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值得
作者:草綠大白      更新:2020-12-27 22:11      字數:4636
  一切都如夏沐濋所料。薛清平雖然受呼延慶威脅,但有他自己的打算。他知道呼延慶很多的藏匿地點,並進行一一排查。陳致一直尾隨薛府的人,雖然一直都是無果,但是涉及到嶽家案,陳致也變得更加執著。

  因為他知道嶽家案一結,便是他可以向唐路討命的時候。

  嶽千燭可以下床走路那天,呼延慶的處刑日子就被定下來。三天後,呼延慶要被行刑,除了大皇子夏恪群的呼延良娣,其他族人皆要流放邊境。

  夏沐濋抱著一個孩子回來,不用問應該就是呼延慶剛滿兩個月的幼子。嶽千燭看著床上安靜睡覺的孩子,為他感到可惜。年紀小小就要喪失父母和族人,他這麽小又為何遭受這些痛苦?

  “呼延嗣。”

  “什麽?”

  夏沐濋看著床上的孩子,說:“呼延嗣是他的名字。”

  嶽千燭伸手動了動孩子彎曲的手指,說:“取名嗣,看來呼延慶對他充滿寄望。”

  夏沐濋雙手攏在袖中,看著床上的小孩,可惜道:“若是早一些,他都可能不會來到這世上受苦。”

  此子是呼延慶的小妾所生,如果呼延慶早幾個月淪落到這個下場,年輕的小妾肯定會打掉這個孩子,從呼延家逃出來,另謀新生。現在此子降生,小妾因為生子剛剛得到名分,他們母子本應該迎接幸福。卻不想一夜之間就要家破人亡,希望破滅。

  嶽千燭收回手說:“你打算將他怎麽辦?”

  “沐王府是不會養他的。”夏沐濋說:“但本王答應呼延慶會護他一生周全。”

  夏沐濋重承諾,所以不會放著他不管。

  夏沐濋說:“帶回黔地交給幻參。他一直想要個孩子。”

  嶽千燭剛想認同夏沐濋的意見,聽到後半句不自覺的啊了一聲。

  夏沐濋笑著說:“不要誤會,他一直想養個孩子做他的關門弟子。放心,你雖然討厭本王,但對小孩子還是很上心的。”

  如此便好,嶽千燭真是給自己嚇了一跳,可是總感覺哪裏不對:“他是呼延嗣,進了寺廟,還怎麽——”

  傳宗接代啊!

  後半句嶽千燭不用說,夏沐濋就知道他所想,說:“幻參想要從小培養一個心懷善良、胸有乾坤的孩子。是才能之人,不是小和尚。”

  嶽千燭鬆了一口氣,這就好,這就好。

  “好了。”夏沐濋說:“先將孩子交給檀玉,你跟本王出去一下。”

  “幹嘛去?”嶽千燭想起自己身上的傷,自己走道還不利索,能幹嘛去?

  夏沐濋笑著說:“素人齋!”

  素人齋是杜含秋的青樓,去那應該就是去見杜含秋。

  嶽千燭被夏沐濋抱著上馬車,坐在舒服的墊子上。雖然他們是在演戲,但嶽千燭還是很感謝被夏沐濋這般照顧著。

  到了素人齋,兩人被丫鬟引路到二樓最裏麵的房間,夏沐濋扶著嶽千燭,心裏不止一次的想罵杜含秋,為什麽要將約見的房間安排在二樓。

  不過嶽千燭還好,雖然上樓梯還是會讓自己的傷口疼痛,但是有夏沐濋扶著就會減少很多力氣,這點疼痛還是能接受的了。

  兩人走到門口就聽到房間裏搖骰子的聲音,這大白天的素人齋改成賭坊了?

  夏沐濋推開門,正在桌旁玩骰子的兩人立刻回身過來看。

  杜含秋看到來人隻是笑著,但是夏念華的狀態不太好,臉上貼滿了紙條,想來這是兩人玩骰子的賭資吧。

  杜含秋擺手讓小丫鬟下去,夏念華看到嶽千燭眼睛裏的吃驚,默默將自己臉上的紙條拽下來。

  “在下準備了舒服的墊子。”杜含秋起身,指了指旁邊說。

  隻要將沐王擅自回京聖上不管的事一深究,就都知道嶽千燭被打的差點沒了半條命,所以知道的嶽千燭受傷的人不少。

  嶽千燭訕訕的笑著,由著夏沐濋將自己扶過去。

  夏念華用手帕擦完臉,說道:“嶽小姐很是厲害,雖說挨了板子但是讓沐王爺免除追問,這點罪沒白受。”

  夏沐濋一個眼刀射過去,不說話。

  嶽千燭正專注著坐下,自然沒有注意到夏沐濋的眼神,等她抬頭就看見杜含秋在偷笑。她疑惑了一下,問:“杜老板在笑什麽?”

