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異的事暫時告一段落。且不說薛謨是否了解阿異的身份，單是用薛清平的令牌私下聯係就已經犯下大罪，而且阿異已經自己承認他就是魯朝細作，所以薛清平勾結魯朝人的罪名還是可以用上一用。

  這是夏沐濋留個薛清平的大禮。

  與此同時，陳致在楓林府帶回來好消息。他已經獲得了楓林府知府薛幻與魯朝人私下勾結買賣人口的證據，陳致手持沐王府王令，當場直接對薛幻治罪，關押天牢。

  白晨依次寫好奏折，上奏朝廷。這是夏沐濋直接送給薛家的大禮。

  嶽千燭的肚子是越來越大，如今已經是六個月的身孕，初為人母的她將不少的注意力都放在孩子身上，搞得夏沐濋有時候都開始與未出世的孩兒吃起醋來，粘人的要命。

  這日陳致來到後院特意來找嶽千燭，給她看樣東西。

  嶽千燭接過陳致送來的信，她打開仔細看，上麵寫著薛謨懷疑嶽千燭女扮男裝的消息。看完之後，嶽千燭眉頭一皺，她以為這件事已經過去了，沒想到還有後手。

  “這是哪來的？”

  “從薛謨書房處謄寫過來的。”

  “啊？”嶽千燭一頭霧水：“什麽時候？”

  陳致解釋說：“一個多月前，薛謨懷疑你的身份與你對峙，回去後他便書寫信件至上京，估計是告訴給薛清平。我趁他不注意，去到書房看到他寫的內容便記下來，寫在紙上留到現在。”

  嶽千燭忽然想起一個月前她確實與薛謨因為身份的問題對峙過，薛謨顯然不信任嶽千燭所說，回去便寫了信件通知上京城的薛清平，顯然就是將這個把柄先遞到薛清平手裏。

  不過——那個時候陳致不應該是將信件銷毀？為什麽要留著這個？

  陳致看出嶽千燭的不解，跪坐在她對麵說：“以薛謨謹小慎微的個性來說，銷毀他的信件不簡單。隻要被銷毀，他就一定會懷疑是咱們所為。”

  “······”嶽千燭緩過來說：“有道理，白天與我對峙完，晚上信件銷毀，他肯定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我——咱們。”

  “不錯，這隻會讓咱們露出馬腳。”陳致補充說。

  嶽千燭指著桌上的信件的說：“既然薛謨已經提起告訴給了薛清平，領軍大人留著這信有什麽用？”

  “自當是有用處。”陳致拿起信件在嶽千燭眼前晃了一下說：“我們知道了薛清平很早之前開始懷疑你的身份，還要聯合阿異來探你的身份，說明薛清平從一開始就步步為營的安排。”

  嶽千燭微微側身抬頭與同樣不明多以的冬雲對視一眼，就聽見陳致說：“他的安排涉及到與魯朝細作合作。隻要薛清平敢當著聖上的麵提出你的身份有疑，那咱們可以甩出這封信和阿異的口供，反咬他私通魯朝細作。”

  陳致收起信件放進袖子說：“到時候，是欺君之罪重，還是通敵叛國重，朝野上下自然有個說法。”

  欺君之罪與通敵叛國的罪名一樣重好嗎？

  嶽千燭說：“這事是你一直都計算好的？”

  “不是。”陳致說：“隻是湊巧而已。”

  湊巧去薛謨書房，湊巧謄寫下薛謨的信件，湊巧阿異的事情爆發。這麽多湊巧湊到一起，還真是巧啊。

  陳致說完自己要說的話，起身說：“我是受王爺之命來與你解釋，是不希望有要再為身份的的事感到憂心。”

  “不是讓我配合什麽事？”

  “娘娘隻需好好生活就好。一旦發生意外，你也不用怕，自有我們安排。”

  嶽千燭又與冬雲對視了一眼，眨了眨眼睛，點頭：“哦。”

  陳致看嶽千燭應該是理解了，便行了禮：“末將告辭。”

  “領軍大人慢走。”

  陳致走遠後，嶽千燭連忙讓冬雲坐下，對她說：“你發現了嗎？陳領軍是不是哪裏不對。”

  冬雲立刻點頭：“十分的不對，今天看起來心情有點好啊。”

  “可是他平時心情好的時候對我也沒有說過那麽多的話。”嶽千燭說：“而且還說什麽——咱們——”

  嶽千燭懷疑：“他什麽時候在我麵前，承認我是咱們了？”

