的心中,又何談補償?

  蘇惟收起昨夜父親對自己的囑咐的回憶,對嶽千燭說:“父親不僅是對嶽家的愧疚和對沐元帥案件的隱患擔憂。同時他也想製約薛國公。”

  嶽千燭抬頭看著蘇惟,一直開朗的少年此時帶著惆悵。

  “一旦我父親是因為嶽家案入獄,那麽當年的主審薛清平和監審平萊王舅舅就都因此受到牽連。”蘇惟認真的說:“那麽他們自認罪過,要不然他們就要遠離沐元帥的案子。”

  這樣薛清平以及薛黨就不敢碰沐映行的案子。

  蘇惟說:“父親相信,沐元帥絕不是私鑄兵器,私自買賣的人。所以,父親在賭,賭他的直覺。”

  “不過也沒關係。”蘇惟笑著對嶽千燭說:“我父親昨天晚上就安排好大牢了,裏麵收拾的特別幹淨,就住在沐元帥的隔壁。說不定這兩個人還在追憶從前呢。”

  嶽千燭笑了一聲,這樣態度不愧是保持樂觀的蘇侯府。

  她用手抹掉眼角的迷蒙,下定決心的問:“侯爺自請案件這件事肯定會影響到其他二人。薛清平我是無興趣,但是平萊王會不會遭遇到不好的結果。”

  蘇惟雙手撐著下巴,說:“平萊王舅舅巴不得遠離沐元帥的案子,我父親這麽做也是得到平萊王舅舅認可的。”

  嶽千燭:“······”

  她有點好奇平萊王本人了。

  “長公主是什麽反應?”

  嶽侯府出了這麽多大的事,未免有些安靜了。

  蘇惟搖頭:“不知道,我娘一直在宮裏。”

  嶽千燭打量了幾下蘇惟:“蘇世子是不是一直都知道蘇侯會這麽做。”

  “嗯。嗯?”蘇惟立刻瘋狂搖頭:“不是!不知道!與我無關!”

  “嗯?”嶽千燭不信,身體前傾看著不斷搖頭的蘇惟,說:“蘇世子一說慌話,行為動作就十分誇張。”

  蘇惟立刻停下,心虛到不行。對上嶽千燭不斷審問的眼神,最後他撐不住了,脫口而出:“我發誓,我隻知道我爹想要控製薛清平,但不知道要用嶽家案。”

  嶽千燭歎了一口氣,沒想到蘇惟還將此事瞞著她。

  “我不在乎蘇侯爺利用我家的案子。相反,如果是我的父親,為了朝局他也會做這個決定。我隻是在想,這個選擇,對蘇侯和侯府會有什麽樣的影響。”

  嶽千燭不想有人因為這些案子再犧牲了,不值得,真的不值得。

  “我父親倒是有安排。隻是他這次的決定並沒有告訴我母親。”蘇惟惆悵又害怕:“隻是不知道我母親會怎麽想。”

  自從沐映行案子發生後,宮內的賢妃沐映竹不止一次到初仁皇帝麵前反駁,自證清白。但是都被初仁皇帝給擋了回去,不僅如此,還不準讓沐映竹出鏡月殿半步。

  夏藝青長公主得知後,就去到鏡月殿陪同,以免沐映竹做出傻事,這一去就去了七八天。現在蘇逢磊入獄的消息肯定就傳到夏藝青耳朵裏,那慶華殿那邊,可想而知。

  蘇惟深深歎氣,望著天說:“我娘,會不會把慶華殿拆了啊?”

  ······

  “皇兄!這就是你的決定!”年輕時因為要被迫聯姻而差點拆掉慶華殿的夏藝青指著前麵的初仁皇帝,瞧這架勢,隻要一用力真的會拆了慶華殿。

  初仁皇帝頭疼的看著眼前的疼愛的妹妹,他就想到蘇逢磊一入獄,她肯定會來質問。隻是沒想到都人到中年了,她還有一股子要拆房子的氣勢。

  旁邊的薛素美是來給初仁皇帝送湯來的,撞見眼前的景象,前也不是後也不是,隻能站在殿上,無可奈何。

  看到夏藝青不過君臣的直指聖上,薛素美提醒夏藝青:“長公主,有話好好說。”

  夏藝青已經在氣頭上了,她看了一眼薛素美,又將視線轉到自己的皇兄身上,輕笑道:“好啊!那我就要看看,皇兄準備與臣妹怎麽好好說。”

  初仁皇帝打小就疼愛夏藝青,為了這個妹妹他做了很久逾越規矩的事。其中最大的就是為了不讓她遠離故土,毀掉了她與外邦的聯姻,雙方邊境差點起了戰火衝突。現在他還忘不了年少時的妹妹因為在自己愛的人和國家大義之間糾結時,抱著他大哭的樣子,足夠他心疼一輩子。

  所以即便是現在,夏藝青有違身份的指著他大聲哼道,他都真舍不得責備她。

  初仁皇帝鬆開扶額的手,說道:“朕已經告訴過你,是你的夫君自己請罪,白紙黑字早就昭告天下。朕若不給天下個交待,朕有違一個皇帝。”

  夏藝青平時溫柔至極,讓人憐愛的很。但是夏家人哪有軟柿子,一旦觸碰到底線就相當於吵醒一個沉睡的獅子。

  夏藝青不僅是初仁皇帝的胞妹,更是先帝唯一的女兒,從小就被父皇母後和一眾哥哥捧在手心裏,嬌生慣養的很。就是因為喜歡上了蘇逢磊,她才慢慢有了轉變,從一個小公主要做一個賢妻良母。

  可能是年頭久了,大家都忘了,夏藝青的膽子和魄力才是整個皇族中最大的。

  夏藝青向前一步,質問:“皇兄想做個好皇帝,為什麽拿臣妹的夫君當擋箭牌!”

  初仁皇帝的雙眸瞬間冷冽起來,似乎在嗬責夏藝青的無理取鬧。

  一邊的薛素美立刻注意到聖上的變化,連忙對夏藝青重言道:“長公主!你越界了!”

  “德妃娘娘!”夏藝青看向薛素美,眼中的寒意不輸給初仁皇帝:“你也越界了!”

  她夏藝青與聖上說話,任何人插嘴都是越界!

  薛素美憋著一肚子氣,但自知無法與夏藝青抗衡,隻能幹生氣的站在一邊。

  夏藝青看向初仁皇帝,突然跪了下來,聲音擲地有聲:“好!皇兄是為了朝堂,我夫君是為了大義。臣妹不才,心眼很小,裝不了那麽多東西。就請皇兄將臣妹也送到牢裏,陪我夫君吧。”

  初仁皇帝更頭疼,都當娘了,怎麽還這麽任性!

  ”不過!“夏藝青說:“既然要給嶽家案算總賬就要清算到底。我夫君入獄,可以。那主審薛國公和監審平萊王哥哥,也應一並入了!”

  薛素美本來就要一股氣堵在胸口,聽到夏藝青的話,兩眼一黑倒在了慶華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