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章 決定(一)
作者:草綠大白      更新:2020-12-27 22:11      字數:4435
  第二百一十八章決定(一)

  此語一出震驚全殿。

  萬裏公公正端著一壺花茶走進來,聽到夏沐濋的話差點將茶盞打翻。

  嶽千燭愣住,驚恐的咽了一下口水,自己一定是聽錯!這裏是慶華殿,夏沐濋絕對不會這麽口無遮攔!

  什麽叫一起睡覺?什麽叫掐他的癢肉?他將閨房之事這麽堂而皇之的說在大殿之上,尤其是聖上麵前,這不是擺明的讓嶽千燭下不來台?

  嶽千燭緊閉雙眼希望看到的一切都是假象,等她再次睜眼的時候看見的依舊是看著自己笑彎眼睛的夏沐濋,還有聖上意味深長的老父親微笑。

  “夏沐濋!”嶽千燭咬著牙幾乎是從嗓子裏發出的聲音:“你老實點。”

  夏沐濋笑得燦爛,轉身坐好對前麵的聖上說:“父皇,兒臣不能再多說,她含羞了。”

  如果可以,嶽千燭一定會將頭埋在案幾之下,這種情景,她能尷尬到摳出一條河道來。

  聖上嗬嗬笑著:“如此了解你,是朕的意料之中。”

  畢竟夏沐濋獨寵嶽千燭的消息已經沸沸揚揚,兩人的房中之事還短暫的成為一陣話題,所以初仁皇帝並不意外。隻是,他也沒想到自己的兒子會直言不諱。

  嶽千燭歎氣,決定再也不理夏沐濋了。

  萬裏公公端著食盤走過來跪到案幾前,將花茶擺放在桌上,微笑著說:“王爺、嶽小姐,請喝茶。”

  嶽千燭簡直不敢抬頭,剛才夏沐濋的話一定也讓萬裏公公聽到了,尷尬的不知如何是好。

  初仁皇帝笑兩個年輕人,尤其是看到嶽千燭羞澀的樣子,再看夏沐濋逗她開心的模樣,這種天倫之樂讓他很是欣慰。

  “看到你們和諧相處,朕很高興。”單純的看嶽千燭本人,初仁皇帝還是很滿意她的。

  初仁皇帝拿起一份聖旨,說:“我們來聊聊嶽家的案子。”

  嶽千燭猛的抬頭,剛才的羞澀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關心和擔憂。她看著聖上手中的聖旨,不知那是一道令人歡呼的驚喜,還是一道催命的符紙。

  夏沐濋的餘光看到嶽千燭的顫抖,他鎮定的伸出手握住嶽千燭搭在膝蓋的手,給她力量。

  嶽千燭被夏沐濋緊握著,這次她並沒有抽出,甚至有一點點留戀夏沐濋遞來的安全感。就好像漂泊在海上的一扁殘舟,找到方向。

  “朕已經收到眾臣送來的聯名翻案嶽家案的請願書。”初仁皇帝抬眼,萬裏公公會意從旁邊的案牘上拿出聯名請願的折子遞到夏沐濋和嶽千燭的麵前。

  嶽千燭看向夏沐濋,見他表情嚴肅,伸手接過折子。

  初仁皇帝頓了一下說:“有意思的是,這些請願的大臣都是曾經與審判嶽家案有關的臣子。”

  夏沐濋將折子放在案幾上鋪開來看,一隻手還緊緊握著嶽千燭的手不曾鬆開。嶽千燭跟著看聯名的請願折子,上麵的一個個鮮活的名字都是曾經借助嶽家為跳板飛黃騰達的人名。

  他們是薛黨,是造勢者,是自私自利不顧公正的劊子手。

  夏沐濋低頭看著勾起嘴角,抬頭道:“恭喜父皇,這份聯名的名單可就是當年與錯判嶽家案有關的人員。省了父皇的下令,省了大理寺的辛苦。”

  嶽千燭從來沒有打算過讓所有因為誣陷父親的邊緣人員受到製裁,所以沒有想過誰會成為受到的連坐的人。但是現在看來,夏沐濋並不想放過任何一個人。不過想想也對,既然要對付薛黨,不盡數鏟除豈不留下後患?

  “這是你的計劃?”初仁皇帝直接問,看似漫不經心實則心裏明白。

  夏沐濋微笑著,說:“父皇太看得起兒臣了。”

  初仁皇帝半倚在軟榻上,說:“那你為何告訴朕,名單對朕有益?”

  “很明顯,他們是為薛國公請命,可不是為了嶽家案。”夏沐濋倒了一杯花茶放在嶽千燭身前,繼續說道:“嶽家案主審是薛國公,但是聯名請願的奏折並沒有薛國公的名字。若是他們一行人真心為了嶽家案,又怎麽會落下薛國公?”

