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一章 自家
作者:草綠大白      更新:2020-12-27 22:11      字數:4521
  夏念華與納蘭瑞一同走出鏡月殿。

  納蘭瑞抬頭看了一眼外麵的夜色,回頭對夏念華道:“天色已晚,念華郡主今晚來延壽殿就寢可好?”

  夏念華含笑:“不了。二皇妃知道我不喜歡孩子,我要是去了,可忍受不了孩子的哭鬧聲。”

  夏念華不喜歡孩子的事人盡皆知,納蘭瑞看到夏念華如此直接回答很是真誠,跟著笑了幾聲:“罷了,我也留不住你。要不我送你到宮門口吧。”

  納蘭瑞叫來掌燈的公公。

  夏念華看到納蘭瑞已經做到這個地步,再拒絕下去便顯得她不懂事了。她點頭,應下納蘭瑞的建議。兩人並肩,在掌燈公公的指引下向宮外走去。

  “聽聞郡主的郡主府每日都有很多青年才俊拜訪,你都給打發走了?”納蘭瑞與夏念華閑聊,說。

  郡主府門口天天都是門庭若市本就不是秘密,夏念華不介意與納蘭瑞聊起此事。

  “賢妃娘娘和德妃娘娘非要在我還在上京城的時候給我張羅郡馬,為了避免不必要的誤會,就直接將他們拒之門外了。”

  納蘭瑞:“不必要的誤會?”

  夏念華:“對。我對這些人毫無興趣。”

  納蘭瑞:“能被兩位娘娘介紹的男子必然是十分優秀的,郡主就不考慮考慮?”

  夏念華:“那些人中不缺乏世家公子和未來的少年臣子。可又有什麽用呢?王侯將相見的多了,就知道哪些人適合這些名頭哪些人不適合。我見過其中站在最高峰的人,看這些人不過爾爾。”

  天才的世子她見過,掌握軍權的年輕王爺她身邊有兩個,就連齊越第一富者都曾與她顛鸞倒鳳。見過他們,其他的人物又算個什麽?

  所謂的王權富貴夏念華可以自己給自己,用不著這些人。而且在夏念華的生平中,什麽樣優秀的人沒見過,那些過來求相處的人又有幾個是真正的博學多才?他們看上的不過是萊地郡馬的名號,一個平步青雲的靠山而已,還有後宮兩殿的關係罷了。

  納蘭瑞明白夏念華的心思。她是齊越第一郡主,享受公主待遇。喜歡她的人大都是權勢大於她本人,如若不是真心交付,夏念華的確不用如此浪費時間。

  納蘭瑞:“莫不是,郡主有心上人了?”

  夏念華一頓,微微一笑:“嗯,是心尖上的人。”

  納蘭瑞驚喜的笑了,真心為夏念華高興:“我敬佩郡主的選擇,能在浩蕩天地之間做自己想要的選擇,實在讓人羨慕。”

  夏念華:“二皇妃也讓人羨慕。當初嫁給二殿下的時候,所有人都說你是冒險嫁給一個不得寵的皇子,將來勢必坎坷重重。但現在二殿下權勢加身風頭正盛,連帶著延壽殿也成為風頭無兩之地。”

  夏念華與納蘭瑞自幼熟識,雖然談不上朋友交情,但彼此性情還是比較了解的。再加上夏念華的性子就是有一說一,所以不太忌諱在納蘭瑞麵前說一些帶刺的話。

  再看納蘭瑞也沒有因為夏念華提起自己卑微的往事而憤怒,這本就是她的選擇,所以沒有什麽不可說的。而且就是那段日子造就了現在的自己,說起來也算是值得回憶的往事。

  重要的是,納蘭瑞很喜歡夏念華的性情,這種真誠以待的表達方式已經很久不見了。

  “二殿下待我和孩子極好,雖然每日很忙,但不曾忽略我們母子。”說著納蘭瑞的臉上露出幸福的微笑。

  夏念華回首往事:“我記得當時上京的名家女子的圈子裏向來都是呼延婉和櫻筠爭相對比,如今雖然她們二人已經不在了,但圈子裏依舊不讓人安靜。反倒是最安靜的你收獲最大的幸福。”

  納蘭瑞:“我這輩子最大的夢想就是找個我愛的人和愛我的人,相夫教子,一輩子和和美美。我可以給我的夫君繡個荷包,給我的孩子縫製衣服。不求大富大貴,但求相安無事。我知道我的想法很是普通甚至會遭人嫌棄,但我就是喜歡啊。”

  如果不喜歡,納蘭瑞怎麽會做出私奔的叛逆事來?她的情郎無論是家世還是地位都遠遠不及納蘭瑞,可是納蘭瑞就是喜歡啊。

  納蘭瑞立刻反應到自己可能是說錯話了,急忙說:“雖然現在的生活如履薄冰,但是二殿下還是給了我想要的。”