  杜含秋收起笑容,搖頭說:“嶽小姐可舒服?”

  嶽千燭點頭。杜含秋準備的墊子確實舒服,如果她沒猜錯,墊子裏麵放的應該是羽毛,所以才會如此柔軟貼身。杜含秋不愧是有錢人,還真是會享受生活。

  夏沐濋坐在一邊說:“有話就快說,本王很忙。”

  杜含秋笑著坐到對麵說:“沐王爺這麽急?”

  夏沐濋說:“本王沒有時間看你和郡主情意綿綿。”

  杜含秋和夏念華相視一眼,立刻背對身去,一副不熟的樣子。

  “我是有正事要說。”杜含秋打開扇子搖著說:“關於唐路。”

  原來,自從葉適言帶回南商的合作消息後,杜含秋就開始著手準備與南商之間的合作。但是他不笨,知道唐路得到消息後肯定會與自己通信,所以不久前他收到了唐路的信,他想見自己。

  好巧不巧,唐路來上京了。

  “唐路來上京我倒是無所謂,我不管是魯朝還是南商,隻要給我錢,便都是我的理想合作對象。南商如此,唐路也是。”

  “奸商!”夏念華白了杜含秋一眼。

  杜含秋當作聽不見,繼續說:“隻是,兩國買賣我一個人費盡心力,是不是不太好?”

  弦外之音不要太明顯!

  杜含秋現在是要打算打齊越朝廷的主意!要錢要名,甚至要利!

  奸商!

  夏沐濋摩擦著手裏的茶杯,抬眼,目光微寒:“說你的目的。”

  杜含秋就是夏沐濋痛快的樣子,笑著說:“其實很簡單,在下在朝中沒有一官半職,對某些稅法有點異議,但無權提議,所以請沐王爺給在下多說說話才是。”

  多去跟朝廷提提,多給他杜含秋加優待啊!

  嶽千燭看著夏沐濋,他眉頭緊鎖,他聽到杜含秋的話豁然起身,緊接著自己的手就被他牽了了起來。

  “你覺得本王會幫你?”說著他拉起嶽千燭。

  嶽千燭隻趕緊傷口被拉的一痛,憋住嘴裏要迸發出的大喊。

  “我這也是為了齊越好啊!”

  夏沐濋說:“你隻要做了齊越第一郡馬什麽條件都有!”

  夏念華表明平靜,心裏給夏沐濋一個大大的讚賞,這才是沐王爺該有的態度。

  “不是。”這不是杜含秋的想法。他看了一眼夏念華,他立刻站起來到夏沐濋麵前:“沐王爺,別開玩笑。”

  “本王從不開玩笑。”夏沐濋將嶽千燭拉到自己身邊,準備要走。就被杜含秋給攔下。

  “行。”杜含秋說:“我跟你做買賣。”

  “本王不經商。”

  杜含秋拽住夏沐濋的手臂,下定決心說:“我把唐路給你。”

  “他的生意,本王無趣。”

  “我說的是他的命!”

  嶽千燭不知道杜含秋和夏沐濋說了什麽,他們兩個去了隔壁房間,談了很久一直沒出來。

  夏念華剛開始還是很自在與嶽千燭一起在等著,可隨著時間的延長,她開始麵露緊張。她了解杜含秋和夏沐濋,這兩個男人要是認真起來,真想預謀什麽,絕對不是拔筋斷骨這麽簡單。

  “嶽小姐。”夏念華湊過來說:“你知不知道,沐王爺要做什麽?”

  如果知道,嶽千燭就不會跟著這麽緊張了。

  她搖頭說:“這幾日王爺一直在忙著呼延慶的案子,我不知道除了這個他還做了什麽。”

  “陳領軍呢?”夏念華一直沒有看到陳致的身影,他一向對夏沐濋寸步不離。陳致不在,說明夏沐濋肯定有其他的動作。

  嶽千燭說:“陳領軍,在盯人。”

  夏念華想了想說:“薛國公?”

  “您怎麽知道?”

  “猜的。”夏念華剝開一個橘子,說:“呼延慶一出事,薛國公肯定坐不住,沐王爺也肯定不會放過可以抓到薛清平小辮子的機會。”

  “沐王爺貌似特別針對薛國公。”這是嶽千燭一直好奇的一點。本來她以為夏沐濋對薛清平有敵意是因為朝綱的事,畢竟薛黨一行人沒少給夏沐濋使絆子。不過這次看,夏沐濋對薛清平的敵對,貌似更多的是私人感情。

  “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

  “知道些什麽?”

  “看來你是真不知道。”夏念華掰了一瓣橘子放在嘴裏,說:“你被指婚給大皇子,就是薛清平搞的鬼!”