  “所以呀。”夏沐濋笑了一下說:“這些人為了請願一時忘記他們各自之間的聯係,成幫結對的遞給父皇奏折。父皇不是一直好奇朝中到底有多少人依附薛黨嗎?這——”

  夏沐濋點了一下奏折說:“這就是最好的證明。”

  嶽千燭認為夏沐濋說的有道理,認可點頭。不過她剛點了一下立刻反應過來,聖上是要了解薛黨的勢力?

  薛黨在朝中並不低調,因為黨派過於強大又由於皇子的關係,所以薛黨想低調也低調不了。不過薛清平此人一直對聖上表現的是忠心耿耿,更是為初仁皇帝和朝中解決不少難題和難事。又因為薛清平察言觀色的能力,深得聖心,所以初仁皇帝對薛清平一直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但這並不代初仁皇帝對於薛清平沒有戒備之心。尤其是夏恪群越長越大,宣容殿與國公府的關係越來越近,一場爭奪在所難免。故而聖上早早便開始處處提防薛黨所為,防患於未然。至於初仁皇帝是什麽時候開始下這盤棋局的?遠比嶽千燭再次出現還要早一些。

  直覺告訴嶽千燭現在的夏沐濋與聖上的關係不僅是父子的那種簡單。剛剛他們的對話是臣子向聖上的諫言和提醒,看似和諧的家常背後是公事公辦的底氣。

  隻是嶽千燭還不知道他們之間達成了什麽協議,但是現在看來,自己已經陷入一盤棋局當作,自己是夏沐濋和初仁皇帝共同執掌的棋子。

  初仁皇帝聽到夏沐濋的解釋想了想名單上的名字,會心一笑:“那你說,不是你的計劃,難道是他們突然覺得案件有疑,現在在與朕考慮公平公正?”

  夏沐濋無辜的說:“這個兒臣可就不清楚了,兒臣病的厲害,哪有能力去一一說服他們來聯名上書。”

  夏沐濋故意唉聲歎氣道:“而且兒臣舊居黔地,壓根也說不動這些大臣。在他們眼裏,兒臣可不如薛國公啊。”

  嶽千燭微微抽了一下嘴角。這等挑撥關係的話怎麽聽著這麽欠打?

  “你冷嘲熱諷的功力長了幾分。”初仁皇帝毫不客氣的說。

  “額——被發現了。”夏沐濋不加掩飾的回答。

  其實不用夏沐濋故作玩笑的說,初仁皇帝也明白,一個遠在封地的藩王怎麽可能贏得過久居朝野的老臣!不過這個也給初仁皇帝提了一個醒,要想製約皇子間的競爭,是應該引進一個更強大的對手。

  “不過父皇,您對嶽家案翻案的事如何看待?”夏沐濋言歸正傳的說。

  大殿上安靜下來。

  嶽千燭已經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加快,正緊張的時候感覺到自己的嘴唇被什麽東西一碰,她低下眼眸看到夏沐濋將茶杯抵在自己的嘴唇上。

  這是夏沐濋剛為嶽千燭倒的茶,見嶽千燭不喝,夏沐濋便主動喂過來。

  嶽千燭無奈,現在不是喝茶的時候,她可怕一會聽到不好的消息一口茶將自己嗆死。但是夏沐濋似乎不將茶喂到嘴裏誓不罷休,嶽千燭隻能微微低下頭喝了一點,但是茶無滋味。

  這次夏沐濋滿意的將茶杯放下,回頭對自己的父皇說:“兒臣已經等不及父皇下令了。”

  這種被催促的感覺是什麽情況?

  初仁皇帝看著自己的小兒子對嶽千燭孰若無人的喜歡,開始懷疑他處處為自己的著想是不是為了這個女人順帶著考慮自己?

  初仁皇帝低頭看了一眼手裏握著的聖旨,輕聲一笑,氣定神閑:“朕同意給嶽家案翻案的理由是什麽?”

  嶽千燭心一慌,這就是她一直擔心的事,無法說服聖上就無法提出翻案。她心裏已經有了很多說服聖上的話,剛要開口就感覺被握著的手一緊,隨後聽到夏沐濋開口。

  “很簡單,嶽家案有誤,嶽侯夫婦不能冤死。”夏沐濋一字一頓表達最直接的想法,擲地有聲。

  聖上步步緊逼:“是讓朕承認當年案件是朕的錯誤?”

  夏沐濋不屈不撓:“案件是薛清平審理!”

  聖上再次回應:“是朕下最後的命令!”

  夏沐濋豁然起身:“父皇同樣可以下翻案的最後命令!”

