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傷心
作者:草綠大白      更新:2020-12-27 22:11      字數:4552
  夏念華被嶽千燭的犧牲嚇到了,原以為她最好的歸宿就是解決完嶽家案,可以在夏沐濋的寵愛下苦盡甘來度過往後餘生。沒想到在這之後,她還下定決心做更難的選擇。想要對付魯朝太子,不犧牲點血肉怕是難以達到目的。

  如此,夏念華說不出話來。她看了一眼窗外,外麵天色已入深夜,不宜再談傷懷的舊事。她歎了一口起身準備離開,剛開門就看到了夏沐濋站在門口,瞧他的模樣,應該是站了一會兒,那剛才的話,他豈不是——

  “夏沐濋?”

  聽到夏念華的聲音,嶽千燭豁然轉身,便看到站在門口的夏沐濋,他雙手攏在袖中,臉上是看不出來的神情。

  夏念華左右看了一眼兩人,無奈的走出房間離開沐王府。

  門外是看不清神情的夏沐濋,門內是緩緩站起身震驚的嶽千燭。兩人相視,彼此明白對方的心意。

  夏沐濋伸出手,攤開手掌,緩緩而平靜的開口:“回去吧。”

  嶽千燭借著月色看清夏沐濋眼眸中的溫柔,他明明聽見了,他明明已經知道自己不會與他長相思守,可他還是伸出了手。

  “嗯?”見嶽千燭不回應,夏沐濋又說了一遍:“回去,我冷。”

  嶽千燭走過去,將手握在他的掌心,手這麽涼,他一定在外麵站了很久。

  夏沐濋反手握住嶽千燭,帶她離開茶室向房間走去。

  嶽千燭跟著他一路不語,但她還是止不住的發抖。她不是冷而是怕,她怕自己的話讓他們之間好不容易修複的隔閡又產生裂痕。

  嶽千燭是喜歡夏沐濋的,可是她也是最抗拒他的。

  夏沐濋一路沒有說話,步伐很慢,好像隻有握著她的手慢慢的帶著她走,她就不會著急後退。夏沐濋用了很大的努力和堅持才使自己麵對自己的內心,才讓嶽千燭可以不用躲避的去承認自己。可現在她還是要後退,隻是因為不想連累自己?

  這聽起來有多好笑。

  就像是六年前,嶽千燭選擇逃婚來不讓夏沐濋抗旨難辦。如今她還是選擇後退,隻因為他們接下來可能會麵臨的困境。

  不過,嶽千燭沒有變,夏沐濋已經變了。六年前他得知消息後還會不知所措,但是六年後他已經做好了留住嶽千燭的所有準備。

  隻要,她不走。

  嶽千燭跟著夏沐濋回到房間,這是她的房間,不過夏沐濋絲毫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她的手被夏沐濋鬆開,隨後她就看到夏沐濋解掉身上的外袍放在一邊。

  他走到嶽千燭的身前,低頭俯視說:“天色已晚,我們休息吧。”

  嶽千燭受不了夏沐濋的沉默,哪怕他發火質問也可以。這樣沉默的夏沐濋,讓她越來越擔心,自己說的話比自己想的還要傷他多深。

  夏沐濋剛要轉身,被嶽千燭拉住衣袖,他回過頭看向她,她一直低著頭,一直看不到情緒。

  嶽千燭雙手拽著夏沐濋的衣袖,問道:“你就沒有什麽要問我的嗎?

  夏沐濋輕輕拽出自己的衣袖,麵向她說:“問你什麽?”

  嶽千燭感覺手心裏一空,這句反問讓她更加確信自己已經傷害到他了。

  夏沐濋伸手抬起嶽千燭的下巴,讓她看著自己,她的雙眸中滿是哀怨,本是可以讓夏沐濋止不住的憐惜的眼神,此時卻像一把刀子劃過他的心。

  他說:“是問你又想拋棄我一次?還是再次不信任我?”

  夏沐濋向前邁一步,距離嶽千燭更近一步,接著說:“嶽千燭。從六年前開始,你到底有沒有十分信任我的時候?你上一次擅作主張的離開,讓我措手不及,方寸大亂。因為我的無能,讓我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你覺得姐姐的死,神遠軍將士的身亡是壓在心頭的石頭。那我呢?”夏沐濋咬緊自己的牙齒後緩緩的鬆開,說:“你知不知道,我還要承擔州府失落、朝中施壓、百姓哭嚎!還有你——”

  夏沐濋另一隻手指著自己的心髒說:“我不僅要承受失去親人和兄弟痛哭,這裏還要疼失去愛人的痛苦!”