  嶽千燭完全聽懂陳致說的正事，她不解的是陳致今天的態度，有點莫名其妙的親切。舉止親近了，以前他什麽時候主動坐到嶽千燭麵前。話也變多了，就連冬雲都看出他與往日不同。

  “娘娘，領軍大人自從從楓林府回來就變得不一樣了。是不是因為解決了王爺的威脅，心情放鬆了，話就多了？”冬雲大膽猜測。

  嶽千燭搖頭說：“他是不懼怕王爺的威脅的，而且他一直都是那麽輕鬆的。”

  也不知道陳致在楓林府都經曆了什麽。

  夏沐濋與白晨交代完政務，正好看到陳致從院子重穿過，於是叫他進來。

  “話都轉告了嗎？”

  “已經說過了。”陳致說：“不過看王妃的樣子像是沒聽懂。”

  夏沐濋拿著公文的手一頓，抬頭看著陳致問：“她，沒聽懂？”

  不能啊，千燭的理解能力是非常強的。

  “是。”陳致很肯定的回答：“王妃與冬雲對視了很久，末將也解釋了很久。”

  “這樣啊。”夏沐濋放下公文起身說：“我去看看。”

  ······

  “哈哈哈哈哈哈哈！”嶽千燭抱著肚子躺在軟榻上笑的上氣不接下氣。

  夏沐濋趕緊走過去，扶著她的後背給她順氣。他已經聽到嶽千燭對他的解釋，嶽千燭之所以那麽多懷疑，是因為她對陳致的態度很是不理解，絕非是對陳致的話不明白。現在反過來是陳致沒有看懂她們的眼神，自己誤會了。

  等到嶽千燭笑夠了，夏沐濋才開始說：“這麽說，你了解陳致所說的了？”

  嶽千燭眼淚都快笑出來了，拿著手帕抹掉眼角的濕潤，說：“我完全明白。不就是將來薛清平有意拿錢三兩的身份來壓製我的時候，你拿出他通敵魯朝的證據壓製他嘛。”

  嶽千燭喝了一口水，終於平穩下來說：“我現在呢，就是該吃吃該喝喝。真是到了那個時候，我也不用慌張，萬事有你們。對吧。”

  就是這個意思。

  夏沐濋真是為陳致的眼拙惆悵。

  嶽千燭抱著夏沐濋的手臂說：“說真的，你有沒有覺得，領軍大人從楓林府回來就有點不一樣。”

  “你是指哪方麵？”

  “他還有別處不同？”

  夏沐濋順手將嶽千燭抱在懷裏，聊著說：“軍營裏有點小問題，他處理的不是很好。”

  嶽千燭關心夏沐濋的軍務：“出紕漏了？”

  “紕漏談不上，不過時一些常規的軍中雜事而已。”夏沐濋把玩著嶽千燭的手指說：“隻是他已經不是第一次做那些事情，現在還能出問題，確實不正常。”

  夏沐濋停止摩擦嶽千燭的手指骨節，說：“這些不要緊。還有其他正事。”

  “還有什麽？”

  夏沐濋說：“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

  有比軟禁在凰城還壞的消息嗎？嶽千燭笑著：“我聽好消息。”

  “好消息是宮裏派人來看我們。”

  嶽千燭連連點頭：“說明聖上還是惦記你的。那壞消息呢？”

  夏沐濋抿了一下唇說：“姨母來！”

  ······

  嶽千燭不知道賢妃娘娘來到黔地為什麽說是壞消息。等到嶽千燭在五天後看到賢妃娘娘到了沐王府後，終於知道夏沐濋所謂的壞消息是什麽意思了。

  因為在沐映竹身後，除了陪伴她一同前來的夏念華，還有兩位女子。嶽千燭不認得，但是夏念華介紹了，這是給夏沐濋準備的側妃人選。

  先是王妃候選，後是薑靈雪，現在又來兩個姑娘。

  嶽千燭多想提醒沐映竹，凡是給夏沐濋介紹的女人不是橫死就是沒有好下場，又何必害人家姑娘呢！

  沐映竹來到沐王妃是輕車熟路，沐王府初建時她就來過，再加上黔地是她的故土，她對這裏是熟悉的很。剛到沐王府，她先對挺著肚子的嶽千燭噓寒問暖一番，隨後對嶽千燭多加囑咐，任誰看都是一副十分關心晚輩的模樣。

  沐映竹不嫌一路顛簸疲倦，想去參觀一下沐王府。李管家接受重任，帶著沐映竹和她帶來的兩個姑娘就巡邏起王府來。

  可憐的冬雲被代嬤嬤拽走去輔導照顧孕婦和產婦的學問。

  因為嶽千燭身體笨重，沐映竹就沒有讓她同行，還讓夏念華在旁陪伴。夏念華是果斷答應下來，賢妃不累，她可是累。於是跟著嶽千燭去到湖中心的涼亭中休息。

  嶽千燭看著岸邊看花看草的姑娘，微微歎氣將頭轉了回來。

  夏念華吃著瓜子，笑著說：“看你歎氣的模樣。怎麽？看到如花似玉的兩個女人，有壓力了？”