  “雖然不知道薛清平是怎麽看上遠在黔地的你,但是是他提出皇子可與封地之女聯姻的主張,德妃娘娘親自去討的婚事。”夏念華歎氣說:“沐王爺從那時候就瞧不上薛國公,針對他也不是一天兩天的。簡直就是公事私用!”

  夏沐濋還沒有從震撼中緩過來,夏念華的這一段話說了太多的內容。

  薛清平提出自己與夏恪群的指婚!

  夏沐濋是為了自己與薛清平針對!

  夏念華看著吃驚的嶽千燭,問道:“沐王爺沒跟你透露過一點?”

  嶽千燭想知道的更多,她真誠的看向夏念華說:“還有什麽?”

  夏念華沒想到夏沐濋從未向嶽千燭說起當年的苦衷,她還詫異為什麽兩人都彼此相認了,關係還是越來越差,想來這當中的窗戶紙還沒有被捅漏。

  這就有些意思。

  夏念華最看不慣癡男怨女,雖然不知道夏沐濋隱瞞的目的,但她可以做一個惡人,幫他們一把,即使事後可能被夏沐濋狠狠的罵一頓。

  “當年薛國公提議讓大皇子殿下迎娶你做妾侍的時候,沐王也送來請婚的通信。隻是不知道什麽原因,聖上將你指婚給了大殿下。”夏念華說:“之後你逃婚,宣容殿震怒。緊接著,嶽家叛國案發生,你的婚事就被放置在一邊。”

  夏念華看了一眼門口,說:“你知道,你的婚事是為什麽取消嗎?”

  嶽千燭說:“當年我嶽家叛國罪被定案,我是罪臣之女當誅九族,大殿下不想被我連累吧。”

  “這隻是原因之一。”夏念華說:“沐王爺重奪黔地失地後,進京受賞,可是以他的功勳理應獲得更大的封賞,可是卻什麽也沒有,你可知為何?”

  嶽千燭搖頭,那時候她還躺在儀元觀養傷,消息閉塞,什麽也不知道。

  夏念華說:“因為沐王爺那次故技重施,又拿功勳換你婚姻自由。”

  再次的震驚席卷嶽千燭全身,明明屋子裏很暖和,可自己的手指為什麽發涼?

  夏念華繼續說:“不過那次沐王爺聰明了,先去的宣容殿。據說給德妃娘娘分析了指婚的利弊。”

  夏念華輕笑一聲:“不過,那根本就不是分析,是威脅!剛立戰功的夏沐濋可是囂張,拿兵權和黔地之主威脅德妃娘娘。”

  夏念華學著夏沐濋的聲音說:“若娘娘不放人,本王可就要依著嶽家叛國案審問大皇子。本王不能大皇子掉了腦袋,但振臂一呼也能扒掉他一層皮!”

  “聽聽,這是人話嗎?”夏念華聳肩,恢複自己的聲音說:“就這麽一句話,德妃娘娘就慫了。有德妃娘娘的撤婚,再加上沐王爺的功勳請賞換你婚姻自由,誰敢說一個不字?所以,你的婚事就取消了。”

  嶽千燭一次又一次的被夏沐濋的行為震驚著。原來夏沐濋為了自己,一直任性著。他不該這麽做的,他不該為一個不相信他的人付出這麽多。

  過了許久,嶽千燭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說:“郡主,一定也覺得我拖累了沐王爺吧。”

  嶽千燭現在十分理解沐映竹看到自己時候的憤恨,如果夏沐濋是自己的孩子,她也會恨不得狠狠懲罰那個一而再再而三,讓夏沐濋陷入肆意妄為當中的可惡女人。

  “拖累嗎?”夏念華陷入思考。她可不這麽認為,她明明看到經曆五年前的那場變故之後,很少有精氣神的夏沐濋在嶽千燭麵前發著光。

  他本應是一代權臣,可是那幾年的夏沐濋如同指哪打哪的死屍,用軍務麻痹自己,用沐王爺的身份困住自己,隻安心待在黔地一處。

  這些年來,他也就那麽幾次任性全都是因為嶽千燭。這才是夏沐濋本來的樣子,有著生死有命卻事在人為的秉性。

  夏念華其實就是一個局外人,可她卻是見證了夏沐濋和嶽千燭之間感情。夏沐濋威脅德妃娘娘的時候,她就在旁邊,換句話說,她是被夏沐濋帶到宣容殿。夏沐濋希望有人記得他的衝動,有人知道他的苦楚。

  而她卻成了那個最合適也最不合適的人。兩個為情所困的人,在那段日子裏相互取暖,卻從不安慰。

  夏念華聽到抽泣的聲音,她看著已經控製不住淚流滿麵的女人,心裏突然釋然,也突然懂了夏沐濋的心思。

  她,本身就有義務告訴嶽千燭,夏沐濋有多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