  那一天,夏沐濋什麽都沒有了。沒有親人,沒有將士,沒有愛人,沒有州府,沒有以後上陣殺敵的機會。那一天,夏沐濋不得不開始學著耍權謀,玩手段,步步為營,小心謹慎。

  “可是我不怕這些。”夏沐濋鬆開嶽千燭,向後退了兩步,說:“我怕的是,我身後空無一人,我最難過的時候無人安撫我,告訴我,我都可以一一將他們討回來。”

  那時候的夏沐濋是多希望嶽千燭就在自己身邊,縱然萬人阻攔他也要將她放在自己身邊。即便多年過去,經曆無數痛苦和仇怨,但是夏沐濋從來沒有對嶽千燭產生過一絲一毫的恨意。因為他信任她,相信她的情非得已,無條件的相信她的一切。

  因為他夏沐濋因為初次心動都愛慘了她。

  可是,她走了。那個雪夜,夏沐濋倒在血泊中,親眼看到她走了,順帶著扯斷他所有的心緒。

  如今,她又回來了。可是她還是要走,還是選擇自我犧牲去接著成全某人。這不是偉大,而是愚蠢,她傻到自己還以為自己控製一切。

  嶽千燭的眼角是止不住的淚流。六年已過,兩人從甜蜜到相隔再到重遇,嶽千燭隻管思念著自己的內心的往事,以為自己一走了之,時間會撫平夏沐濋的傷口。是她太自私了,她為什麽就想不到經曆眾多失去的夏沐濋是如何度過那段難熬的歲月。

  她上前一步,想要伸手去摸摸夏沐濋的臉,可是那張臉明明近在咫尺為何遠在天麵?她還有沒有資格去成為可以安慰他的人?

  她終究還是停住了。

  夏沐濋看到她突然停住不前,心中的期待瞬間被落空。他輕笑一聲說:“現在我已經不需要身後有人,安慰是年少才需要的東西。”

  夏沐濋拿起脫掉外袍披在身上,目光向前越過嶽千燭的身側向門口走去,走到門口他停下來,說:“你可以不信任我,也可以繼續向後退。不過,我的計劃還會實施,這是我目標。本王也會讓你,得償所願。”

  砰!夏沐濋摔門而出!

  嶽千燭知道這次夏沐濋是真的生氣了,還是哄不好的那種,他的心真的痛了。

  嶽千燭一夜未眠,心裏堵著石頭喘不過氣來。所以等她第二日起來的時候頭昏腦脹,眼圈發黑。來伺候的冬雲嚇了一跳,還以為自家小姐得了什麽重病,急著去找大夫,幸虧被嶽千燭給攔了下來。

  “小姐,今天您還要和趙美人一起出門呢,這副憔悴的樣子可怎麽辦啊?”冬雲忙著給嶽千燭蓋黑眼圈,一想到自己小姐的容貌如此憔悴,肯定要輸給西院那位花枝招展的女人。冬雲就滿心的不舒服。

  嶽千燭被擦了兩下就沒讓冬雲再撲粉。她之所以答應趙娡歡一起出門逛街的邀請,不過是為了放鬆一下。可是經曆昨夜,嶽千燭已經沒有可以出門放鬆的意誌,想著一會要不要推了趙娡歡的邀請。

  嶽千燭簡單的梳洗打扮一番便出了門,剛走出院子正好碰到細心裝扮的趙娡歡正光彩奪目的走過來。府中有如此佳人確實耀眼,難怪賀寒生在以為趙娡歡是夏沐濋女人的時候還是忍不住的愛慕於她。此等女子,隻是一看就會心情大好。

  嶽千燭看著趙娡歡如此高興的準備出門,為了不擾她的興致,還是陪她一次吧。

  “我的小千燭!”趙娡歡走過來。

  冬雲撅著嘴躲到小姐的另一側,自從上次被趙娡歡訓過之後,她是害怕了這個母老虎。當她聽說趙娡歡在王府中更是王府主母的地位,冬雲更是對她恐懼不已,擔心哪天自己的口不擇言,小命丟到她那裏去。

  “美人。”嶽千燭回應她。

  趙娡歡今天心情特別的好,笑著對嶽千燭說:“以後別叫美人了,生分!我比你大上兩歲,叫姐姐!”

  姐姐?有這樣的一個姐姐著實是幸運。

  嶽千燭改口說:“以後我管你叫趙姐姐如何?”

  “當然可以!”趙娡歡看著一旁的小丫頭說:“小冬雲,你家小姐叫我趙姐姐,你還是得叫我美人。”

  冬雲撇了撇嘴,心不甘情不願的說:“知道了!”

  其實她更喜歡叫趙娡歡是西院的女人!

