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坑殺
作者:草綠大白      更新:2020-12-27 22:11      字數:4612
  嶽千燭不知道是怎麽走回房間的,城外的那一場坑殺,鮮血浸土,厚土埋屍。二十五人尚可如此殘忍,那當年的三千人便是地獄冤魂。

  嶽千燭坐在自己的床下,緊緊的抱著自己的雙膝。這是她第一次見到坑殺之景,耳邊卻是響起五年前的那個雪夜,眾人嚎叫的聲音。五年前因為自己的錯誤,將唐路引到由洲。三千亡魂從此成了夏沐濋心中的傷痛,又何嚐不是嶽千燭自己心中的傷痕。

  夏沐濋**裸的再現當年的慘狀讓嶽千燭開始懷疑,他的有意為之。此時的嶽千燭大腦一片混亂,不知道該從何想起,幹脆將自己關在房間裏,據不出門。

  另一邊的夏沐濋回到書房,陳致回來複命,將坑殺後的犯兵從坑中拉回來,重裝上車帶回凰城示眾警告。

  所有人都覺得夏沐濋今日行徑十分殘忍,但是在陳致眼中這就變成理所當然。那個雪夜裏,他親眼看到了三千將士被坑殺的慘狀,高高成柱的土堆,裏麵是神遠軍三千將士的屍身,暴露在外麵的盔甲和紅巾,無時無刻不重現在他的眼前。陳致知道這份徹骨之痛是什麽感覺。今日隻是懲罰犯罪之人,如此處罰是他們罪有應得更談不上殘忍。

  隻是陳致擔心的卻是這件事引來的另一點。

  “王爺,今日如此懲罰他們,想必會讓安和王和薛清平心中大為不快,怕對神遠軍日後不利。”陳致說。畢竟是夏恪信和薛清平的人,坑殺他們的人對他們來說無疑是一種羞辱。

  夏沐濋說:“我會親自寫信送去給夏恪信,安順軍軍令一向比咱們神遠軍更為苛刻,相信夏恪信會理解我所為,即便是生氣也不會記仇許久。”

  “那薛清平呢?”

  夏沐濋一頓說:“我隻恨薛清平的兵還不夠,沒讓他的心腹在黔地全軍覆沒。”

  夏沐濋對薛清平的意見極大。當年要不是薛清平背後使計,嶽千燭就不會被指婚給夏恪群,就不會發生後麵一係列的事。還有當年沐映行被支走淮南,萍地北方被侵,他們才會無暇分身導致黔地大亂,這也絕不會單單隻是巧合而已。

  嶽家叛國爆發淮州劫難,導致由洲及其他州府淪陷!唐路回到魯朝立即被立為儲君!薛清平一年之間權傾朝野!這些事情絕對不會那麽簡單!

  夏沐濋已經找到了很多蛛絲馬跡,甚至已經定好了目標,他現在缺的就是掀起這場巨浪的人。嶽千煬算一個,嶽千燭也算。

  唐路對由洲的殘忍讓夏沐濋刻骨銘心的記住一輩子。但是他有一句話說到了夏沐濋的心裏。

  “在朝鬥方麵你真是不習慣,你輸就輸在感情用事,兒女私情。”

  夏沐濋不喜歡輸,也輸不起,他身後空無一人,他顧慮的太多,所以他不能輸。朝鬥不行,夏沐濋就好好認真的玩一玩朝鬥,薛清平、唐路這些曾經傷害過自己的人,夏沐濋就要讓他們知道,惹惱自己的下場。

  “我就等著薛清平與我撕破臉。”夏沐濋等的就是這個。夏念華口中私心報複不是夏沐濋的目的,他的真正目的就是讓薛清平主動出擊。

  別忘了,夏沐濋或許朝鬥不如這些“前輩”,但是兵法他可以自負到不輸任何人。路鋪好了,就等敵人一步一步踏入就可以了。

  陳致明白夏沐濋的目的,這條複仇的路是他陪著夏沐濋走的,這條路上阻礙他們的東西太多,有敵人,有故人,還有不忍再去看的心痛。

  沐凝曾經告訴他們,凡是要寬容些。

  可是麵對沐凝離開,他們無法再做到寬容。每到深夜,陳致不止一次在期望,期望沐凝能夠在他耳邊告訴他,如何做到寬容和善良,如何生活的輕鬆快樂,如何才能不失去她······

  夏沐濋和陳致跪坐在一處,透過門看著外麵的天空,這是沐凝最喜歡的夏季,可是這府上的天空下再也沒有了她的身影。

  “錢三兩呢?”夏沐濋低下頭看著旁邊的陳致。

  陳致抬頭看著外麵的天空說:“他應該是嚇著了,回房間裏沒有出過門。”

  夏沐濋輕笑一聲:“這麽點事就被嚇到,以後可怎麽辦呢。”