  夏念華笑道:“誰說相夫教子不能成為女人的夢想?有些人就喜歡這種簡單而又觸手可及的幸福,這還是很多人都羨慕不來的。”

  聽到夏念華這麽說,納蘭瑞突然有一種被認可的感覺。

  夏念華接著說:“二殿下與我同年,我虛長他兩個月,算是他的姐姐。我與他從小一起長大,夏恪勤還會對你更好。”

  夏念華年少的時候是親眼看到夏恪勤對著自己母親的牌位痛哭流涕的,所以知道夏恪勤是多麽渴望一個家,渴望一份溫暖。所以當他擁有妻子和孩子之後,肯定是加倍的對他們好,守住這份溫暖。

  聖上的子嗣不多,但夏恪勤確實其中最有人情味的。

  “我知道。”納蘭瑞抿嘴一笑。

  兩人說著話就走到了宮門口。

  夏念華轉身向納蘭瑞告別:“你的孩子一直都在延壽殿養著嗎?”

  納蘭瑞說:“殿下很忙,偶爾的時候我會抱著孩子到鏡月殿走走。”

  夏念華:“賢妃娘娘肯定與孩子很親切吧。”

  納蘭瑞笑著:“是啊,娘娘很喜歡駿兒。”

  駿兒,孩子的名字。

  夏念華直言不諱:“賢妃娘娘說過她最大的遺憾是無法給聖上誕下子嗣,所以對駿兒的疼愛肯定不減。現在雖然對沐王爺和千燭的孩子有點抵觸,但是等孩子生下來之後,賢妃娘娘肯定也會更疼惜自家的孩子。”

  納蘭瑞一頓。自家?是啊,沐王爺的孩子可不是賢妃娘娘自家的嗎!

  夏念華說完話一直注意納蘭瑞的表情,果然讓她捕捉到蛛絲馬跡。

  宮門口準備回去郡主府的馬車已經等候多時,夏念華上了馬車掀開窗簾,低頭對宮門口的納蘭瑞說:“雖是如此,但是賢妃娘娘不是不念想的人。如今二殿下時常在鏡月殿孝敬,距離拉近了,感情也就更深了。你說呢?”

  納蘭瑞抬頭微微一笑。

  夏念華還以微笑,放下窗簾,吩咐馬車可以走了。

  納蘭瑞轉身準備回去宮裏,突然腳步一頓,心頭一緊。她回頭看著漸漸消失在夜色的馬車,突然笑了一下。

  夏念華不愧是齊越第一郡主啊。

  ······

  嶽千燭收到宮中來信已經是五天後。這封信是由夏念華由上京城發出傳遞給杜含秋,再經杜含秋轉手而來。

  裏麵的內容大致可以分為兩部分,一部分是夏念華用沐映竹的口氣寫的信,不用想,夏念華寫信的時候沐映竹肯定在旁。另一部分是對孕婦的百般囑咐和忌諱,如此清秀的筆體與夏念華的字跡不同,想必就是剛剛生產不久的納蘭瑞的手筆。

  能在這種情況下送來信件,看來宮裏的人還是很關心夏沐濋的。

  嶽千燭正想收拾厚厚的信紙的時候,抖落信封發現裏麵還有一張很小的折紙,因為其他的信紙很多,這張信紙獨立在外,所以沒有被發現。

  嶽千燭掏出信紙,打開來看,是夏念華的筆跡無疑。短短的幾個字讓她怔在原地。

  賢不滿,勤可疑。

  賢不悅應該指的就是賢妃娘娘的不悅。這個在嶽千燭的意料範圍之內。她知道賢妃對自己依舊有所芥蒂,之所以接納自己是因為夏沐濋的執著和聖上的賜婚,直到如今,她依舊還有給夏沐濋安排側妃的打算。

  所以嶽千燭對這一點並沒有多大的震驚。

  但是勤可疑?說的會是二皇子夏恪勤嗎?夏念華為何要將夏恪勤的懷疑寫在心裏?而且前三個字與後三個字是在一列寫下,說明這二者之間是有聯係的。但是聯係在哪?

  嶽千燭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可疑的點,她隨後拿了件外袍披在身上,拿起門口放著的雨傘走出門外。

  黔地進入了雨季,大雨小雨天天連綿不停。因為下雨,夏沐濋也是難得的清閑不用去軍營,正好秦紹星還在東院調養身子,所以夏沐濋與陳致經常去到東院,一同商討神遠軍下半年的行軍計劃。

  為此,秦紹星想要痛哭流涕的心思都有了,他是十分重視神遠軍,但是每天都在商討計劃他實在是煩躁的很,尤其是是在沐王爺和陳領軍麵前,他連逃走的機會都沒有。

  蒼天啊!這點傷怎麽好的這麽慢!都已經快兩個月了!他記得娘娘被打的時候不到一個月就恢複了,可他為什麽還不能活動自如?