  趙娡歡逗完冬雲才仔細看嶽千燭,臉色憔悴的很,完全看不出生機來。她拉著嶽千燭過來,手臂挎著她一邊向府外走,一邊狡詐的說:“我聽說昨晚沐王爺在你房裏,瞧你的模樣被折騰了一晚上吧。”

  嶽千燭倒吸口涼氣,忙著捏趙娡歡的手臂,說:“姐姐別亂說,什麽——折騰不折騰的。”

  趙娡歡抿嘴笑,低聲說:“閨中之樂倒也不算是折騰!”

  嶽千燭真是快羞死了,被趙娡歡這麽直言簡直是就是臉紅之舉,她連忙說:“沒有。昨夜沐王爺不在我房裏。”

  “啊?”趙娡歡沒想到:“他去哪了?”

  昨夜之後嶽千燭就不知道夏沐濋的去處,早上問冬雲,她也不知,想來應該是離開王府去軍營了。

  趙娡歡見到嶽千燭神情低落,開口說:“他愛去哪就去哪吧,不影響咱們逛街就行!”

  三人來到街上,好久沒有在凰城逛街,趙娡歡都快想念成疾。她手裏握著錢袋,從脂肪鋪子到布匹鋪子,從首飾店到裁縫店,她是把凰城的幾個大商鋪都逛了一個遍。那些商家看到好久不見的財神爺來了,更是好吃好吃的招待,多賺她一筆。

  然而趙娡歡也沒有負大家希望,幾乎是掃貨的水準,將自己看上的全部收入囊中。

  冬雲是第一次看到如此花錢如流水的女人,一邊羨慕趙娡歡的財力,一邊心疼沐王府的銀子,都被這女人給敗壞光了。

  嶽千燭對她解釋說:“美人的錢都是她贏過來的,不必擔心她花錢。”

  有了這句話冬雲可是來了興致,一邊幫趙娡歡拿東西,一邊還忽悠她多買一些。趙娡歡感覺終於有人懂她花錢的點,十分的欣賞冬雲,不僅與冬雲逛的積極,更是給冬雲多量身定做了幾件衣服以表英雄所見略同。

  看到兩人逛街如此興奮,今日提不上勁頭的嶽千燭也跟著高興起來。

  店鋪裏的東西一馬車一馬車的送往沐王府西院,趙娡歡還在與冬雲商量一會去哪逛,就聽到街上傳來馬蹄之聲。

  “小心。”嶽千燭將興奮到不能自己的冬雲扯到身後,看著一個盔甲士兵急馬背向南邊。看士兵的穿著不是神遠軍的人。

  “千燭!”趙娡歡抓住嶽千燭的手臂看著遠去的身影,問道:“那個方向是不是沐王府?”

  嶽千燭:“是。”

  趙娡歡:“那人盔甲是不是——”

  嶽千燭很肯定的說:“安寧軍。”

  趙娡歡提起裙子說:“快,我們回府!”

  淮南安寧軍急奏黔地沐王府,隻有兩種可能。一種是有關於兀察的事,另一種就是關於憐霜的事。但是不管是哪件事,在嶽千燭心中都是同等重要。

  三人一路跑回沐王府,直接奔向夏沐濋的書房,看到書房門打開直接跑過去停在門口,三個女人筋疲力竭,嶽千燭和趙娡歡各扶著一個門口大喘氣,冬雲索性直接坐在外麵的台階上喘不過氣來。

  夏沐濋還在低頭看信,聽到聲音就看到門外趕來的人,一眼就盯上嶽千燭憔悴到發白的小臉。

  嶽千燭感應到夏沐濋投來的目光,她抬頭對上夏沐濋雙眼,兩人昨夜的尷尬處境還在,這隻是不給夏沐濋一個她們為什麽跑過來的理由,始終是不合適。

  她說:“我們在街上看到安寧軍的傳信兵,擔心出什麽事,就回來看看。”

  趙娡歡倚在門口,喘著粗氣說:“出什麽事了?”

  夏沐濋放下手中的信,說:“憐霜死了。”

  什麽?嶽千燭不相信的皺眉,她怎麽會死?

  “真的?”趙娡歡驚呼。

  夏沐濋將信抬起來遞給她,趙娡歡走進書房接過信,上麵確實是賀寒生的親筆,寫著憐霜已死,以及羅列的理由。

  趙娡歡一邊看信一邊哈哈大笑:“賀寒生總算做了一件痛快的事,這種傷人性命的細作,死不足惜!”

  趙娡歡恨魯朝的細作,尤其是女子細作。如果當年沈統領不是心善在戰場上救下一個女子,又怎麽會落入魯軍的圈套,戰敗而死!魯朝的細作,就是該死!

  趙娡歡痛快,多年的怨氣終於狠狠的出了一把。她哈哈大笑,眼角落出眼淚,最後由笑轉哭,失去了一身力氣搖晃著走出書房。

  冬雲擔心她出事,立刻跟了上去。

  嶽千燭不敢確認的說:“她,真的死了?”

  夏沐濋點頭:“我有話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