  “是啊。”嶽千燭故作憂傷道：“長的漂亮，年紀又小，哪個男人不動心。”

  “得了吧你。”夏念華知道嶽千燭在開玩笑，說：“她們再年輕貌美都不如你此時大著肚子的正牌沐王妃。我看夏沐濋啊，這輩子是很難逃出你手掌心了。”

  夏念華想了想說：“不對，是他長在你手掌心了。”

  嶽千燭被打趣的臉都紅了，轉換話題說：“這兩個姑娘是誰家的女兒？”

  夏念華一邊掰開花生，一邊說：“瞧著那個穿著粉紅衣服的了嗎？”

  嶽千燭看過去，雖然看的不清，但是從肢體上也能看出那是個活潑的。

  “她叫納蘭薰。二皇妃的親堂妹，年芳十六。可是個會粘人的家夥。”夏念華輕笑一聲說：“沒幾天就把賢妃娘娘哄得是笑個不停。”

  能將沐映竹哄開心的人但真是個厲害的人物，難怪沐映竹會喜歡她，就連現在走路都是牽著她的手。

  “那個藍衣服的叫陳茹，她父親是薛國公的人，十足的薛黨。“夏念華說：“這兩人要是被安排在沐王爺身邊，肯定是有好戲看嘍。”

  一個是二皇子那邊的人，一個是大皇子那邊的人。別說是兩個，就算是留一個都夠精彩的了。

  嶽千燭笑著說：“真是許久未聞，沒成想現在上京城女子竟然如此厲害。”

  “怎麽講？”

  “郡主可還記得當年兩位王妃候選？”

  “記得。櫻筠和呼延婉——”夏念華一頓，想起前者被淹河裏而亡，後者帶著怨恨自盡而死。不僅如此，家族也是家破人亡，十足的悲慘。

  “這兩人的還是不要提了吧。”夏念華無意打擾亡魂，畢竟也是熟識的人，她還是希望她們能夠安於地下。

  “那薑靈雪呢？”

  “更慘。”夏念華脫口而出。那可不是一死就能一了百了，那是被帶到書南院生不如死啊。

  嶽千燭收起微笑，帶著憐憫的語氣說：“她們都是政治聯姻下的犧牲品。現在納蘭姑娘和陳姑娘也是如此。”

  聽嶽千燭這麽說，夏念華竟然開始有點同情她們，她看向岸邊那兩個年輕姑娘的身影，說：“你以為她們不知道她們被選來做夏沐濋的側妃就是政治聯姻嗎？”

  嶽千燭隻是微微一笑，沒有言語。

  “她們啊，出身世家，比任何人都清楚她們的作用。可是，誰又能拒絕做沐王爺的側妃呢？”

  夏沐濋，皇後嫡子，皇上愛子，沐家養大的孩子，王權軍權傍身，戰功赫赫的英雄，黔地的王，百姓心中的神。再加上長相好算不錯，性格還是可以，文韜不俗，武略更是上乘。這樣的男人，拋出去政治聯姻，哪個女子能不動心。

  “千燭。”

  “嗯？”

  “你喜歡沐王爺什麽？”

  嶽千燭瞬間被問的愣住。她喜歡夏沐濋什麽？嶽千燭好像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是少年時期看到的那個白衣少年嗎？應該不是。

  那時候的夏沐濋雖然是英雄出少年，可是有哪個英雄會問哪裏有好吃的和好玩的？怎麽會動心！

  那是成年後的第一次相遇嗎？酒館裏，嶽千燭幫沒有錢袋的夏沐濋付了酒錢，於是兩人相識，一同玩樂，一同幫沐凝治腿，一同麵對劫匪，一同對抗土匪，又一同躺在房頂看夜空中的星星嗎？

  還是私定終身後的死劫？麵對血海深仇，麵對兩地相知不想望，內心煎熬著，她的內疚和虧欠，他的執迷和不悟嗎？

  嶽千燭仔細回想她開始心動的瞬間，突然看到眼前一片亮光的景色，滿天的梨花下，紅衣少年站在花雨中抬頭仰望，一身殺伐的紅衣下，是少年的最純真的模樣，他笑彎了眼睛是他脫下所有羈絆而最真實的樣子。

  “我喜歡看他笑。”

  “他的笑？”

  “嗯。比梨花還甜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