  以後有更多的血雨腥風,她是最關鍵的人注定要站在漩渦中心,萬事就將殘忍啊,萬人終將倒在她麵前的血泊中。

  嶽千燭呆坐在原地一直到深夜。宮林從外麵進來,看著還在害怕的嶽千燭,坐在她的身邊。

  “他們是該死。”宮林說。

  嶽千燭點頭:“我知道,隻是覺得有些殘忍罷了。”

  不管是現在還是五年前,都是殘忍的讓人膽寒受怕。

  “他應該殘忍。”宮林說:“他想要鎮住黔地和上京朝廷就必須要比任何人都殘忍才是。他不能走五年前的老路了。”

  五年前因為夏沐濋的兒女私情,不僅讓他損失慘重,也讓嶽家遭到了無妄之災。嶽家叛國案,正是有人針對夏沐濋而附加慘事。

  宮林沒有將自己心裏話告訴嶽千燭,他相信其實嶽千燭比自己心裏清楚,隻是不想去觸碰而已。

  嶽千燭將頭埋在自己的膝蓋上,不想讓自己的眼淚流出,隻能讓它落在膝蓋上,順便堵住自己的雙眼。

  宮林沒說什麽,抬手緩緩放在嶽千燭另一邊的肩頭,讓她可以依靠自己。現在的他們隻能彼此成為彼此的力量,相互依偎。

  既然夏念華賭氣帶著蘇惟離開回京,那由洲就沒有繼續待下去的必要。夏沐濋乘馬車回去凰城,賀寒生和薛謨也要趕快回到凰城,將自己駐紮在凰城城外的將士全部送出黔地,便一起到了凰城。

  到了沐王府門前。嶽千燭從馬車上下來,拿出車梯請夏沐濋下車,自己守在原地,一眼就看到趙娡歡從府裏出門,看她依舊是風采照人的模樣,就知道她心情定是非常好。有那麽一瞬間,就連嶽千燭都能感覺到,趙娡歡真是個單單隻是看著就會讓人高興的美人。

  “拜見王爺。”趙娡歡半蹲向嶽千燭行禮,抬頭還不忘向他身後的嶽千燭眨一下眼睛。

  嶽千燭立刻尷尬,這麽明目張膽,真是讓自己很是不舒服。

  夏沐濋就當沒看見,搞不懂一個女人向另一個女人拋媚眼是什麽意思,哼了一聲走進王府。

  嶽千燭剛要跟過去,就被趙娡歡拽住,緊接著身後的直裙就被趙娡歡掀起。

  嶽千燭立卡反應過來,趕忙蓋住直裙驚訝的看著趙娡歡,輕聲道:“美人,這是外麵,您這是幹嘛啊?”

  趙娡歡立刻拍著自己腦袋:“瞧我,急著要看你的傷口恢複的如何,忘了在外麵了。”

  嶽千燭懷疑的看著趙娡歡,總感覺她是故意的。

  這時賀寒生和薛謨並肩走過來,趙娡歡本來還在笑著,看到他們二人來,立刻黑了臉。要知道他們帶來的人可是直接侮辱了趙娡歡,趙娡歡可是記著仇呢。

  “美人,您別——”嶽千燭扯著趙娡歡的袖子,讓她不要耍臉色,不管如何夏沐濋都已經為她出氣,這時候還是保持風度以免被賀寒生和薛謨抓到把柄才好。

  趙娡歡轉頭向嶽千燭微微一笑,回頭繼續黑著臉上,雙手抱臂,居高臨下。

  還是賀寒生先向前走了幾步,拱手道:“聽聞末將的人惹了趙美人不快,末將向你道歉。”

  賀寒生道歉完全是出於自己作為帶隊人沒有管好下屬而自責,足可見他的負責和對趙娡歡的尊重。

  趙娡歡沒有想到賀寒生會如此主動,剛才的黑臉立刻轉換成微笑:“賀統領不必如此,他們也是不知道我的身份才頂撞的。不像是某些人的手下,在明知道我是誰的情況下,還將我趕出營帳語言羞辱,是不是啊?薛公子?”

  此時的薛謨剛剛走到門口,正準備向王府裏走,就被趙娡歡點名。他沒有賀寒生那般會隱忍,自己的人都已經死了,還妄想讓他道歉,這絕對不可能。尤其是眼前的趙娡歡,出身風塵一臉的魅惑樣,剛剛還當眾去掀府上管家的直裙,這等輕浮之人配不上自己的道歉。

  薛謨隻是哼了一聲,轉身就走進去。

  趙娡歡也無所謂,她垂眼看到了賀寒生手上包著紗布,問道:“賀統領是受傷了?”

  賀寒生收起手放在身後道:“不過是小傷。”

  “將軍受傷哪有小傷!”趙娡歡故意提高聲音道:“您這身子寶貴的很,再小的傷都是重傷,不像某些人,手下囂張命不值錢,主子同樣廉價!”