  隻是秦紹星忘了,當時嶽千燭受刑的時候,是他親自執仗,用的力氣非常小。而自己被罰的時候,可是軍中的軍法將士直接狠狠打下,一絲一毫都沒有照顧。再加上嶽千燭給秦紹星下的命令是,走路都不算,什麽時候秦紹星可以上房揭瓦了,什麽時候放他回去。

  所以,秦紹星隻能在東院繼續養著。

  秦紹星站在沙盤前,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大腿,天天這麽站在,自己的傷能好的快才怪。他抬頭,蒙蒙細雨中一抹白色的身影走過來,他歡快的喊道:“娘娘!”

  夏沐濋低頭在沙盤上插旗的手一頓,插上後轉身就看到嶽千燭已經來到門口將雨傘收下。

  “你怎麽來了?”夏沐濋迎上去,接過嶽千燭欲彎腰放下的傘放在門口,扶著嶽千燭的腰將她帶到房間。

  “我有事找你。”嶽千燭回應他後,依次向陳致和秦紹星點頭當作打招呼。

  “我可能會打擾到你們,但是我的事有點急。”嶽千燭說。

  陳致和秦紹星會意,退出房間。

  見他們都走了,夏沐濋扶著嶽千燭走到一旁的搖椅,請她坐下。

  “什麽事?”

  嶽千燭將折好的信紙遞給夏沐濋。

  夏沐濋接過來,看了一眼,麵無表情。

  “你不擔心嗎?”嶽千燭問。

  夏沐濋說:“是應該好好說服姨母來接受我們的孩子。”

  “我說的不是這個。”嶽千燭抽出夏沐濋手裏的信紙展開說:“是後半句!夏恪勤!”

  夏沐濋:“夏恪勤在宮裏,與我們沒有關係。”

  嶽千燭:“但是我相信念華郡主的話。”

  夏沐濋將信紙收到自己手上,低頭疊著信紙說:“夏念華一直神神叨叨的,她的話才不用去聽。”

  嶽千燭看著如此平靜的夏沐濋心生疑惑。就算他不在乎夏恪勤,但是這其中還可能牽扯到賢妃娘娘,他不可能不在乎。

  “你看著我。”嶽千燭坐起來,雙手扶著搖椅兩側的把手,看見夏沐濋抬起看向自己,開口問:“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麽?”

  夏沐濋不答。

  嶽千燭:“果然如此,你又瞞著我!”

  嶽千燭很是激動的說:“你說過我們要坦誠相待,但你總是有很多的秘密行動瞞著我!”

  夏沐濋豁然蹲在嶽千燭麵前,輕撫她的後背,關切而焦急的說:“你別激動,我告訴你,都告訴你好不好?”

  “好。”嶽千燭捂著胸口,努力平複自己。

  夏沐濋見她已經緩和過來,才輕輕扶著她躺坐在搖椅上,自己做到一旁解釋說。

  “我得到密信,鄒進這次之所以能夠順利成為科考主審,是姨母的運作。”

  嶽千燭皺起眉毛,繼續聽夏沐濋說。

  “雖然我不想承認,但是姨母能夠幫助鄒進就是在幫助夏恪勤。”

  今年的科考非常重要。對天下學子而言,是在科舉舞弊案的傷害下給他們一個公平和交待,是重振科考尊嚴的重要一環。但是對夏恪勤來說意義就更多了。

  夏恪勤剛剛入主吏部,他需要一個漂亮的政績向天下人證明自己的能力。鄒進是他的老師,鄒進出麵肯定會讓很多人的目光移向夏恪勤。夏恪勤已經蟄伏很久,他需要這次的亮相。

  重要的是,夏恪勤在朝中沒有能手幫臣,既然已經開始默默參與奪儲,他勢必要建立自己的黨羽,所以利用吏部之權,用老師之名廣泛的搜羅人才就顯得至關重要。這次科舉就是他隱形的人才庫。

  這其中還有一點一定要特殊注意。想要在吏部站穩腳跟,他就必須要阻止其他人的侵入。自從夏恪勤入主吏部以來,薛黨已經通過不少渠道安插人手進來。夏恪勤雖然知道,但是無法撼動,所以才會利用這次科舉變動吏部臣工,重新清洗,趕出這些薛黨黨羽。

  而這些目的想要達到就必須要在科考中獲得主動權,而這個主動權就是夏恪勤手底下的鄒進必須成為主考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