  幾句話,讓大殿上再次安靜下來。

  父子間的爭鋒放在尋常百姓家不是問題,但是放在慶華殿上便是君與臣的交鋒,他們的每一句話都會影響到大的格局,甚至威脅弱者的性命。而夏沐濋在聖上麵前就是弱者。

  嶽千燭的手被夏沐濋的站起而被拉起,她不想因為自己家的案子讓夏沐濋與聖上父子生出間隙,她不想因為自己而連累夏沐濋。她這次是真的怕了,害怕夏沐濋因此受到任何的影響。朝中多人已經對夏沐濋虎視眈眈,一旦失去聖上的庇佑,夏沐濋一定會遭受來自四麵八方的彈劾。那些有心之人早已經蓄勢待發,就等著對夏沐濋進行致命一擊。

  “夏沐濋。”嶽千燭搖著自己被他握著的手:“冷靜一下。”

  嶽千燭藏不住的擔憂落在初仁皇帝的眼中。

  初仁皇帝沒有給夏沐濋說話的機會,轉而對嶽千燭問:“你認為呢?”

  嶽千燭頓了一下,鼓足勇氣,鬆開夏沐濋的手。

  “嶽千燭!”夏沐濋不解,有什麽事他可以來扛著,用不著她來犯險。

  嶽千燭回頭對夏沐濋微微一笑:“你為我已經做的夠多了。”

  為了嶽家案,夏沐濋犧牲了不止一次兩次。

  隱瞞嶽千燭曾經就是錢三兩的事實,這是欺君。

  屢次違背皇命入京,陷入被彈劾的風險。

  貿然掀起嶽家案,承擔沉溺女色的罵名。

  被迫與夏恪勤合作,做出自己這輩子最反感的勾結行徑。

  夏沐濋已經一次又一次放低他的底線就為了還嶽千燭和嶽家一個清白。嶽千燭怎麽會不懂其中深意,就是因為懂得,所以她才要遠離他啊。夏沐濋做的已經超出的好,嶽千燭不可能做出繼續拉後腿的事來。

  嶽千燭來到大殿中央,雙膝下跪,叩首抬頭,繼續回答聖上剛才的問題。

  “民女嶽千燭自認聖上該翻案!”嶽千燭跪姿挺拔,昂首挺胸。

  初仁皇帝對嶽千燭的堅定出乎意料,本以為她會軟綿綿的向以前一樣請求自己還嶽家一個公道,不曾想,現在的她竟然如此不卑不亢。

  嶽千燭不卑不亢是有她的理由,以前她堅持嶽家案有誤是依靠自己對父親和嶽家的信任,現在她的鬥誌昂揚是因為嶽家案清白的證據就放在那裏,這是她的底氣,是她敢與聖上爭論的資本。

  嶽千燭繼續說:“誠如沐王爺所說,證據已經擺在眼前,於國家禮法,此案需要重新定論,於百姓之言,此案需要還淮州侯府清白。”

  嶽千燭硬著一口氣堅持的說:“不僅如此。我父親自證清白的血書就在聖上這裏,家弟嶽千煬作為人證可是很好的講出當日嶽侯府遭遇的一切。還有——”

  嶽千燭提到父母眼角濕潤,但還是能夠平穩的說出後麵的話:“我已經呈上當日魯朝太子模仿沐王爺筆跡讓我出走由州的證據。魯朝太子唐路擅長模擬筆跡,當時就住在嶽侯府上,完全可以模仿我父親的筆跡製造與魯朝來往的信件!這是疑點,聖上可查明!”

  “大膽!”初仁皇帝大怒。

  夏沐濋立刻來到大殿中央,站在嶽千燭的前麵,像老鷹護食一樣保護著她。

  初仁皇帝指著嶽千燭說:“兩國之間的關係,豈由你胡亂下定論?”

  嶽千燭不依不饒:“民女將自己心中所想告知聖上,如果聖上認為民女是在胡亂下定論,聖上大可將民女抓了便是!”

  夏沐濋心中一驚,嶽千燭想要孤注一擲,那他就隻能誓要維護好她的周全。

  “父皇。雖然現在沒有證據證明當年嶽家案的決定性的通敵信件是假的,但是所有可能都要想一遍。”夏沐濋上前一步說:“如果當年的證據是假的,那有人可是犯了欺君之罪!”

  嶽千燭咬著嘴唇裏的嫩肉,心一橫,大聲喊道:“聖上從未下錯皇命,當年鐵證如山、死無對證,皇命當斬。可如今證據新生,懸念從起,證明當年有人欺上瞞下、罔顧皇威,此等臣子其罪更甚。”

  “聖上!”嶽千燭深深叩頭:“請聖上為民女做主,為皇威證明,還天下以公道,樹百姓之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