  聲音之大,傳進了薛謨的耳朵裏,薛謨咬著牙不去理會女人的口舌之言。

  趙娡歡笑著,回頭對賀寒生說:“賀統領不嫌,到我院子去吧,給您包紮一下傷口。”

  “這——”賀寒生看了嶽千燭一眼,搖頭說:“美人乃女眷,末將就不去叨擾,謝謝趙美人好意。”

  “沒事,神遠軍不少人的傷都是我來處理了,你們是男人哪裏會那麽仔細!”

  賀寒生驚訝,不覺脫口而出:“啊?”

  嶽千燭怕賀寒生誤會,立刻解釋道:“賀統領不必如此,在美人的院中有專門的一間治傷的房間,王府裏的藥都在那,軍中有重傷者也會送到這裏休養。”

  說完嶽千燭呼出一口氣,賀寒生的家教十分正統,怎麽可能貿然去女眷的院子裏。不過賀寒生手上的傷確實有點重,不及時換藥的話的確有點危險,所以才會向賀寒生解釋可以去換藥,不必在乎可能會發生閑言碎語。

  賀寒生無奈:“那就勞煩美人了。”

  “不勞煩。”趙娡歡站在一側,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嶽千燭怕賀寒生不自在,在他眼神的求救下跟著他一同到了趙娡歡的西院。

  趙娡歡平時一副張揚的模樣,但不得不說治傷上藥卻是十分的細致,她將賀寒生手背上的傷口重新消毒,用了神遠軍專用的金瘡藥,小心翼翼怕弄疼賀寒生,最後用新布重新纏好打結,十分的工整。

  整個過程賀寒生隻感覺到些許的疼痛,可見趙娡歡的小心,待一切結束後他起身謝過趙娡歡,就準備走去主院的廳堂。

  “你等等,我也過去。”趙娡歡整理藥箱說。

  嶽千燭在旁說:“估計賀統領會用到趙美人。”

  賀寒生再次疑惑,此時他的腦海裏隻有一個想法,沐王府真是個摸不著頭腦的地方,他可不準妹妹嫁過來。

  一行人到了廳堂,就看見薛謨在夏沐濋麵前商量什麽。夏沐濋看到他們過來,伸出扇子隨便一指,趙娡歡就走過去跪坐在了夏沐濋旁邊,嶽千燭則是站在了他們旁邊。

  “薛公子與本王商量讓本王多派人手幫他尋人,你可有意見?”

  薛謨和賀寒生沒想到夏沐濋竟然問趙娡歡這種正事,一個普通府上的妾侍有什麽資格去幫夏沐濋做這個決斷。

  不過嶽千燭知道,這是夏沐濋準備拒絕薛謨,讓趙娡歡做這個出頭的人。

  趙娡歡心中了然,本來還是明媚的臉突然委屈起來:“王爺,妾身不知道薛公子需要多少人,隻是臣妾知道,前幾日薛公子的人驅趕和辱罵妾身的時候,十分的硬氣,瞧那模樣一人完全能夠當三四個人用。”

  瞧瞧這話,趙娡歡明顯委屈的撒嬌不讓夏沐濋派人,馬上就要掉眼淚的人看著太讓人憐惜。

  “哦?”夏沐濋看向薛謨說:“本王竟不知道,國公府的府兵現在這般厲害了。”

  薛謨剛要說話,就被趙娡歡打斷:“是啊,果然是上京城養人,可比賀統領帶來的人厲害的多。”

  趙娡歡抱著夏沐濋的手臂,依偎著說:“妾身看,王爺要派人還不如派給賀統領,不然就要被薛公子的人欺負死,您都不好與安和王殿下交代了。”

  薛謨有需求,想必賀寒生也有需求。趙娡歡深知夏沐濋坑殺夏恪信的人,無論如何都要給夏恪信一個交代。現在偏袒賀寒生也算是夏沐濋對夏恪信的補償。

  嶽千燭心中佩服趙娡歡的洞察能力,這樣的女人才是最適合夏沐濋的左膀右臂。

  薛謨啞口無言。

  賀寒生心中驚愕,看來他確實需要趙娡歡。

  夏沐濋俯眼看著趙娡歡說:“既然美人如此說,本王要是不聽你的,豈不是會讓你更委屈。”

  趙娡歡聲音顫抖的嗯了一聲。

  夏沐濋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結果,看著薛謨說:“薛公子聽見了,本王一向寵愛美人,隻能聽他的。”

  “王爺——”

  “錢管家。”夏沐濋搶在薛謨前麵吩咐:“就按照美人所言,你去帶著薛公子和賀統領去安排。”

  “是。”嶽千燭應下,請薛謨和賀寒生出去,去解決派人的事。

  人走遠了,趙娡歡立刻鬆開夏沐濋,晃動著手腕:“王爺這是瘦了,抱著硌了些。”

  夏沐濋雙手攏在袖間,說:“最近操勞的事有些多。”

  趙娡歡隻是微微一笑,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輕輕歎氣。